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淩沒說話。


    “我這場病, 前前後後花了很多錢。曹教授給我墊付了住院費, 我知道。但是他上次來看我, 我謝謝他連藥費都給我付了,他雖然說叫我好好休息, 但是眼底很驚訝。我用的是進口藥,沒在醫保裏。”


    耳邊傳來溫酌喝湯的聲音。


    衛淩心裏想著,怎麽溫酌什麽都知道啊。


    “你手上有個水泡,不會是去肯德基或者麥當勞什麽的地方打工了吧?”


    衛淩心裏一驚, 趕緊否認:“怎麽可能!水泡當然是被剛燒開的水燙的!你看我像是會去做炸雞的人嗎?”


    “那倒是。你要是進了肯德基或者麥當勞的後廚, 肯定一路都在偷吃。現在應該又肥又胖。”溫酌說。


    衛淩頓然覺得生無可戀。


    “但是你去做家教了。”溫酌說。


    “你怎麽知道?”衛淩側過臉來。


    “我看其他室友的朋友圈,他們拍了你研究高三題庫的樣子。”


    “做家教挺好啊, 可以掙點錢花。我想買個簽名球衣,但是我爸媽肯定不會給我錢。”


    “你不喜歡教人,因為你思考的比大多數都快, 要讓學生理解你說的東西, 你得放得很慢很慢。你沒有那個耐心。”溫酌拿著筷子, 把蟲草花一根一根夾起來, 跟吃麵條一樣。


    “你可以不要否認我教東西的能力嗎?我的教學是很有啟發性的那種!我教的那個孩子這一次月考進步了三十名啊!”


    “謝謝。”溫酌忽然說。


    明明住院部的樓下吵嚷的可以。


    來送飯菜的人、來看病的人,甚至還有外賣摩托的聲音。


    一陣一陣。


    都沒有溫酌的那聲“謝謝”更清晰。


    “你又……又謝我什麽?”


    “謝你給我付了進口藥的錢。但我目前沒辦法還給你。”


    溫酌看起來沒有什麽表情, 衛淩卻莫名感到溫暖。


    “我……我不要你還。我知道你不欠別人人情,但如果你真的想還給我……”


    “我會過好我自己的人生。”溫酌說。


    “哈?”


    “不會因為他們說我應該幹什麽, 就幹什麽。也不會因為他們說養大了我, 我就會任由他們無止境的索要。”


    “對!我……我就希望你這麽認為!我……”


    溫酌把鐵飯盒遞給衛淩:“我不後悔我的每一個決定, 也不會畏懼承擔後果。你呢?”


    “我當然!”衛淩笑著說。


    日光越來越強烈, 整個世界都斑駁著化作了粉末。


    葉語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仍舊站在那個教室的門口,溫酌仍舊站在講台上,其他的學生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隻有衛淩麵對著她,站在門口的位置。


    她已經從衛淩的意識世界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你所仰慕的溫教授……他並不是個隻會站在講台上的完美雕像。他也曾經遍體鱗傷,也曾經動搖和思考自己的決定,但是他從來不畏懼承擔後果。”衛淩說。


    葉語的眼淚掉下來,她下意識想要後退。


    “你覺得夏染和小韓會恨你。但是閉上你的眼睛想清楚,他們死掉的那一刻,眼底對你的是恨意,還是……他們想救你?”衛淩又問。


    “無論他們恨不恨我……都是因為我動搖了……我動搖了他們才會死……你明白嗎?”


    “那麽應該死掉的人,也是我。塞恩·克萊文對你說,所有hybrid都沒有思想上的自由,因為你們是為了保護我而存在的。”


    衛淩又上前一步。


    葉語卻在持續後退。


    “葉語,現在的你還在動搖嗎?問問你自己的內心,你對我的保護,是出於對命令的絕對執行,還是因為你被控製著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好……我們來測試一下。你已經知道hybrid對我有著本能的保護欲,那麽再來一次,你是願意讓我死掉?還是願意再救我一次呢?”


    “什麽?”


    就在那一刻,衛淩忽然轉過身去,跳了下去。


    那是一個巨大的黑洞,是他昨天晚上夢見溫酌帶著其他執行官跳下去的地方!


    陰冷的風中,是滿滿惡心腐爛的味道。


    衛淩閉上眼睛,聽見畸獸嘶吼的聲音在徘徊,它們從四麵八方衝了過來。


    這時候,槍響聲傳來,葉語一躍而下,她的腰上捆著繩索,在繩索的長度到達極限的那一刻,抓住了衛淩。


    她帶著衛淩避開了畸獸的攻擊,蕩到了黑洞的邊緣,雙腳一蹬,向上快速奔跑。


    每一頭試圖接近他們的畸獸都被擊斃,眼看著就要抵達洞口,葉語的子彈沒有了。


    她咬緊了牙關,把槍扔了出去,砸爛了一頭畸獸的腦袋。


    但是圍上來的畸獸越來越多,葉語冷聲道:“你他媽給我自己爬上去!”


    衛淩抓住了繩索,爬了還沒兩步,繩索就被兩三頭畸獸一起咬斷了。


    他們立刻墜落了下去。


    衛淩再度落進黑暗裏。


    葉語徒手抓住了洞邊突出來的岩石,另一隻手抓住了衛淩。


    隻聽見“咯啦”一聲,葉語的肩膀骨折了。


    “啊……啊……”葉語的眼淚掉落下來。


    而畸獸們又衝了過來。


    “你給我上去……上去啊……”她的牙槽都要咬碎了。


    “葉語,你現在救我,是因為你內心深處的本能……還是因為你知道,保護我是你的職責?如果夏染和小韓也在這裏,他們也會拚盡全力?”


    畸獸咬住了葉語的肩膀、胳膊、到處都是鮮血淋漓淋漓。


    “別他麽廢話……你這個混賬東西!你到底想要怎樣!想要怎樣!”


    “別再拒絕現實,我們一起麵對,離開這裏!”


    衛淩的聲音平穩而沉冷,在黑洞中回蕩。


    葉語的胳膊終於被咬斷了,她和衛淩一起掉了下去。


    “如果你再繼續逃避,夏染和小韓就白死了。”


    衛淩抱住了葉語,將她摁在自己的懷裏。


    他們越墜越深,就在接近無數石塊的底部時,黑色的洞穴驟然裂開,無數的光從裂縫裏滲透進來。


    他們被記憶的片段包裹起來。


    這些記憶高速地徘徊,衛淩抬起頭來,看著它們,眼睛裏湧起一層淡金色。


    它們迅速接駁在了一起,形成一個又一個相互連接又相互獨立的空間。


    衛淩看到了葉語和夏染還有小韓一起打球、一起訓練、一起出任務。


    他們笑他們鬧,他們相互配合,無數次死裏逃生。


    “葉語,我們誰都不能拒絕記憶,它形成我們思考問題的方式,看待問題的角度,甚至於對身邊人的看法。它決定你將會成為一個怎樣的人。而這個人,才是夏染和小韓認識的葉語。”


    葉語睜開眼睛,她發現衛淩正在消失,她驚恐地伸手抓住他。


    “我們現實見。”衛淩說。


    忽然之間,病房裏所有的儀器活躍了起來。


    葉語的身體向上拱起,她猛地睜開眼睛,看見了明亮的天花板。


    “葉語?葉語你是醒了嗎?葉語!”


    夜瞳把手機一扔,來到了葉語的身邊。


    葉語有些茫然啊地看著夜瞳:“這裏……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醫院!你他麽睡了很久!你可真夠厲害啊,把射擊考核都睡過去了!”夜瞳笑著說。


    楊教授立刻走出門去叫醫生。


    醫生趕來,要給葉語做檢查。


    但是葉語卻側過臉去問:“衛淩呢?衛淩在哪裏?”


    夜瞳這才反應過來,他一轉身,就看到衛淩歪著腦袋,靠著椅子睡著了。


    小貓跳到了他的肩膀上,一直拱著他的臉頰,“喵喵”叫著,好像在說“醒過來啊”。


    葉語艱難地坐了起來,拔掉了自己身上的儀器,來到衛淩的麵前,“衛淩?衛淩你怎麽樣了?衛淩?”


    楊教授呼出一口氣來:“別擔心。他的大腦消耗太大了,所以需要休息。”


    葉語這才向後退去,然後捂著臉哭了起來。


    夜瞳站在旁邊無所適從,他知道怎麽損人,卻壓根不知道怎麽安慰人。


    楊教授拍了拍葉語的肩膀:“這一次醒過來,一定要比之前更堅強。”


    “我不會……不會再讓自己輕易被摧毀了!”葉語說。


    衛淩是被夜瞳用楊教授的輪椅推上車的,楊教授去給衛淩配營養液了,打電話給護士長的時候,被罵的厲害。


    “楊教授!不要以為你是教授你就可以不聽醫務人員的話!說好的晚上要回醫院呢?”


    “是我的錯,但實在有緊急的事情。我晚上十二點以前一定會回去醫院。”楊教授好脾氣地回答。


    他的語氣和對麵炸鍋的護士長形成非常鮮明的對比。


    “晚上十二點?你以為醫院是你家開的嗎?你想幾點進門就幾點進門!你給我立刻!馬上!回……”


    楊教授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聽不清您在說什麽……可能是要進隧道了!信號不好……”


    和衛淩一起坐在後排的夜瞳驚呆了。


    他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楊教授也會玩這麽俗的梗。


    等到電話掛掉了,夜瞳開口問:“楊教授,你知道衛淩明天會想要幹什麽嗎?”


    “我知道。他會要求進入溯月的大腦。而溯月……他曾經參與過諾亞襲擊南極基地的行動。”


    隧道裏冰冷的燈光,一片一片地掠過楊教授的臉頰。


    “那麽你同意,還是不同意呢?”夜瞳又問。


    “我不同意,又有什麽用呢。溫酌啊,溫酌,就好像葉語要麵對現實一樣。衛淩也是要麵對的。你越是不想他內疚,隱藏的越久,他就會越內疚。”楊教授說。


    夜瞳看了看車子裏麵:“楊教授,你在跟溫教授說話嗎?他現在在哪兒?他是不是在你腦子裏?”


    “你猜?”楊教授看了一眼後視鏡裏那隻小貓。


    這一次,衛淩睡了很久很久。


    他一睜開眼,就看見小貓就趴在他的枕頭邊,一直看著他。


    衛淩抬起手就摸了摸它的腦袋,然後一把將它抱過來:“你是在保護我嗎?像溫酌保護我一樣?”


    小貓忽然張嘴,咬住了衛淩的鼻尖。


    衛淩嚇了一跳,但很快就發現,小貓根本沒有用力。


    “你生氣了?是因為覺得昨天我進入葉語的意識世界很危險嗎?”


    小貓鬆開了嘴,衛淩剛要蹭一蹭它,誰知道它又咬住了衛淩的鼻尖,這一次比上一次還要更用力一些。


    “哎喲!哎喲!打住!打住!咬出血了!”衛淩一邊說,一邊捏著小貓的耳朵。


    沒兩下,衛淩的肚子裏發出“咕嚕”一聲,小貓就鬆了嘴,然後又伸出爪子,在衛淩的臉上打了一下。


    “你脾氣好大啊!”


    “走吧,衛老師,護送你去吃飯。”夜瞳的聲音響起。


    衛淩看了一下時間,驚呆了:“都這個點了?我睡了多久?”


    “三十六個小時。竟然沒把你給餓死。”


    “等等……葉語呢?葉語怎麽樣了?”衛淩問。


    “她醒了,今天辦理出院手續,明天回去控製中心報到,還要完成心理評估。在那之前,應該會一直休假。”


    “直到溫酌回來確定她確實沒有問題了,對嗎?”衛淩問。


    “是啊。”夜瞳頓了頓,又說,“謝謝你……讓她醒過來。”


    “不謝!不謝!”衛淩笑了。


    到了學校的餐廳,衛淩發現自己好像特別受歡迎,不但有學生過來跟他聊天,校長還說吃完了午飯想跟衛淩聊一聊。


    “衛老師,聽說溫教授出去做學術交流了,他的課大家都自習了,要不你來給我們講課吧?”戴眼鏡的小胖哥非常懇切地說。


    其他的學生們也圍了過來。


    “是啊,衛老師!之前看你和溫教授在課堂上討論,特別有意思。你也來跟我們討論討論唄!”


    “對!這一次諾亞潛伏進了我們學校……第一次發覺死亡就在自己的身邊。忽然很想要了解諾亞這個物種了!”


    “是啊!你來跟我們說說諾亞和安奇拉也行啊!”


    衛淩看著他們一雙雙懇切的眼睛,內心有點荒涼。


    寶寶們,在我心裏,我和你們是一般大的學生哥兒啊!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衛淩就去了校長那裏。


    這位校長,一著急就抓頭。


    最近抓頭次數太多,已經抓出了個地中海。


    “哎呀!衛老師你來了!請坐!請坐!”


    衛淩一聽對方稱呼自己“衛老師”,就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我哪裏是什麽老師啊!在浩瀚的知識海洋麵前,每個人都是謙虛的學生!”


    “啊呀呀,衛老師說話真是有水平!”校長伸出了大拇指。


    “這個,校長……我下午要去看望一位執行官,所以……”


    “啊!哦!很簡單的一件事——根據廣大學生們的需求,以及楊教授的大力推薦,我們想要聘請您來我們聯合科技大學教學!”


    “哈?”衛淩覺得到底哪裏聽錯了?


    讓他教書?讓他當老師?


    那些未來的嫩苗,都會長歪掉的!


    “這個,我們看了一下,您是大名鼎鼎的曹教授的學生!”校長說。


    “不不,我在曹教授的學生裏麵,純屬湊數!”


    “您的研究能力強大!”校長又說。


    “我從來不做研究,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瞎逼逼!”


    “您的論作有上百篇!”校長更加激動地說。


    “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溫教授寫的!”


    “衛老師,看看孩子們拿一張張可愛的臉龐,你如何舍得拒絕?”


    “我舍得啊!”


    推拒了半天,當衛淩走出校長室的時候,就看見小貓安靜地趴在夜瞳的肩膀上,夜瞳安靜地靠著牆打遊戲。


    這麽和諧的畫麵,難道就沒有人關心他跟校長打了快一個小時的太極拳嗎?


    “你個小沒良心的,過來!”衛淩不高興地說。


    小貓竟然還趴在原處,伸著腦袋看夜瞳打遊戲。


    夜瞳抬了抬胳膊,說了句:“小沒良心,叫你呢。”


    “喵。”


    小貓特別高冷地叫了一聲,然後側過臉瞥了衛淩一眼,一動不動。


    衛淩真的不爽了,這小東西,打從葉語那裏回來之後,就在跟他鬧脾氣,也不知道鬧啥。


    好吧好吧……誰要普天之下,你最大呢?


    衛淩走過去,親自把它從夜瞳的肩膀上抱下來。


    “聊什麽呢?聊這麽久?”


    “校長要逼我上梁山啊。”衛淩說。


    “梁山?上了梁山你也當不了好漢。他到底要你幹啥?”


    “當老師,教學生。”衛淩露出生無可戀的樣子。


    “嗯,挺好。”夜瞳點了點頭。


    衛淩無語了:“挺好?哪兒好?你有沒有為那些學生們想過啊!”


    “我想的是——你不找份工作,難道一輩子讓溫教授養你?”


    “那我也不用當老師啊!”


    “當老師有寒暑假,別的工作沒有。你要是去當什麽外賣小哥、奶茶小哥,天天被老板管著,你就會覺得做個老師,那麽多不了解你為人的學生們崇拜著你,是多沒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啊!”


    衛淩驚呆了,晃了晃夜瞳:“夜瞳?你竟然在說服我當老師?你還是夜瞳嗎?”


    “嗬嗬。”


    當衛淩和夜瞳走出教研樓的時候,麵前的花圃前站著一個人。


    黑色的西裝,利落的線條,戴著墨鏡,帥的冒泡。


    衛淩覺得這身行頭,才適合自己。


    當對方把墨鏡摘下來的時候,衛淩頓住了。


    “葉……葉語?你不是應該在聯合控製中心……接受什麽……心理評估嗎?”


    葉語笑了一下,眼睛裏有痛苦,但也很明亮。


    “你以為我們執行官的心理評估是幾個評估官,坐著輪流問問題,直到把人問到精神崩潰?”


    “難道……不是這樣嗎?”


    “別鬧了。”葉語的拳頭在衛淩的肩頭輕輕砸了一下。


    “我把這個動作當作‘謝謝’。”衛淩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肩膀的位置。


    葉語笑了:“好吧,我正式地說一聲謝謝。”


    “隻有溫酌才能決定你能不能回到崗位上。所以,最近你有什麽打算?”衛淩問。


    “和夜瞳一起,保護你咯。天大地大,你最大,我聽從你的調遣。”


    “你也覺得,溫酌不回來是在等諾亞亮出底牌來吧?但問題是,他們的底牌到底是什麽?”衛淩吸了一口氣。


    “那麽你覺得為什麽‘大師’被我們抓住之後,直接被塞恩·克萊文摧毀大腦呢?”葉語問。


    “當然是有什麽東西,是不想被溫酌發現的。而且塞恩·克萊文故意滲透進‘大師’的大腦,讓溫酌將他部分的意識封鎖在‘大師’的腦子裏,就是為了不讓溫酌修複‘大師’的大腦。”


    “是啊,溫教授一邊修複,塞恩·克萊文一邊破壞,這就好像無限循環一樣。”


    這就是為什麽溫酌不去修複“大師”的意識的原因。


    “‘大師’的難度係數太高了,我還是從難度係數低一點的入手吧。比如,溯月?”衛淩說。


    “他啊?他上一次把我揍那麽慘,我一點都不介意你好好倒騰一下他的腦子。”


    緊接著,衛淩的耳朵一疼,被那隻貓給咬住了。


    “啊呀——你這家夥!怎麽又咬我!你別亂咬我,出血了我要去大狂犬疫苗的!”


    跟在身後的夜瞳歎了口氣:“每次你要去做危險的事情,就會被咬。什麽時候能學乖啊!”


    他們不能直接去見溯月,必須要有級別高的人幫他們申請。


    於是衛淩就去醫院裏打擾楊教授了。


    這一次換成葉語開車,夜瞳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而衛淩坐在後麵,一直在哄著那隻臭脾氣的貓。


    它一直趴著,不理衛淩。


    “你怎麽了嘛?你又怎麽了嘛?”


    衛淩拎著它的前爪,晃了晃,它側過臉去,完全不理睬衛淩。


    “你脾氣怎麽那麽大嘛!明明第一天來找我的時候,還那麽乖巧的啊!”


    前麵開車的葉語笑了:“隻有你會說它乖巧。”


    “它不乖嗎?”


    “在學校裏,除了溫教授,一有人靠近,它就跑。誰想摸它,它就要齜牙撓人,也就你說它乖了。”葉語回答。


    “什麽?所以你每天跟我一起睡覺,是對我的優待咯?”


    小貓高冷地蹬了衛淩一把。


    “是不是因為我的身上有溫教授的味道啊?”衛淩又說,“你是不是想溫教授了?來,聞聞!有沒有溫酌的味道?”


    葉語和夜瞳不約而同地歎了一口氣。


    他們來到了醫院裏楊教授的病房,此時的他正靠著病床看報紙。


    一聽見衛淩走進來,楊教授就側過身假裝睡覺。


    “哎呀!老楊!不要睡覺了!你昨天都能開車,說明傷勢不重!”


    衛淩坐在楊教授的病床邊,腿還抖了兩下。


    “你又想要幹什麽?”楊教授無可奈何地問。


    “幫忙遞個申請,我要見溯月。”衛淩一副“你明白我”的表情。


    “我為什麽要給你遞這個申請?”


    “那你跟校長說叫我去當老師,你壞不壞啊?”


    “讓你當老師,是避免你遊手好閑。”楊教授回答。


    “可我現在不遊手好閑,我有事情想做。你要是不幫我遞交申請,我拿你身份注冊相親網站。”衛淩說。


    “哈?”楊教授終於轉過身來。


    “我還注明你男女不限,通殺。到時候,一堆看上你的人,到學校來找你。”


    楊教授笑了笑:“沒有我的id,你怎麽注冊?”


    “我可以黑進學校的信息庫,和相親網站一連接,你的資料就一鍵轉移。”


    “……你給我注冊這個東西,會讓你有滿足感嗎?”楊教授問。


    “有啊!很有滿足感!”


    “那你注冊吧。隻要你滿足就好。”楊教授伸長了手,拿了眼罩,把自己蒙上,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樣子。


    “你試想一下,各路大齡青年,未婚想要成熟對象的小妹妹們,都會來找你。到時候你的辦公室裏就是神仙打架,你的寢室門前搞不好堆滿玫瑰,每次你進了學校餐廳,就有好多人給你打好了飯菜等著你……”


    楊教授抬起手來,揮了揮手背,意思是“你給我趕緊滾,好嗎?”


    “然後,我、夜瞳、葉語,還有我們的貓,一起看你怎麽拒絕。楊教授,你需要《拒絕的一萬種方法》。我給你下載一本,你在這兒慢慢看?”


    “啊!”楊教授忽然坐了起來。


    受傷的地方被牽絆,他疼得咳嗽了起來。


    “楊教授保重。”


    “我給你申請!你馬上走可以嗎?你自己不怕危險,那你就去吧!”


    “謝謝!”


    楊教授忽然指著衛淩肩膀上的那隻貓說:“你把他慣壞了,你知道嗎?你得管管他!不要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人心!”


    “喵。”小貓的爪子在衛淩的臉上拍了一下。


    “你喵什麽喵?”楊教授問。


    “我來給你翻譯一下,我們家貓說——管不住啊。”


    楊教授把手機摸過來,做了一個申請,然後扔掉手機,指著病房門說:“麻煩從外麵幫我把門關上。”


    “謝謝!沙瓦滴卡~”


    他們三人離開了病房。


    葉語忍不住笑了笑:“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楊教授抓狂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他一見我就自卑吧。”衛淩說。


    “楊教授一見你就自卑?你可別腦子壞了。”葉語說。


    “我讀大學的時候,籃球聯賽逆風翻盤,贏過他,他一直記恨至今呢。”


    “哦……”葉語表示懷疑。


    “而且我和夜瞳還撞見他差一點被諾亞給……寄生了!”


    “啊?”葉語緊張了起來。


    “別擔心,那個諾亞被搞定了。”


    “麻煩你一次性把話說完。”葉語想打人。


    楊教授的申請很快就通過了,他將結果發送給了衛淩。


    “走了——我們可以去看看老朋友,溯月了!不知道他最近的夥食怎麽樣,有沒有瘦了。”


    “等你問完了你想問的東西,我可以好好揍他一頓嗎?”葉語問。


    “我也覺得你需要一個沙包,心理才會更健康。我謹代表我自己,還有我和溫酌的貓,同意你的申請。”衛淩笑著說。


    葉語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的心可真大。”


    “是啊,衛淩。溯月和葉語不同,葉語並不想要真正傷害你。但是溯月,他本來就充滿反抗意識。


    我可以保護你不在現實裏被其他諾亞傷害,但是一旦去了那個世界,我和葉語幾乎什麽都做不了了。”夜瞳難得正經。


    “我想知道溯月在南極基地看到了什麽。”


    衛淩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他扣緊了手指,盡管他一直在和葉語插科打諢,但是他知道自己在緊張。


    他一直在溫酌的保護之下,從現實到大腦。


    因為知道溫酌的存在,他才能肆無忌憚去做這些事情。


    溫酌,你還在我的身邊嗎?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腦海深處,有一個清冷的聲音回答他:我在。


    衛淩頓了一下,然後笑了。


    小貓仰著頭,出神地看著他的笑容。


    衛淩親了親它的頭頂。


    他們開到了關押溯月的地方。


    冰冷的走廊,每一次腳步都帶著回響。


    燈光明亮到能讓地麵折射出他們的身型輪廓。


    他們來到了一間囚室。


    溯月被困在一張椅子上,雙手都戴著脈衝鎖。


    他看到衛淩的第一眼,勾起了一抹冷笑:“真難得啊。溫酌竟然沒在你的身邊。他也不怕……”


    “你是說,擔心塞恩·克萊文通過你進行意識的控製嗎?”


    衛淩用腳勾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溯月發現自己在想什麽,對方都知道,於是閉上嘴不說話了。


    “塞恩·克萊文他做不到。第一,塞恩·克萊文控製葉語的時候,被溫酌逆向打擊了,估計受傷還挺嚴重。第二,他利用‘大師’來誘捕我的時候,部分意識被鎖在了大師的腦子裏,沒辦法出來,所以……你現在隻能靠你自己了。”衛淩說。


    溯月笑了笑:“你跑來找我,就是有問題要問我。但是你覺得,我會告訴你答案嗎?”


    “你誤會了,我來這裏,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訴你。”


    衛淩不疾不徐,他知道溯月是純粹的諾亞,他的意誌恐怕比普通的hybrid要堅固很多。


    唯一的優勢,就是溯月並不知道衛淩已經掌握了意識控製和入侵的能力。


    現在,衛淩要做的,就是動搖溯月。


    “你有什麽想要告訴我的?不外乎就是,我被我的族群舍棄了?”溯月無所謂地說。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不論是你還是‘大師’,從最開始就是被舍棄的。你知道塞恩·克萊文為什麽那麽執著地要抓到活著的我?”衛淩問。


    “因為你體內,有安奇拉的激素。它讓你成為比任何人類都更加完美的生命體,也是最佳的宿主和母體。”


    “我們先繞開母體這個話題,我想在場各位都會有點尷尬。”衛淩說。


    “不,我不尷尬,我很喜歡。”夜瞳說。


    “我們都期待有朝一日你成為……‘母體’的樣子。”葉語也跟著一起戳刀。


    衛淩感到有點尷尬,因為小貓也在拱他的肚子。


    我的老天爺,你拱我的肚子幹什麽!


    你又不是我的生的!


    “好吧,我們繼續。我隻是想說,安奇拉的激素是在我的體內,那麽你們當年跑到南極基地去找我的原始血樣幹什麽?那份血樣裏麵,可沒有安奇拉的激素。”


    “你又不蠢,難道想不到為什麽?”溯月又說。


    “因為用那份血樣你們可以克隆出還是人類的我,目的不是感染,而是和諾亞進行繁衍。隻要營養成分給予的足夠,就能孕育出諾亞的hybrid,就好像這隻貓一樣。然後,再和安奇拉的hybrid進行繁衍,就擁有了諾亞和安奇拉的後代,結合二者的能力,並且擁有人類的特征,能夠適應地球的環境。”


    “你有什麽特別?隨便找個智商在線身體不錯的人類去做這件事不就好了?”一旁的夜瞳問。


    “你傻瓜啊?這樣的軍隊,因為擁有我的dna,讓天生對我充滿保護欲的hybrid沒辦法對抗。這才是塞恩·克萊文想要的軍隊。”


    衛淩一說,葉語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夜瞳也點了點頭。


    “你繼續扯淡。真要是那樣,我們那麽辛苦要得到你做什麽?滿世界找你上月球之前的血樣就好啊!”溯月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衛淩卻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因為安奇拉咬的那一下,釋放的激素是不可再生的。安奇拉已經被囚困在溫酌的體內了,它沒有機會再釋放這種激素了。而這種激素必須活體才有,一旦離開我的身體,它就失去活性了。而這種激素,才是支持安奇拉的後代擁有進化能力的根本。所以,塞恩·克萊文需要我和他一起繁衍最純粹的後代。”


    溯月的臉上仍舊是不屑的笑容。


    可是他的手已經下意識握成了拳頭。


    “我來總結一下。你們要我的血液,是為了製造最強大的、讓溫酌和其他執行官無法痛下殺手的軍隊。你們要我本人,是為了繁衍最好的後代。這就是工兵和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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