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婧有些竊喜。


    “別給我笑,以為自己了不起?”


    潘婧立馬老實坐好了。


    不一會兒,女人又開口:“老娘居然撿到一個寶?”


    最後的口紅完事,她將桌上的鏡子推過來:“自己看看。”


    潘婧隻是略微看了一眼,就有種心肌梗塞的感覺。


    她簡直覺得自己這十九年都白活了。


    原本不怎麽眨眼的五官,因為有了色彩的渲染,一瞬間變得鮮活起來。她眉毛原本就長得不錯,濃密又整齊,在上麵添了幾筆之後,甚至還多了幾分英氣在裏麵。口紅在她看來略有些紅了,但總比之前跟死人一樣的唇色要強太多。


    “這張臉以後記得買保險。”女人低頭打量她一眼,站起身,“我叫陳璐,以後你可以叫我陳姐。”


    “陳姐好。”潘婧恭恭敬敬叫完,明白自己是入她法眼了。


    “名字。”女人說。


    “潘婧。”


    “年紀。”


    “十九。”


    “還挺年輕。”女人有些詫異,“看你這身打扮我還以為三十。”


    潘婧抿唇。


    玩笑沒開下去,甚至變得冷場讓女人有些惱火,她沒好氣地叼支煙,換了個話題:“今晚給你安排去陪酒怎麽樣?”


    潘婧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她仍舊故作淡定,答道:“好。”


    在這兒,陪酒的有陪酒的服裝,出台的則都是穿自己的名牌衣服。潘婧領了一套天藍色的t恤短裙,將就著在洗手間換了出來。


    屋裏冷氣開的大,頭越來越暈,她隻覺得每一步都像踩在雲端上,虛晃的不行。


    陳璐滿意地看了幾眼,走在前麵給她帶路。


    偶然回頭,發現潘婧竟然用胳膊輕輕蹭嘴唇上的口紅。


    “幹嘛?”她吼了起來。


    “太紅了,”潘婧說,“不好看,我覺得有一點點紅就行了。”


    陳璐翻了個白眼:“相信我,紅些的才適合你,個土包子。你這長相,別想走清純蘿莉路線。”


    其實真說起來,潘婧的臉是屬於有些清冷的長相,五官不大不突出但勝在精致小巧,尤其是骨相完美,就好比在這之前,雖然陳璐怎麽樣都看不上她,但不得不承認,確實在某些光線下還真被她切切實實地驚豔了幾個瞬間,不然也不會花費功夫給她化妝看她究竟有幾斤幾兩。


    若真要找個詞來形容,就是清冷複古。


    清冷在於眉眼間,雖有瀲灩水光,但眉有所收,不過分凸顯。複古則在於濃密的頭發,飽滿且微微向下的唇形。


    極度東方,含蓄留白。


    陳璐在心裏誇著,視線往下的時候落在她的胳膊上。


    “你胳膊怎麽了?”


    上麵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口,因為沒處理的緣故還有些發炎化膿。


    潘婧遮住胳膊:“之前被搶劫,在地上拖的。”


    “沒弄藥?”


    “沒錢。”潘婧緊張起來,如果因為這些,她不要自己了的話。


    “我這兒有。”陳璐從包裏翻了幾張粉紅色鈔票,“去治好了再來。”


    潘婧愣住。


    “我要賺錢。”半晌之後潘婧才開口,“這個工作是月結還是次結?”


    她太怕了。


    隻要一想到晚上得回到立交橋下睡覺她就渾身發抖,她生怕自己要是什麽時候睡迷糊了,滾到路邊,被撞死都沒人過來收拾,全當是個沒人要的叫花子。


    她跟著母親過怕了苦日子,她想有錢,想住進大房子,想回去時舅媽他們也跟著自己有麵子。


    可她的幻想全打了水漂。


    她現在沒


    “次結。”陳璐說。


    “那我能申請先拿一份工資嗎?”潘婧小心翼翼開口,“我先去短租一個房間,以後我賺的錢你先拿著,什麽時候還完了我再拿工資……”


    陳璐看了她好一會兒,久到潘婧以為她不會突發憐憫之心了,她才從包裏又翻出好多張粉色鈔票來。


    “以後,都靠你自己了。”


    沒有誰靠誰的接濟過活,如果活不下去,那就死。


    第四章


    潘婧一直都還不知道,自己背上竟然還豁著一條大口子。


    難怪這幾日總止不住的痛,她隻當背上的小傷口太多太雜了,都顧不上來。


    醫生拿了兩塊鏡子,換著角度讓她觀看背後的傷口,潘婧看了一眼,覺得有些可怖惡心便不想再看了。


    隻是……


    她又回過頭:“會留疤嗎?”


    醫生皺著眉頭:“留疤是肯定會留的,但要是好好保養照顧,也不會太大。我待會兒給你開點藥,對傷口愈合有好處。”


    這麽一說,便是肯定會留不少呢。


    潘婧不再多問,任他處理好傷口下樓拿藥。


    藥房裏人多,尤其是悶熱的天,各種味道交雜。她排著隊,好一會兒才輪到自己。


    “599。”護士一臉不耐地開口。


    “這麽貴?”潘婧問,“祛疤藥多少錢?”


    “兩百六。”


    “不要這個了。”潘婧說。


    陳璐給了她一千五,除去藥費還有處理傷口的費用,還剩一千一。


    津市花錢如流水,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其實就算之前的一千塊還在,她大概也遲早淪落到流落街頭的地步。


    找了家賓館,最不上檔次的那種,甚至連身份證都不需要。她要了點熱水,泡了包感冒衝劑,一覺天亮。


    醒來時,一腦門的汗。屋子裏窗戶雖大開著,卻還是熱的像蒸籠,從頭到腳的悶。


    她洗了把臉,搭公交出去找租房。


    她從市裏開始找,最好距離會所近些,這樣以後工作也更方便。但問了一圈又一圈,始終沒找到她能承受價位的。


    就算是三四平米的小房間,一張單人床床一張桌子,也得一月一千起租,還押一付一。


    潘婧隻能放棄,轉而在更偏僻的地方找房子。


    那種破落的街區,尤其是一步三晃的樓棟,價格可就真的低了不少。潘婧貨比三家,最後以五百的價格拿下一間單間,還隻需要交兩百的押金。


    解決完住房問題,潘婧瞬間就覺得神清氣爽。剩下四百,她決定去超市買些生活用品。


    把牙膏牙刷毛巾被褥之類的買齊,又花了兩三百,至於吃的,她買了幾個白白胖胖的饅頭,囫圇咽下去。


    租的房子在五樓。潘婧咬著牙把東西搬上去,搬一樓歇一次,最後在嗓子幹的要冒煙的時候終於踢開了門。


    喝完晚上的藥,又接了盆水擦身子。她畏熱,這麽一個來回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偏偏身上還到處是傷口,擦也不敢仔細擦,稍有不仔細的時候就痛的冒冷汗。


    躺在床上時,數完剩下的錢,還剩一百零七。七塊帶在身上,剩下零錢湊成的一百塊鎖在抽屜裏。她今天回來路過一家雜貨鋪,特意買了一把鎖回來。


    半夜的時候,潘婧被餓醒。


    屋裏關的密不透風,還發著一股子黴味兒。其實她剛進來就聞到了,但現在習慣一些,便覺得不是問題。


    從口袋裏翻出一隻饅頭。明明下午還是軟乎乎白生生的模樣,現在卻已經發幹變黃了,外麵結了一層殼,摸上去跟人身上的死皮一樣。


    潘婧將外麵的掰下,就點水化開,喂進嘴裏。


    一塊錢一個的大饅頭,她還真舍不得浪費一丁點兒。


    花了三天功夫,終於把傷養的差不多了。手臂上曾經密集的傷口,如今已經變成了淡粉色的淺淡疤痕,如果不留心看並不太看的出來。


    至於背上的,她摸了一下,結了一層厚厚的痂,這幾天有些發癢。


    因為沒有手機,所以她專門買了鬧鍾回來,定了個第二天早晨五點半的鬧鍾。


    她住的地方離會所很遠,光是公交轉車就得來兩趟,路上花費的時間,如果運氣好不堵車的話,就是一個小時四十分鍾。如果運氣不好,兩個半小時也不是不可能。


    到了會所之後,潘婧直奔十五樓。


    璐姐今天換了身衣服。墨綠色的低領裙子,長度隻到膝蓋上十五厘米。黑色的腰封,勒出一截兒細巧的腰來。應該是起的太早還沒睡好,這會兒正一邊抽煙一邊哈欠連天。


    看到她進來,也隻是眼皮子略微抬了一下:“早啊。”


    說完上下打量她一眼:“就穿這?”藍t恤配黑褲子,活脫脫勞動婦女剛進城。


    潘婧推門進來,說:“還沒來得及買別的。”她不敢說錢沒有了,畢竟自己已經欠她夠多,不敢再有別的要求。


    氣氛有些冷,潘婧縮了縮脖子:“我傷差不多好了。”


    陳璐依然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擺了擺左手:“過來我瞧瞧。”


    潘婧走過來,將胳膊抬起來給她看。


    淺淺的指甲長的傷疤,無傷大雅。


    “別的地方還有沒有傷口?”陳璐問。


    “背上還有一個。”潘婧輕聲回答。


    “大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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