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看不出顏色的破舊小車就跟在他們的車子後頭,駕駛座上是一個梳著髒辮兒的外國男人,絡腮的胡子遮了整個臉頰,幾乎看不出樣貌來,隻能知道他的身材十分的高大健壯。


    “那是……”沈清溪瞬間就有些緊張,還以為是歹徒就跟在後頭。


    郗勁掃了一眼後方,安慰她道:“別擔心,那是傑克,你姐姐的朋友,他在保護咱們。”


    說話間,那小車就加速,一眨眼就到了他們車子旁邊,搖下車窗,那外國男人的手肘支在窗沿上,向著這邊打了個手勢,臉上笑容燦爛,露出一口整潔的白牙。


    小車繼續加速,很快就歪歪扭扭的消失在前方的小道上,隻留下一路的塵土。


    沈清溪總覺得那男人有些眼熟,這時才反應過來,之前去姐姐住宅時,就是這個男人送來了鑰匙,隻不過這人那會兒一閃而過,沒有仔細看清楚。


    “傑克告訴我們,已經沒有危險了,所以他先離開了。”郗勁的神情緩和了些,眼睛卻仍舊警惕的盯著外頭。


    和開車的向導說了幾什麽,車子掉頭返回旅店。


    本來今天還有別的打算,如今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襲擊一打攪,卻也隻能改變計劃。


    好在一路上還算順利,安保車輛也跟了上來,沒有再出別的岔子。


    回到旅店之後,沈清溪整個人身上就跟水洗了似的,c國本來就天氣炎熱,又加上她一直穿的厚重的防彈背心,而且之前又是哭又是逃跑,又是受到驚嚇,整個人都有些脫力了。


    此時在床上一坐下,她用手肘撐了好幾下床鋪,硬是沒有辦法重新站立起來。


    “別動,我幫你。”郗勁倒還好,他隻是出了些汗而已,體力一直保持的很好。


    簡單的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換了一下,他就大步走過來,將她的胳膊抬起來,把那笨重的防彈背心拉了下來,又去衛生間洗了快毛巾,涼涼的替她擦了下臉,淩亂的短發攏到耳朵後麵。


    沈清溪又試著動了下手臂,仍舊軟軟的使不上勁兒,她就索性仰著臉,任由他去擦,過一會兒才低聲說道:“對不起,我是不是拖你後腿了?”


    之前哭得太厲害,這會兒她的眼睛已經腫腫的,原先漂亮的雙眼皮也變成了一單一雙,蒼白著一張臉,看起來十分憔悴。


    男人的手指在她那腫腫的眼皮上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語氣肯定:“不是,你沒有拖我後腿。”


    說著,也不等她再說些什麽,就又反身出去,不一會兒就拿了一碗冰塊進來,嘩啦啦全都倒進了毛巾裏麵,他又仔細的把口子紮緊,自製了一個冰袋。


    “拿著敷眼睛,我出去找些吃的。”把那冰袋放在她眼睛上停留了幾秒,郗勁就用手抓著沈清溪的一隻手,引導著她來到冰袋跟前按住。


    “嗯。”她就低低應了一聲:“你去吧,注意安全。”


    房間裏傳來一聲關門的聲音,頃刻之間又安靜了下來,沈清溪一手抓著涼涼的冰袋,心情又禁不住緊張了起來。


    身子往後縮了縮,她整個人都靠在床的裏側,抓了個被子蓋在腿上,深深吸了口氣。


    好在,郗勁不大一會兒就回來了。


    見到她並沒有好好的敷著眼睛,而是時不時取下來朝門口去看,就皺了下眉頭:“眼睛明天腫到睜都睜不開,你要當瞎子嗎?”


    他說著就放下手裏的托盤,想要往裏間走。


    沈清溪急忙就把那冰袋重新舉了上去,聲音悶悶的:“我自己敷就好,你不用過來了。”


    男人這才作罷,他拿回來的食物似乎是冷的,還需要加熱一下,好在房間裏有微波爐,他就過去鼓搗了一會兒,隻聽‘叮’的一聲,那機器開始加熱。


    大約又過了幾分鍾的時間,沈清溪才覺得身邊有人走了過來,郗勁把她的冰袋取掉,指一指桌邊說道:“去吃一點吧。”


    又怕她還是站不起來,彎腰就要抱她。


    沈清溪急忙搖手,她現在體力也恢複的差不多了,拄著床勉勉強強的站起來,走到桌邊一看,卻又皺起眉頭。


    郗勁站在後頭察言觀色:“外頭太危險,沒有辦法出去買快餐,這酒店其實是不提供飯菜的,這是員工吃的飯,估計賣相有點兒不好,湊乎吃一點。”


    沈清溪轉頭看了看他,猶豫一下才說:“我能吃……方便麵嗎?這本地的食物我實在吃不下。”


    他倒是愣了一下:“你都拿著嗎?”


    “嗯。”沈清溪點頭,指揮著郗勁把她自己的背包拿過來,一伸手打開,除了上層的一些衣服之外,下層幾乎全是吃的。


    光方便麵就好幾桶,還有些零七碎八的香腸雞蛋榨菜什麽的,應有盡有,都夠吃兩天了。


    她還準備的挺齊全。


    “……”郗勁無語了幾秒,直接給她撕開泡麵蓋子,加好水放在微波爐裏熱著了。


    泡麵這東西,平時吃著很嫌棄,這會兒味道一出來,卻使人胃口大開,像是什麽美味珍饈似的。


    *


    熱乎乎吃了一頓,沈清溪的體力就恢複了個七七八八,整個人都感覺活過來一樣,這才覺得身上蔫蔫的難受,急忙就去浴室洗澡。


    這次那大蜘蛛倒是沒有出現,也不知道是不是郗勁提前清理過,浴室裏十分整潔,水溫也調得正正好好。


    沈清溪洗完就趕快出來,換著郗勁進去,她就坐在外頭擦頭發,因為是短發的緣故,所以也不用吹風機,很快頭發就變得幹爽了起來。


    她剛剛把毛巾放下,浴室的門已經打開,郗勁光著上身走出來,短短的黑發上還在滴水。


    隨意在腦袋上搭了一塊兒毛巾吸水,這人就大大咧咧走了出來,不管是前麵的胸肌還是後頭的背肌,都練的十分好看,恰到好處又不顯得太壯。


    一滴未擦幹的水珠就那麽順著蜜色肌膚滑下來,漸漸隱入到下麵的長褲中,男人的大腳就那麽赤著踩在地上,彎下腰去行李裏麵找上衣來穿。


    沈清溪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下床,走過去拿起那塊毛巾,替他仔細的擦了擦頭發。


    郗勁翻找衣服的大手頓住,回身看她。


    她就盡量使自己淡定了些,眨了下眼睛說道:“不擦幹的話,會濕了衣服。”


    男人眼眸的顏色深了些,就那麽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這才回身撈了件半袖,一抬手隨意的套在了身上。


    沈清溪手上落空,將那毛巾整整齊齊疊好,她就打算轉身回去。


    郗勁往前邁了一步,正好擋在了她的前頭,男人的上衣已經穿好,黑發半濕著,就那麽直直的站在那兒,大手閑閑得插在褲子口袋裏。


    略微彎下腰來,他指指自己的頭頂,黑眸盯著她,意思再明顯不過:“我的頭發還濕著。”


    沈清溪無奈,他這會兒已經站起來了,高度就有些夠不著了,她就隻好踮踮腳,繼續用毛巾揉搓他的黑發。


    在這個期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頭發終於擦幹了些,沈清溪才鬆了口氣,輕聲說道:“好了,你要不再用吹風機吹吹。”


    腳尖都有些發酸了,她就不再踮著,就又比他矮了一大截子,兩個人身高差距太大,她不抬頭,就根本看不到男人表情。


    身子向後撤了一步,她索性就不等他的答話,轉身想要進衛生間把毛巾放下,腰上卻被人輕輕一摟。


    身後頭就是郗勁的床鋪,兩個人就這麽順勢坐了上去,沈清溪被人摟在懷裏頭,身子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男人的腿上。


    他的手臂仍舊纏著她的腰肢,力道卻很輕,就那麽輕柔的把她拉著貼近他的胸膛,而後腦袋微微俯下來,下巴擱在了她的肩膀上,輕輕磨蹭了一下,聞著她頭發中洗發水的味道。


    “你身上有一股奶味兒。”郗勁的聲音輕柔了些,身上暖暖的溫度傳了過來。


    沈清溪側頭躲了一下,卻沒怎麽掙紮,她當然能夠覺察出,男人此時的動作裏滿是溫情,他在極力隱忍,並沒有絲毫略奪的感覺。


    在此時的這種環境中,兩個人就好像是極度寒冷的人一般,需要彼此的體溫相互溫暖。


    “現在把一切真相都告訴我吧,為什麽咱們今天會遭到襲擊,傑克又是誰?他和我姐姐是是什麽關係。”她的聲音有點兒啞,卻十分堅定。


    “好。”男人的下巴仍舊輕輕搭著她的肩膀,呼吸一點點輕撫在她的耳朵,帶來一種奇妙的感覺。


    又稍微把她攏緊了一些,他才說道:“半年前,我順著線索追查,終於知道了我哥的下落,所以我就很快的辦理了手續,來到了c國,但是調查並不順利,那時候我就遇到了傑克,就是今天幫咱們的那個男人。


    他的真名不叫傑克,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名字,隻是外形酷似傑克船長,這才起了這麽一個外號,傑克是c國本地人,小時候就已經移民去了國外,但是知道本國發生戰爭後,他就義無反顧的回來,加入抵抗了入侵之後,現在是一名緝毒士兵。


    你姐姐在醫院的時候,救過傑克的命,當時他被子彈打中了前胸,沒有人能做這個手術,隻能眼睜睜等死,是你姐姐替他動了手術,又護理了很長時間,才把他的命撿回來,從此傑克就發誓,會一輩子保護你姐,但他可以打跑壞人,卻打不贏病魔,你姐姐去世的時候,傑克幾乎崩潰了,聽醫院的人講,他當時試圖自殺,跟著你姐姐一起走。”


    又是一個曲折的故事,沈清溪依偎在郗勁的懷中靜靜聽著禁不住又有些想流淚,腦海中又浮現出下午那髒辮兒男人燦爛的笑容。


    原來姐姐在後期,也一直都是有人保護的啊。


    郗勁繼續說了下去:“但你姐姐臨終前交待了傑克一件事情,希望傑克可以把昱昱帶回國內,交到你和你爸媽的手裏,傑克這才重新振作了起來,埋葬了你姐之後,他就帶著昱昱回到了他移民的國家,也不知後期怎麽操作了一下,領著小孩兒坐飛機飛回來,這就有了後麵的事情。”


    他說到這裏,沈清溪才恍然大悟,之前她一直都奇怪,小孩兒怎麽回無緣無故的出現在爸媽家的門口,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


    那麽她接到的那個陌生電話,也是傑克打來的了。


    有了手機之後,沈清溪曾經發郵件把號碼告訴過姐姐,卻一直沒有得到回複,原來姐姐一直都是看到了的。


    姐姐為什麽就這麽狠心,一點兒都不跟家裏人聯係呢?或許她是因為愧疚,又或許,她是怕被家人發現蹤跡,過去危險的c國找她?


    人都已經不在了,這些自然都成了謎團。


    “傑克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啊。”沈清溪擦拭了一下眼角,輕輕歎息道。


    “是啊。”郗勁的聲音沉重了些:“我找來c國之後,整個就是一頭亂麻,沒有任何的收獲,直到遇到傑克之後,他才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我,包括我哥的事情。


    離開你姐姐之後,他就一直獨自生活,每天拍一些攝影作品,投稿到西方國家的雜誌上麵,賺取生活費用,直到遇到了一個當地的年輕女人,他又陷了進去,開始猛烈的追求,真的和那女人同居了一段時間。


    直到有一天,一些拿槍的人找了過來,他才知道,那女人居然是毒梟的女人,偷跑後躲了起來,如今才被發現,我哥和那女人就一起被抓了回去,之後再無消息,那女人倒是很受寵,沒多久就又在一大幫人的簇擁下出來買東西。”


    很平靜的敘述完,郗勁搖搖頭,輕輕歎了口氣:“我那時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知道我哥肯定被殺害了,就希望把他的屍骨找到,找了當地的人前往後山搜尋的時候,遭到了伏擊,胳膊受了一點傷,好容易才活著出來,回到了國內,所以這次遭到襲擊,很有可能也是那毒梟幹的。”


    “既然已經被盯上了,那你怎麽還來?!”沈清溪本以為之前的襲擊隻是一個偶然,現在聽了他說這話,才一下子明白過來。


    猛的從他懷裏跳了出來,她就那麽赤著腳站在地上,麵對著他著急的叫道:“你不應該到c國來,那個毒梟肯定會再次對你下毒手,你為什麽那麽傻?!”


    腳底的涼意漸漸蔓延至全身,她的聲音裏漸漸帶了些哭腔:“是不是因為我?是不是?我不應該逼你的……”


    “不是。”郗勁抬手摸了下她的臉,他的神情依舊是十分平靜,微笑著寬慰她道:“我必須要找到我哥的埋身之地,所以一定要再來這裏,這和你沒有關係,倒是領著你來,是連累了你,但這也沒辦法,畢竟隻有我能告訴你這些真相,你的心結也到了該解開的時候,以後別再有負擔,快快樂樂的生活吧。”


    這麽說著,他就站起身來,將女人拉近,重新摟在了懷中,小心的在那光潔的額頭吻了吻。


    男人的聲音低了些:“所以,現在已經了解了全部的真相,清溪,也到了你該離開的時間,我已經叫向導安排了車輛和直升機,你現在穿好衣服,悄悄從後門出去,從這裏離開吧。”


    他的語氣是如此的鄭重嚴肅,就像是在說訣別的話語一般,那麽決絕的要求她離開。


    沈清溪心頭震動了一下,下意識的,她就一把抱住了郗勁壯實的腰部,像橡皮糖似的緊緊黏在他的身上,聲音顫顫的:“你把支走幹什麽?不行,我要跟你在一起,不管多危險我都不怕!”


    不能離開他,不能!


    這樣的念頭充斥在她的腦海裏,讓她的態度逐漸堅定了起來,手臂更加死死的纏繞著他。


    生平第一次,她這樣緊緊的抱著一個男人,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第40章 男友


    女人柔軟溫熱的身子就那麽緊緊的貼著他,郗勁有一瞬間的愣怔,他的手原本是要去桌上拿手機的,此時卻慢慢垂了下來,落在她的短發上,輕輕揉了一下。


    心中五味雜陳,又有一種欣喜慢慢升起來,他歎息了一聲:“你就這麽喜歡我啊?”


    見沈清溪不說話,他就索性彎腰,把她的臉頰捧起來,認真的又問一遍:“是嗎?你很喜歡我。”


    剛剛所做的事情,不過是一時的衝動在支撐著,沈清溪這時反應過來,臉頰漸漸有些紅,她垂下頭去,沒有說話。


    怎麽可能不喜歡呢?從年少的懵懂愛戀,到成年後的再次重逢,在她的人生中,這個男人始終占據了很重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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