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整整兩個多小時過去他一直在贏, 可是當他輸了的時候他卻笑了!


    他的笑容裏毫無紳士的溫和, 帶著處心積慮的譏誚和毫不掩飾的匪氣。


    她從前以為像韓昕那樣充滿書卷氣的笑容最能打動自己, 可是此刻這個男人的笑容囂張地在她的心頭劃開一道口子, 她卻無法停止自己一直看著他。


    洛衍之轉身離開了, 沒有絲毫留戀。


    果不其然, 那位大小姐踩著高跟鞋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直到走出了賭場大門。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路瑤揚聲問。


    老實說,洛衍之也覺得自己有點惡劣,畢竟花了兩個多小時讓路瑤輸掉那些錢真的不大值得, 自己真的難得賭運好。可是兩個小時的耐性來換路大小姐的氣急敗壞,洛衍之忽然覺得心情超級好。


    “什麽故意的?”洛衍之轉過身來笑著問對方。


    他的表情就像大人看待遊戲輸了的小孩兒。


    “你之前一直都在贏,為什麽最後一把會輸掉!”


    “賭場不是我家開的。而且最後一把輸掉, 也沒什麽啊, 隻是一千美金。”


    洛衍之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路瑤才意識到自己全部賭進去了, 可是對方卻隻是損失了一千美金, 甚至於他還贏了很多。


    這時候有個遊輪的工作人員正好路過, 洛衍之叫住了對方, 把口袋裏所有的籌碼都給了對方。


    “先生, 您是要我幫您兌換嗎?”


    “不, 這些都送給你。”


    洛衍之說完,又繼續往前走。


    路瑤意識到對方就是故意的,她飛快地衝上去攔住對方。


    “你就那麽不在乎錢?也不在乎輸贏嗎?”


    洛衍之低下頭來看著對方:“應該經常有人搶著讓你贏吧。不過對我來說, 關鍵的時候收的住手就能贏的漂亮。”


    “我告訴你, 我是……”


    “你是想告訴我——你家有王位需要繼承嗎?”洛衍之用薄涼的目光看著她,原本綽約的星光此刻都變得森冷了起來。


    “你……你什麽意思……”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所以迫不及待拿著自己家的王位來逼迫我討好你?”洛衍之又問。


    “你……你自大狂神經病!”


    被戳穿的路瑤臉紅的要炸開了。她想要跳起來把這個男人撕開,可又想要他低下頭來溫柔地對待自己。


    路瑤不是沒想過這個男人是不是故意用這種方法來吸引自己,但是他的笑讓她明白,他真的非常討厭她。


    到底為什麽呢?


    洛衍之走回自己的房間,他當然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做——那個傻氣又驕傲的周夏,他都沒有欺負她,別人怎麽可以呢?


    你給我的驕傲,千金不換。


    而當路瑤一邊抹眼淚一邊告訴韓昕自己把卡裏的錢輸光之後,韓昕沉默了許久,冷冷地說:“你還是去道歉吧。”


    “道歉……我不要去道歉!”路瑤越想越氣。


    “那我們分手。”韓昕看著路瑤眼妝都哭花的樣子,心想我才是欲哭無淚。


    路瑤抓著對方回了一句:“你敢?”


    “我為什麽不敢?你今天可以背著我去賭場,明天你會不會輸掉全家積蓄?”


    “我……”路瑤確定對方絕對是認真的,想到老爸對自己的怒吼,她隻好回答,“請她們吃飯可以,讓我開口道歉絕對沒門兒!”


    “安靜坐著少說話,別把你的大小姐脾氣擺出來就好。”


    所以這天晚上,當喬安收到韓昕微信的時候,完全一臉懵圈。


    “誒?韓昕和路瑤請我們兩吃飯啊!感覺宴無好宴……我拒了他們!”


    “別啊。去看看他們是要秀恩愛還是唱大戲啊!說不定人家好心給你發喜帖呢?”周夏一邊玩著手機裏的連連看一邊說。


    “要是那位公主是為了讓我們兩難看呢?”


    “那就糊她一臉卸妝油。”


    讓周夏無語的是,自己隨口瞎掰一下,喬安真的跑出去買了一瓶卸妝油,大品牌,據說幹淨又低刺激。


    周夏很想問她,喬安奶奶,你是覺得路瑤值得你花這麽多錢?


    第二天的中午,周夏和喬安去了韓昕訂的餐廳。


    那是一個半露天餐廳,陽光斜射著落在桌台上,形成斑斕的光暈。遠處的海天和偶爾留下痕跡的海鳥,成了無邊的畫卷。


    走到餐廳門口,喬安不爽地說:“看來韓昕是真沒喜歡過我,他每次請我都是吃快餐,什麽時候花過這樣的心思了?”


    周夏樂了,拍了拍喬安的肩膀說:“你終於頓悟了啊!”


    “你都為了我大晚上跳水了,我還不頓悟那就不是人了!”


    “對啊,我差點就要去練十米台了。”


    她們剛走進去,就看見路瑤和韓昕已經到了。


    韓昕訂的是四人餐桌,他站起來算是迎接他們,路瑤則無所謂地在一旁玩著手機。


    韓昕推了她一下,她才不情願地說了聲:“來啦,坐唄。”


    在韓昕的身後,隔著一張餐桌,是一個男人穿著休閑衣,頭戴太陽帽,帽簷被壓得很低,歪向一側,似乎在睡覺。


    陽光落在他的身上,懶洋洋的,像是能就這樣安靜地過上幾個世紀。


    周夏在坐下來的時,目光瞥過了對方,沒被太陽帽的帽簷遮住的下巴線條利落,有點眼熟。


    “那個,周夏……我們之間可能存在一些讓人不愉快的誤會,今天我和路瑤特地請你和喬安吃飯,希望大家盡釋前嫌,還是朋友。”


    這時候,坐在不遠處的那個男人緩慢地摘下了太陽帽,露出了眼睛來,原本有幾分渙散慵懶的目光緩慢聚焦,他與周夏對視的那一刻。周夏頓住了。


    這不就是圖書館裏的那個男人嗎?


    瞬間,那聲“你會被我欺負死”在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沿著耳廓不斷往腦袋裏鑽,一湧而入,囂張地徘徊。


    洛衍之也是驚訝的,自己隻是在這裏喝了個早茶小睡了一會兒,沒想到竟然又見到了她。


    洛衍之啞然失笑,抬手摁了摁自己的眼睛。


    他正要起身,卻瞥見了韓昕的背影,鼻間溢出隻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冷笑。


    她怎麽還和這個男人一起吃飯?


    洛衍之向後,靠回了椅背,將帽簷壓了回去。


    “我們本來就不是朋友。”周夏開口道。


    韓昕的臉上有點難看,他壓住了一旁的路瑤。


    “頂多隻是同學而已。”周夏回答。


    “還能是同學就好。”韓昕回答。


    “咱們點餐吧,我餓了。”路瑤看不慣韓昕和周夏說那麽多話。


    餐單送了上來,這家餐廳在遊輪上算是中端偏上,環境不錯,價格也在可接受的範圍。


    周夏和喬安點的都是普通的沙朗和西冷牛排,到了路瑤那兒,大小姐又要作妖,點了份特製的黑鬆露小牛排,價格是周夏和喬安點的三倍。


    買單的是韓昕,這幾天路瑤的高消費已經讓他頭疼了,昨晚又在賭場裏輸掉了那麽多錢,現在不過是請周夏吃飯,又要擺排場了。


    “你們不喝紅酒嗎?吃牛排應該配個紅酒吧?”路瑤的手腕晃了晃。


    “不用了,我們不大會品紅酒。喝清水就好。”周夏回答。


    喬安壓根懶得說話,回了句:“你想點就點吧!”


    路瑤拿著酒水牌,看了半天都是法語,一個字也不認識,她想讓韓昕給她點,但是韓昕正和周夏說著她完全不懂的專業知識。


    就連喬安都能說上兩句。


    路瑤完全插不上話,於是翻到了酒水單某頁上麵畫著的好像是紅酒瓶的圖案,於是點了中間的一個名字,上麵還有什麽1990的字樣。


    一邊說著話,周夏的目光總是下意識順著韓昕的肩頭看向他的身後。


    那個男人仍舊靠在椅子上休息,他大概是終於有些餓了,動了動脖子,太陽帽從他的臉上掉了下來,帶著他的發絲倏然墜落,他高挺的鼻骨和利落的臉頰就這樣呈現在了陽光裏,在他睜眼的那一刻,周夏立刻低下頭來。


    服務員開始上菜了,從前菜開始。


    在周夏低下頭的那一刻,洛衍之的唇線輕緩地彎出弧度,他當然知道周夏在看自己。


    那一刻,他又起了壞心思。他叫來了服務生,點了一份意麵,然後撐著下巴看向周夏的方向。


    果然周夏在韓昕側身拿紙巾的時候,又抬起了眼,正好與洛衍之的視線交織。


    這個男人正笑著,溫文有禮的和那日在圖書館的感覺不一樣。


    在明亮的日光裏,周夏覺得自己的眼睛仿佛也被染上了了溫熱。


    男人的手指握著透明的玻璃杯,輕輕敲著,時短時長。


    周夏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忽然她明白那是什麽意思之後,仿佛一顆惡劣的子彈穿透了她的心髒薄膜,她別過臉去,差一點碰翻手邊的水杯。


    那是摩斯電碼。


    miss


    you


    “怎麽了?周夏?”


    “沒……沒什麽。”


    周夏啊周夏,你怎麽了?


    在圖書館裏,那個男人明擺著就不懷好意捉弄你,你還看他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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