在教堂發生刺殺案之後,佛羅倫薩被全麵加強了警戒,連城市鳥瞰點都有弓箭手輪值防守。


    他這幾年裏一擲千金,不斷舉辦豪華奢侈的遊行和狂歡,讚助數十位畫家和詩人,在城中的聲望幾乎到達了巔峰。


    ——她說的危機,是指的什麽?


    從理智層麵上,洛倫佐並不想把這句告誡當一回事。


    可懷疑和動搖的種子,也已經悄然種下了。


    海蒂被軟禁了一個多月,如今終於能鬆一口氣了,索性去找達芬奇喝杯酒聊聊天。


    杜卡萊王宮便是後世的舊宮,現在已經陸陸續續改過幾次名了。


    從這兒可以俯瞰市政廣場,還能瞥見大衛雕像的複製品。


    一樓有可以容納五百餘人的議政廳,貴族政客們也經常聚在這宴會跳舞。


    二樓和三樓供各個家族成員居住和辦公,處處都金碧輝煌。


    而美第奇資助的藝術家們則住在一樓的南部,可以自由出入庭院,且經常聚在院子裏喝酒聊天,偶爾還有女仆們給他們跳舞助興。


    海蒂記熟了不同的路徑,避開那些夫人小姐們,一路繞到了庭院裏,去看望曾經的上司。


    ——現在算同僚啦。


    達芬奇並不在,倒是小桶正在院子裏畫畫,調色板正散發著有錢的氣息。


    她一眼就認出來好幾種——粉、藍、紅、黃、紫,居然還有紫色。


    海蒂走近了幾步,果然聞到了那股刺鼻的尿騷味,下意識地又退遠了一些。


    “基思勒小姐?”波提切利看向那試圖悄悄離開的姑娘,伸手揮了揮:“你終於被放出來了?”


    海蒂一看到他,就想到了達芬奇說的那副恐怖的畫,隻點了點頭。


    “過來曬曬太陽麽?今天天氣很不錯。”金發男人笑了起來,看起來依舊溫和而又好說話。


    海蒂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坐了過去。


    他正在給一副木版畫上色,看起來工作才剛剛開了個頭。


    木板上有清晰的草稿,線條極其繁多。


    半裸的青年男女們在跳舞取樂,背景中山桃樹枝相互繚繞,女人的發間衣上盡是繁花,還有長著翅膀的丘比特正在拉弓射箭。


    “這幅畫叫什麽?”


    “primavera.”


    ……白桃花心木?


    海蒂隱約想起來了些什麽,卻又抓不住思緒,下意識地又問道:“他們是誰?”


    波提切利拎著刮刀調整了一下痕跡,指了指右上角的男人。


    “這是西風神仄費羅斯,想要抓走這個花神克洛裏斯。”


    那花神全身赤裸,身上僅覆著薄薄一層輕紗,便宛如冰雪初融的大地。


    她長開了嘴想要驚呼,口中卻吐出一串花枝。


    “那她呢?”海蒂指了指中間還隻有些線條的女人。


    “她是……維納斯。”波提切利垂下眸子,語氣溫柔了許多。


    可是那種眼神,仿佛並不是在遙望哪位神明,而是在回憶一位故人。


    有些秘密深埋太久,此刻在心裏又泛起漣漪。


    我的維納斯……


    海蒂忽然反應了過來。


    她一直覺得他的姓名有些熟悉,這時候終於想起來了。


    在基督教統治歐洲的這個時代,有一個畫家始終把心力傾注在異教的傳說上——


    他的那些基督畫和聖父畫,都是為了迎合討好當權者。


    可最終留下不朽傳說的,還是他筆下一幅又一幅的維納斯。


    他的一生中,畫了維納斯的誕生,畫了維納斯與戰神,畫了無數羅馬神話裏的神祇。


    而現在,自己正在見證的……就是 primavera》。


    畫裏是眾神與春天。


    三美神顧盼生輝,伴從們揚起手臂載歌載舞,無數玫瑰雛菊為之盛放。


    小桶他——竟然就是那位劃時代的大畫家。


    她不僅僅做過達芬奇的女仆,還認識了這麽一位先驅者。


    在這一刻,許多細微的情緒攏聚在一起,讓海蒂有些說不出話來。


    她此時此刻,真實地正站立在文藝複興的漩渦中心。


    “你在畫異教的神話……”她壓低聲音道:“她很美。”


    是他予以了維納斯真實而又柔和的麵容,為美神賦予最清晰的定義。


    “美第奇家族也需要新的神話。”波提切利塗抹著顏料,語氣頗為平靜:“洛倫佐很喜歡這一副。”


    海蒂先前已經漸漸習慣了幫達芬奇處理顏料,這時候也下意識地幫忙打下手。


    哪怕波提切利沒有開口,她也知道要注入全蛋液還是蛋清,需不需要放些其他的東西攪勻。


    矮桌上還放了一瓶牛膽汁,想來恐怕是某個嘴硬的家夥送給他的禮物。


    達芬奇雖然忌憚政治與爭鬥,可在藝術麵前始終寬和而又包容,哪怕是麵對波提切利也不例外。


    “話說回來,”她思考了一會兒,才試探性地問道:“你為什麽……被叫做小桶?”


    “他告訴你我的名字了?”波提切利瞥了她一眼,揚起了笑容繼續刷著色彩:“我哥哥圓乎乎的,又有些矮,所以大家都叫他小桶。”


    “後來,我的父母親覺得這個昵稱太可愛,索性也這麽叫我。”


    然後就莫名其妙的傳開了。


    海蒂注視著畫麵上逐漸有了層次和細節的邊角,下意識地感歎道:“這麽多線條,全都畫下來恐怕要好幾個月吧。”


    “可能要一年,甚至更多。”


    正在交談之際,她突然聽見了一聲輕咳。


    是誰?


    “是列奧納多。”波提切利頭都沒有回:“他在側門那,你過去吧。”


    “哎??”


    你們兩現在這麽熟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2月24日存稿手記】


    來源:百度百科


    《春》從繪畫技法來講由於沒有采用當時已在法蘭德爾流行的油畫技法,而是采用傳統的蛋彩畫法。


    由於半透明的蛋清幹後會使顏色形成堅硬的一層,是一種透明的顏色,因此在這幅畫上我們可以感受到那接近水彩畫的純淨,透明的效果。在繪畫史上,有許多作品描繪春天,然而還沒有一幅作品能於波提切利的這幅《春》相媲美。


    桑德羅·波提切利(sandrobotticelli;alessandrofilipepi,1445—1510)是15世紀末佛羅倫薩的著名畫家,歐洲文藝複興早期佛羅倫薩畫派的最後一位畫家。


    在15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波提切利是佛羅倫薩最出名的藝術家。他宗教人文主義思想明顯,充滿世俗精神。


    後期的繪畫中又增加了許多以古典神話為題材的作品,相當一部分采用的是古希臘與羅馬神話題材。風格典雅、秀美、細膩動人。特別是他大量采用教會反對的異教 題材,大膽地畫全裸的人物,對以後繪畫的影響很大。


    第16章


    某個家夥似乎在他們身後看了多時,隻是始終沒有過來而已。


    還沒等海蒂問清達芬奇他的來意,他便直接拍了拍旁邊的馬車,示意她跟著自己走一趟。


    等兩人上了車之後,達芬奇才終於開了口:“我帶你去個地方。”


    “……至於這麽急嗎?”


    海蒂忽然意識到有些地方不太對勁,他們腳下這一大團一大團的布是什麽東西?


    她很久沒有見到他了,原本隻是想寒暄幾句聊聊天,說不定還可以再一起做些硫酸銅來實驗用,誰想到會被突然拐到馬車上。


    而且看這樣子,像是要出城。


    馬車七彎八繞,終於在郊外不遠處停了下來。


    海蒂掀開簾子,忽然呼吸靜止了幾秒。


    “這是墓地。”


    “對。”達芬奇利落地翻身跳下車,朝著她伸出了手:“下來。”


    她扶著他下了車,發覺這裏連守墓人都沒有。


    “這裏是……野墳地?”


    “我找到了幾具無主的屍體,而且下葬的時間不算久。”


    達芬奇扭頭看向她,眼睛裏泛起笑意。


    “你是煉金術師,應該懂怎麽解剖吧?”


    “等等——你難道想把屍體——”海蒂忽然感覺後背發涼。


    “我們悄悄拖一具回去解剖——過來,幫我搭把手。”


    “達芬奇先生!我們不能這樣——”


    海蒂發覺他連鏟子都拿出來了,試圖製止這個行為:“您不覺得這有點過分嗎?!”


    “我請示過領主大人了,他還給我撥了個專門用來解剖的地方。”達芬奇如同挑選貨物般看著一塊又一塊墓地,隨時準備落鏟起出屍體來。


    “對了,”他扭頭看向她,神情微微有些好奇:“既然我們認識這麽久了,為什麽不叫我列奧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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