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你剛走過他身邊, 他就忽然站起來了。蔡老師問他怎麽了, 他就直接說‘蔡老師, 你指責江暖影響李書悅的學習是邏輯不通的。’”


    江暖愣在那裏, 她真的沒辦法想象陸然站起來挑戰蔡老師的樣子。


    “蔡老師就問‘什麽邏輯不通’。陸然就回答說‘江暖這一次英語考了115分, 李書悅考了105, 相差10分, 江暖是怎麽做到一邊上課打擾李書悅,一邊大幅度提高自己英語成績的呢?’。同學們都看著蔡老師,甚至還有一兩個沒腦子的鼓掌了, 蔡老師被堵到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冷著臉叫你回來座位上。如果你問我,你為什麽會選擇理科班, 我覺得不是因為陸然, 而是因為蔡老師是文科班的班主任,你覺得她對你有偏見, 而且那件事也確實傷害到你了, 你那麽愛麵子, 哪裏可能去文科班接受蔡老師的領導啊。”


    江暖歪了歪腦袋, 腦海中仿佛有模糊的影子閃過, 某個挺拔的毫不動搖的身影擋在她的麵前, 質疑和抵抗那些強加在她身上的傷害。


    “你不會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吧?”


    “……好像有點印象。那樣……我就喜歡上他了?”


    “誰知道呢。你到底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隻有你自己知道咯。”


    和饒燦聊完天,江暖靠坐在床頭, 她不敢閉上眼睛, 因為一閉眼,就會想象陸然站起來的背影。


    在腦海裏,怎麽抹也抹不掉。


    但是江暖是個心大的人,沒多久,把被子往上麵一拉,什麽陸然啊,什麽蔡老師和李書悅啊,都被扔到九宵雲外了。


    第二天,江暖還打著小酣呢,媽媽就把門打開了,把她拉了起來。


    “小暖,醒醒。”


    “嗯……醒來幹什麽啊……放假呢……”江暖抬腿把被子一夾,正要繼續睡,被子卻不留情地被抽走了。


    “陸然來了。昨天你爸不是說好了讓陸然幫你撿一撿上學期的東西嗎?”


    “什麽!陸然來了?”江暖嘩啦一下坐起來,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鍾,才早上八點啊!


    這麽早,是補習還是投胎啊!


    “對啊。趕緊的,刷牙洗臉,我去給你們兩個做早飯。吃完了早飯好好學習!你還真想留級啊!”


    江暖側過臉,從打開的門縫看向客廳,正好可以看見陸然的側臉,還好……他沒再繼續圍著那條沒織完的圍巾了……不然真的要囧死。


    江暖以最快的速度刷完牙洗完臉,穿戴整齊走出來。


    媽媽正好把紅豆粥還有熱騰騰的包子端上來。


    “快來吃點東西。”


    陸然站起身來,嘴角上帶著若有若無的淺笑:“謝謝阿姨。”


    江暖愣了愣,陸然的笑很好看,可惜幾乎隻對著他尊敬的長輩。


    簡直心機boy啊!正經懂事的樣子,大人們都相信他。


    在江暖心裏,高冷+正經+懂事=無聊。一想到傳聞自己追了這個無趣的家夥一學期她就頭大!


    別不好意思別尷尬,一切皆是身外之物,沒臉沒皮你就能得到成佛,無論多少個陸然都是泡沫幻影!


    你越是不好意思,搞不好陸然就越會用那個“江湖傳聞”來笑話你。


    “誒,陸然,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好好的放個寒假,也不睡睡懶覺啊!”江暖伸手拿過一個包子。


    “你會燙到。”


    陸然古井無波的聲音和江暖被燙到舌頭的慘叫形成鮮明的對比。


    江暖眼淚掉下來,就看見修長的手指捏著一個玻璃杯放在了她的麵前,是陸然。


    “豬八戒心急被熱豆腐燙破天花板。”


    江暖用力盯著陸然,你是不是在笑?是不是在笑?


    當老媽端著一疊小菜走出來的時候,陸然嘴角的凹陷就像是小船被汪洋大海淹沒,啥也看不見了。


    江暖舌頭疼,趕緊含了一大口冷開水,陸然不緊不慢地用筷子把包子戳到自己碗裏,吃了一口小菜,等著包子裏的熱氣從筷子戳的小洞裏散出去。


    江暖的媽媽現在開始囉嗦了:“江暖啊,跟著你爸爸練劍的有好幾個高中生,人家做完寒假作業,每天還能堅持基礎訓練,下午三點到五點還有對抗練習,但我是不知道,你學習也不好,成天嚷嚷著想要和你爸爸一起練擊劍但是也沒見你練過。”


    江暖一邊點頭,一邊想要把耳朵堵起來。


    陸然喝了一碗粥,吃了兩個包子,坐在原處,側過臉來看著江暖。


    他的沉默以及他的視線都讓江暖快要坐不住,但是她還是慢悠悠地吃著包子,故意要把有限的時間拖到無限長。


    大概過了五分鍾,陸然就站起身來,手指勾住了江暖的後衣領。


    “走了。學習。”


    “我還沒吃完啊!”


    “吃太飽了會讓你大腦供血不足。”


    陸然的指尖是暖的,拎著江暖的後衣領時,手指貼在她的後頸上,江暖的肩膀立刻聳了起來,反而讓陸然的手指貼的更緊了。


    “你……你別拽我了!脖子要斷了!”


    江暖坐到了桌前,看著陸然把高二數學課本再她的麵前攤開,她抓了抓腦袋說:“哎喲!你就該學習學習,該訓練訓練,不要管我了嘛!我和你的智商不同一個水平線上,你要我兩個多星期掌握高二知識,簡直反人類啊!”


    “趕緊的。從命題開始。”


    “你讓我留級就好了。大不了我去文科班。”


    江暖向後一靠,歎了一口氣,半天沒聽到陸然說一句話,這才側過臉去看他。


    陸然的表情是冷峻的,手指捏著那支水筆,因為用力,原本很漂亮的指節都在發白,但是在江暖剛注意到的時候就鬆開了。


    “……我說留級或者去文科班,你也不用那麽生氣吧。”江暖趕緊坐直了背脊,擺出嚴肅認真的樣子來。


    “我好不容易把你送進了年級前三考場,你再來跟我說你選擇留級或者文科班?”陸然的聲音自帶提神醒腦功能,他眯著眼睛,撐著下巴,手指輕輕敲著,似乎正思考著什麽,江暖有些緊張。


    “你……你在想什麽呢?”


    “我在想,我要不要報複你?”陸然的眼睛緩慢地側了過來。


    “你……你不是認真的吧?”


    “小暖,你和別人之間,最小的差別是智商,最大的差別是堅持。”


    江暖卻不嚴肅地笑了:“哎喲媽呀,陸然你別給我灌雞湯了。我知道的可是,越努力越明白智商的差距有多重要。你從來沒有過那種把卷子攤開,坐在桌前一整個晚上大答題怎麽也做不出來的痛苦。這就是我和你之間的鴻溝。不過我理解你啦。如果說教我數理化用遊戲來比喻的話,你現在算是砍號重來,心裏肯定窩火啊。可是你想啊,比如你遊戲通關花了四個月,再來一次,你也不可能兩周就完成啊。”


    “怎麽不可能?至少這一次不會走彎路了。”


    陸然的筆尖在草稿紙上點了點。


    江暖吸了一口氣,靠了過來。


    她本來是沒打算認真聽的,但是陸然的聲音清冷,不知不覺就像是被他抓住了思緒,一路牽引著向前,也許學習好的學生有著他們自己的記憶和思考方式,就好像一條河,江暖順著這條河流淌了下去,那些她覺得不可能掌握的知識點,就這樣被串了起來。


    一個早上而已,陸然就把圓錐曲線和方程都講完了,還帶著江暖做了不少題。


    當江暖反應過來的時候,都快午飯了。


    “你說你非要教我的原因是什麽啊!就因為我老爸?”江暖好奇地問。


    “這裏有四個選項。a教會你比奧林匹克更有挑戰性、b我不想你爸爸為你煩惱、c我們之間有約定、d我居心叵測別有所圖。”陸然用他通透的聲音念出這四個選項的時候,江暖有一種上考場的錯覺。


    “肯定是b!”


    陸然看著她,他的目光很深很遠,看得越久,就像是要被他的眼睛抓住了。


    “選擇題四個選項你都選不到正確答案,我都擔心全球六十多億人口,你能不能找到對的人。”


    不是b的話,難道是a?又或者是c,隻是她忘記了他們之間的約定?


    “陸然,留在這裏吃午飯嗎?”江暖的媽媽敲開房門問。


    “不用了阿姨,我把飯菜一起帶去和江叔叔一起吃。”


    現在陸然的擊劍教練,就是江暖的父親江懷。


    “哦,那樣更好了!謝謝你了!”


    陸然臨走前,將一張卷子直接蓋在江暖的腦袋上。


    “下午做這張卷子。晚上我訓練回來幫你看看,順帶給你講物理。”


    江暖把卷子從腦袋頂上摘下來,看著陸然,心底有著深深的不解。


    陸然拎著保溫桶,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係鞋帶。


    你還沒說答案是什麽啊!江暖想問,但是怕被陸然懟。


    “正確答案是d。”


    陸然抬起頭來,他的眉梢緩慢揚起,他們之間明明隔著空氣,隔著無法跨越的差距,卻又什麽隨著他的眼睫刷過江暖的心頭。


    d、我居心叵測,別有所圖。


    你從我這裏能得到什麽呢?江暖差一點把腦子都抓壞。


    這絕對隻是陸然讓她煩惱的一個陷阱罷了!要是較真了,就會被嘲笑了!


    回到飯桌前,努力了一個早上,江暖是真的餓壞了,吃下去了一整條紅燒鱸魚,一大碗飯。


    媽媽一邊給她夾菜,一邊說:“今天陸然來教你,讓我想起之前他教你的樣子,可有耐心多了。”


    “啊?之前他怎麽教我的?”


    “就是問你懂沒懂,你說‘從這一步怎麽到下一步的’?陸然就跟你講,講完了你還是不懂,他雖然沒發脾氣,但是看他揉草稿紙的樣子,我猜這孩子被你磨的耐心都快沒了。一道題,用了好多草稿紙,你的紙簍子裏都滿了哦!但是今天好像就沒聽見你說不懂。”


    江暖的筷子僵在那裏,她想起陸然在教她之前說的,“至少這一次不會走彎路了”。


    難道是之前自己“折磨”了陸然太久,陸教主九陽神功修煉已入化境,對怎樣教會江暖達到了融會貫通的至高境界?


    早晨專注了太久了,江暖一吃完飯就去午睡,睡的呼呼叫,一路睡到了三點半。


    “小暖,小暖啊!”


    “嗯,什麽事兒啊,媽媽……”


    “剛才陸然打電話來叫我提醒你,別忘了把數學卷子做了。有時間多,就預習一下物理。”


    江暖把被子一掀,哭喪著臉說:“這是寒假好不啦!為啥不讓我睡到天昏地暗!”


    “唉,好了!好了!”媽媽過來扯江暖的被子了,“我們都有百年的那天,百年之後,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江暖氣哼哼爬了起來,坐在書桌前撇了撇嘴巴,一抬眼,就看見滿桌的草稿紙上都是陸然的字跡。


    有人說字如其人,但是陸然的字跡一點孤傲的感覺都沒有,清俊而流暢,卻比江暖想象的要用力。


    饒燦好像對她說過,認真而情深的人,寫字兒都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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