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悅搖頭:“我是心理谘詢師,我總要對得起我的職業。”她笑了一下,眸光清亮,“這是最基本的職業素養,不是義氣二字就能丟棄的。”


    朋友與本職,並非以純粹的義氣或是專業來平衡界定。


    楚譽若有所思:“這麽官方?”


    她但笑不語。


    其實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足夠理智的人,有時候她更覺得自己冷血。


    “好,我知道了。”楚譽很真誠的道謝。


    叫號機叫到寧悅,她起身告辭,拿著打包好的一整套火鍋料回家。


    等她走後不久,周霽勻姍姍來遲,他瞪著沸騰的鍋,“怎麽不等我,自己先吃起來了?”


    楚譽沒理他,自顧自的下菜。


    周霽勻訕笑:“我這不是臨時有事嘛!明晚我請你。”聽說發小今天心情不佳,他是做好了當聽眾的準備。


    誰知,楚譽隻是抬頭瞅了他一眼,“等孟家的案子結束再說。”


    周霽勻一愣,莫名覺得他似乎心情挺好的。


    寧悅回到家,薑卓仍在寫報告,她收拾出一半的餐桌,把火鍋底料和打包回來的菜都一一擺好,然後,跟弟弟吃了一頓隻有兩個人,但相對無言的火鍋。


    這一回,她卻不再失落,比起獨自麵對一整桌菜的楚譽,她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


    翌日,寧悅在茶水間泡茶,玫瑰花加蒲公英,媽媽特意給她配的。幾個實習生都在茶水間,聚在一塊聊天。


    手機響了一下,她點開,唇邊漫開笑。


    是程阿姨的語音:“小悅,談朋友了嗎?”


    程阿姨是她的主治醫生,也是周霽勻的媽媽。


    寧悅打字,老實的答:沒有。


    程阿姨的語音回得很快:“你千萬不要跟周霽勻學,有合適的就聊一聊。”


    【悅:阿姨,我都記下了。】


    她如同小學生一般,乖巧的滿口應下。


    程阿姨:“阿姨不打擾你工作了,過幾天按時來複診,注意好好休息,不要太累。”反反複複的叮囑和提醒。


    寧悅心頭湧起一股暖流。


    【悅:謝謝阿姨。】


    等寧悅發完消息,侯在邊上許久的宋佳樂迎上去,“老師,我們下午想喝奶茶,我給您也買一杯?”


    她眼睛亮亮的看著自己的老師,笑容比往常更加燦爛。


    寧悅笑了笑,晃晃自己剛泡完的養生茶,“不用了,我有。”


    “哦,好吧。”宋佳樂臉上笑意不減,仍舊是眉開眼笑的模樣。


    上午她跟前台聊天,說起前一批的實習生,其中一個姑娘因為泄密被直接辭退。起因是有個女高中生來谘詢,家屬擔心她的情況,私下跟實習生互加了微信,每次谘詢完都跟實習生打聽進度,結果,這個實習生一時心軟,跟家屬說了女學生的谘詢細節。最後,“好心辦壞事”,家屬知道情況後漏了底,被女學生發現,情緒崩潰的跳樓鬧自殺。


    宋佳樂不禁聯想到寧悅那次稱得上是不近人情的教導,還嚴厲的交代她跟家屬保持距離,她終於明白了。


    寧悅離開茶水間,宋佳樂的同學圍上來,“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吧。”


    “都說了這個寧老師不好相處,別幹吃力不討好的事。”有同學冷嘲熱諷。


    這回,宋佳樂板起臉,義正言辭的強調:“寧老師很好。”


    是真的很好。


    第八章


    早上,周霽勻開車來接寧悅。


    “上班不用來接我。”她強調了許多次了。


    他卻次次不依:“也就隻剩幾次機會能坐這輛車。”


    寧悅本來已經打開手機備忘錄,聞言又給關了,“嗯?怎麽了?”


    紅燈,周霽勻回頭,露出溫柔的笑,“打算換車了。”他擰起眉,似乎有些苦惱,“還是楚譽的路虎好。”


    “我覺得你的車好。”


    他的大奔是今年上半年剛買的。


    “為什麽?”周霽勻問。


    寧悅托著下巴:“因為楚譽的醜。”


    周霽勻“噗嗤”笑了:“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路虎醜。”


    “確實醜,反正我不喜歡。”


    “好吧,謝謝,我心理得到了安慰。”


    寧悅重新打開手機備忘錄,看完今天的兩個預約,她想起剛才提及的楚譽。這幾天這位楚律師一直沒出現,更沒有再插隊開後門,比起前段時間的積極和迫切,倒是有些反常。


    “嘿,最近怎麽不忙著開後門了?”她問周霽勻,玩笑的語氣。


    周霽勻打轉方向盤,駛入大路,“某人現在忙得焦頭爛額,沒時間讓我安排插隊。”


    他的聲音裏竟然帶著絲惆悵的意味,寧悅其實很想問問,楚譽之前提及的所謂原告走上絕路的案子到底是什麽意思。可她又怕是自己僭越了,始終不曾開口。


    “他很忙?”


    “很忙,忙起來能大半個月找不到人。”


    寧悅若有所思:“哦。”


    周霽勻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我猜等楚譽忙完,非得天天來報道不可。”


    “我可沒空。”她笑著回。


    他歎氣:“楚譽其實不容易,這次案子太棘手。他做律師這麽多年,案子和生活向來分得很清,這回卻因為案子鬧失眠,心理壓力和負擔有多重,大概不是當事人就不會明白。”


    寧悅斂笑,認真的聽著,腦海裏出現那張俊朗又冷冰冰的臉,笑起來的時候,小小的梨渦很深,看著竟有些可愛。


    “案子本身不難,對他而言根本是小意思,難的是心理上那關。”又是紅燈,周霽勻鬆開方向盤,雙手環胸,“小悅,所以,我才把你介紹給她。雖然也可以說是他選擇了你,但是,這一次,真的希望你幫幫他。”


    這麽多年,周霽勻鮮少有需要寧悅幫忙的時候,因著他這番話,她不由嚴陣以待。


    “我能問一下是什麽案子嗎?”她猶豫著開口。


    他卻搖頭:“具體的他不肯告訴我。”他停頓,很無奈的一笑,“楚譽這個人原則性極強,嘴巴又嚴,他不肯說的事情誰都撬不開他的嘴。說到底,律師和咱們這行很像,保密性很強。”


    “嗯,看出來了,他的‘臭’脾氣。”


    “他願意讓你探究,讓你看出來一些東西?進展不錯。”


    兩個人同時笑了,綠燈,下一個路口就是心理谘詢室的大樓,周霽勻趁著最後的時間,說:“小悅,別被楚譽的冷臉嚇到,小時候他可算是個天真陽光的小少年。”


    寧悅驚訝:“沒看出來。”她隻覺得楚譽時常繃著臉,讓人看不透情緒。


    “後來,他不知道從哪兒聽到的,別人說他笑起來的梨渦很可愛,他認為有損自己的形象,就很少在外人麵前笑了。尤其是做了律師,得時刻端著,許多人說他是鐵麵冰山,他哪兒是啊,根本就是因為他那小梨渦!”周霽勻毫不留情的揭了楚譽的老底。


    這下,寧悅沒忍住,笑了起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嗯,是挺可愛的。


    *


    下午,寧悅請了半天假去醫院複診,她的眼睛做過角膜移植手術,定期要做檢查。周霽勻的媽媽程醫生一直是她的主治醫生,從她八歲起到現在,將近二十年的時光,她跟周家的關係早已超越了醫生與病患。


    做完例行檢查,等程醫生的休息時間,她再次走進辦公室。


    “最近是不是很忙?”程醫生關切的問。


    寧悅不好意思的笑:“被您看出來了?”


    程醫生的辦公室很整潔,也很簡單,她從櫃子裏取出幾包小零食,“周霽勻爸爸出差去買的,說是留給你的。”


    不等寧悅道謝,她又說:“剛才看報告我就想說,小悅,平時注意休息。”


    “我沒事,隻是最近比較忙,等忙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你這樣我得找周霽勻了!”


    程醫生總是連名帶姓的叫自己兒子,反而對著寧悅,很是和顏悅色。起初,周霽勻特別嫉妒,每每都要質問一遍,到底誰才是親生的。


    寧悅如同往常一樣給周霽勻解釋:“跟他無關,他最近也很忙。”


    “瞎忙!”程醫生吐槽,完全沒有給病人看診時的嚴肅,“耽誤你找對象我得找他算賬的!”


    寧悅眼底帶笑,唇邊的弧度被她壓著,她強忍住笑,“我不急。”


    程醫生打斷她:“哪裏不急?要不是你看不上我家的臭小子,阿姨早就該當婆婆了。”她每每想到這裏就鬱卒,話鋒一轉,“小悅,你聽阿姨說,工作是次要的,有追求是好事,但不能過度沉迷。你每天兩點一線的家裏和單位,怎麽談朋友?”


    寧悅笑而不語,任麵前仍穿著白大褂的阿姨碎碎念個不停。


    “隔壁的許醫生她有個侄子,阿姨見過,很不錯的小夥子。做教育的人,溫柔好脾氣,如果你願意,要不先接觸看看?”


    這才是今天的重點。


    在程醫生看來,那樣溫柔儒雅的小夥子是最適合寧悅的。


    寧悅聽完,本想拒絕,可程醫生用溫柔和藹的目光望著自己,她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她無奈的答。


    程醫生眉開眼笑,找出小夥子的信息發到寧悅手機上,目露期待。


    寧悅點開微信消息,緩緩笑開了。


    【程阿姨:許淙,90年,課程研發專員。】


    附帶了一張他的照片。


    這世界確實小,寧悅看向程醫生。


    這下,她即便想答應,也不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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