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南禹衡適時開了口:“既然秦嫣下來了,秦叔叔林阿姨有什麽話,我們今天不如敞開了說。”


    秦文毅倒是毫不客氣地說:“我女兒從小嬌慣,任性得很。”


    “我知道。”南禹衡倒是接得很快,秦嫣橫了他一眼。


    秦文毅接著說道:“她看上去沒脾氣,那都是假象,真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你別指望她能遷就你。”


    “前兩天見識到了。” 南禹衡依然不疾不徐地說,秦嫣側過頭用吃人的眼神盯著他,南禹衡眼裏噙著抹笑意。


    秦文毅又說道:“她可不會像一般豪門千金那樣,嫁給你就得圍著你家轉,為你打理身邊的事,她還有學業沒有完成,你沒權限製她的發展。”


    “我知道。”南禹衡依然態度謙和。


    “我清楚你這兩年有些大動作,目前來看手上也有些東西,但你能保證日後有一天真有什麽變故,不會危及我女兒嗎?”


    “我盡量。”


    秦文毅眼睛一睖:“盡量?”


    南禹衡漫不經心側眸掃了一眼秦嫣,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一絲漣漪,隨後淡淡道:“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會護她周全。”


    夏日的繁枝透著沁人心脾的清涼,院中池塘的荷花綻放出清麗的笑靨,微風吹拂起秦嫣還有些潮濕的發梢,她的眼裏卻灑下漫天繁星,晶亮透人。


    而林岩在聽見南禹衡這句話後,再看著自己女兒望向南禹衡的眼神,縱使心中萬般焦慮,但同為女人,在這一刻發緊的心頭也稍稍融化了。


    秦文毅陷入沉思,沒有再問任何問題。


    秦智靠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地盯著南禹衡,秦嫣白淨的臉上閃過一抹緋紅撇過頭嘴角浮起忍不住的笑意。


    南禹衡便收回目光側向芬姨,芬姨把剛才準備好的茶端給南禹衡,南禹衡接過茶緩緩站起身走向秦文毅,躬身將茶遞到秦文毅麵前聲音透著幾分誠懇:“請您…將女兒放心交給我。”


    秦文毅的麵上看不出心底的情緒,他抬眸盯著那杯茶沒有動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榮叔巴巴地望著,芬姨雙手緊張得攥在一起,秦嫣有些焦急地盯著爸爸,秦智也抬眸看著他們。


    然而秦文毅愣是沒有接那杯茶,也沒有說話,南禹衡也始終躬身保持著那個遞茶的動作,一室靜謐,無人出聲。


    南禹衡雖然自小沒有大人在身邊,但畢竟是南家正統嫡係一脈唯一的長孫,身份矜貴,很少對人如此放低姿態,他的父親南振打小就教育他,南家的兒子不將誌,不屈身。


    然而今天,他卻是頭一次在自己未來的老丈人麵前低眉靜待,這無聲的等待考驗的便是一個人的耐力,不過耐力這東西,或許對一般初出茅廬的小子來說算是個考驗,然而對於十年如一日的南禹衡來說,這是最基本的沉澱。


    秦文毅足足讓南禹衡這樣躬身站了將近十分鍾之久,沒有拒絕也沒有接,身後的芬姨看自家少爺保持著如此累的姿勢站著,到底擔心他的身體,眉頭都揪到了一起,秦嫣剛準備開口勸爸爸,林岩無聲地對她搖了搖頭,秦嫣便閉了嘴,她清楚爸爸的脾氣,這會要是開口恐怕會適得其反,也隻能咬著唇看著這一幕。


    良久,秦文毅緩緩抬起右手將茶從南禹衡手中接了過來,幾乎同時,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然而下一秒秦文毅卻把接過的茶往手邊的木質茶台上一擺,抬頭盯著立在麵前的南禹衡問他:“你這身子骨上樓梯能上吧?”


    這句話當著兩家人的麵問出來到底是有些難堪的,不過南禹衡麵上卻並沒有絲毫不悅,順勢答道:“能。”


    秦文毅便從沙發上站起身往樓梯那走去:“跟我上來。”


    秦嫣猛地起身,南禹衡轉過身匆匆瞥了她一眼便跟著秦文毅上了樓。


    沒人知道秦文毅突然喊南禹衡上樓幹嘛,秦嫣、榮叔和芬姨都有些焦急,林岩招呼榮叔和芬姨坐一會,也沒有外人。


    而後她往廚房走去,秦嫣見林岩進了廚房,立馬跟了進去焦急地說:“媽,我爸什麽意思嗎?他不會上樓關起門來把南禹衡臭罵一頓吧?你幫我上去看看嘛。”


    林岩回過頭,掛著淡靜的笑容看著自家女兒,遇到其他事倒也像個大人的樣子了,偏偏一關乎到南禹衡,還和小時候一樣,慌急慌忙的。


    林岩往外看了一眼,將廚房的門拉上回身說道:“如果你爸當真不同意,剛才根本不會接那杯茶。”


    秦嫣聽媽媽這麽說,提到心口的大石突然就落了下去,長長呼出一口氣,林岩走到她對麵靠在大理石台麵上看著她:“你真想好嫁給他了?”


    秦嫣笑著說:“嫁到南家多好呀,就在隔壁,我想家了一出門就回家了,你們想我了,推開窗戶喊我一聲就行。”


    林岩見她沒正行的樣子,瞥了她一眼說道:“不過,有些話我不得不和你說在前麵,整個東海岸的男孩之中,的確沒有比南禹衡更讓我和你爸相中的,況且他從小就帶著你一路磕磕絆絆長大,這種情誼按道理,我和你爸樂見其成,但是…”


    林岩有些擔憂地擰了下眉:“先不說他現在的發展到底能不能和南家人或者東海岸對他有威脅的人抗衡,單說他那身體,你嫁給他後,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的。”


    林岩說得委婉,但眉宇間盡是心疼,有哪個母親不希望女兒嫁個健健康康的男人,以後婚姻生活才能美滿,可眼前的情況,卻讓林岩極為憂慮。


    秦嫣當然聽出林岩的意思,雙手撐著身後的桌麵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追求柏拉圖式的生活。”


    林岩搖搖頭:“你現在二十歲,是可以追求什麽柏拉圖的愛情,等你三十,四十呢?你身邊的同學朋友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你到時候怎麽辦?別人怎麽看你?”


    秦嫣倉促地撇開視線嘀咕著:“我不喜歡小孩…”


    林岩清楚女兒就是嘴硬,一旦認定的東西,她就是說得再多都沒用。


    而對於秦嫣來說,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連裴毓沁都擔憂的事情,她又怎麽可能沒去想過,不過她想賭一把,畢竟有些事情隻有和南禹衡結了婚才能去驗證,即使一輩子清心寡欲,也好過抱憾終生。


    林岩拉開門走出去陪芬姨和榮叔聊會天,秦嫣一個人站在廚房待了一會,直到樓梯上有了響動,她才再次走出去,有些希冀地盯著爸爸,卻看見秦文毅沉著臉,大事不妙的感覺,她又去看南禹衡,發現南禹衡也麵無表情,看不出一點事成的樣子,讓秦嫣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南禹衡下來後和林岩打了聲招呼,便帶著榮叔和芬姨要告辭了,搞得秦嫣是一頭問號。


    秦文毅見女兒杵在一邊愣愣的,便對她說了句:“你去送送他們。”


    秦嫣也不知道幾個意思,把南禹衡他們送到院中時,南禹衡對芬姨和榮叔說:“你們先回去吧,我和秦嫣說會話。”


    芬姨和榮叔一走,秦嫣就迫不及待兩眼冒星地盯著南禹衡,想知道他和爸爸到底在樓上說了什麽。


    南禹衡的視線從院門外收了回來轉過身低眉看著秦嫣,她那身衣裙將她玲瓏的身段襯托得翠綠欲滴,半幹的頭發微微舞動,透著輕熟女的誘惑,站在院中被暖金的光照耀著,明豔動人,像春天盛放的水仙,秀美玉潔。


    南禹衡眼中浮上一縷好看的微光走到她麵前問道:“婚禮,你有什麽要求?”


    秦嫣聽到這句話,心頭包裹著的抑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低下頭嘴邊漾起遮不住的笑容,又不想讓麵前的男人看見,所以幹脆把頭發也落了下來擋住臉頰。


    誰料南禹衡偏偏抬手,直接撥開了她的頭發順在耳邊讓她的表情避無可避,她努力抑製住甜如蜜的笑容,抬起頭對他說:“其他沒有,隻有一個。”


    南禹衡點點頭:“說吧。”


    “越快越好,不能超過八月中。”


    南禹衡挑起眉梢:“你還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秦嫣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那是,誰知道你這身體能撐到什麽時候,萬一突然掛了,我嫁誰去?”


    南禹衡雙手背在身後,目光閃過一絲侵略性:“你少咒我兩句,我能活得長點。”


    秦嫣笑著說:“那我盡力啊,祝你長命百歲,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說著她還拱手作了一個揖,南禹衡抿唇含笑,風光霽月。


    秦嫣往家裏看了眼,見窗邊沒人,大著膽子朝南禹衡湊了一步有些軟聲地說道:“那句你還有一口氣在,就會護我周全,說得真漂亮!”


    南禹衡意味深長地接道:“那倒是,怎麽也得先把秦家的女兒騙到手。忘了告訴你,過兩個月,我會被推舉為東岸商會的副理,到時候會有幾個競選名額,以你爸現在在東海岸的聲譽,得到他的支持這個位置我就穩拿了。”


    說完他嘴邊劃過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朝秦嫣伸出手:“合作愉快,南太太。”


    秦嫣那雙黑橄欖似的雙眼徒然睜大,訕笑了一下,伸出右手一巴掌打在南禹衡的掌心“哼”了一聲轉身進家,丟下一句“狐狸”,長發從南禹衡的鼻息甩過,留下清幽的餘香,讓他的眼眸如星辰大海一樣深邃璀璨。


    第73章


    自從那天南禹衡到秦家提完親, 之後的大半個月秦嫣忙得是連人影都見不到, 勞恩斯從國外給秦嫣接洽了兩個商業演出,從海市到台市, 半個月的時間秦嫣幾乎都在外麵。


    秦嫣在國外這兩年, 根本沒用空餘的時間,要打工, 練柔道,練琴, 後來又要到處飛參加演出, 完成課業, 還要配合學校參加一些活動等等,有時候連睡覺的時間都少。


    這半個月兩場活動之間相隔了幾天,她順便給自己放了個假,好好放鬆了一把, 調整下自己緊張的節奏。


    南禹衡已經來找過她幾次, 最後隻能打電話問她準備浪到什麽時候回家, 這個婚還打不打算結了?


    秦嫣接到電話的時候正穿著泳衣躺在沙灘邊上吃沙冰, 她聽出電話那頭的南禹衡聲音低沉得很, 帶著股不悅的味道,便笑著說:“結呀,你還怕我跑了嗎?但我還有一場演出,做完了才能回去啊,簽了約的,不做得賠錢。”


    南禹衡繃著聲音問:“多少?”


    秦嫣將大墨鏡往頭上一卡優哉遊哉地說:“我還沒過門呢, 怎麽能讓你替我花錢,婚禮的事你看著辦嘛,我都可以,你告訴我日期就行了。”


    雖然從南禹衡隱忍的聲音中秦嫣能聽出來,他恨不得坐個飛機把她拎回去暴擊一頓,但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為。


    掛了電話,她還對著自己美美地拍了張自拍發給南禹衡,照片中,她穿著黑白雙色的泳衣,纖細的肩帶透著小女人的性感嫵媚,圓潤的肩頭精致的鎖骨和藕嫩的手臂養眼至極,靈動的荷葉袖又將這種嫵媚襯得柔美清透,背景還是藍天大海金碧輝煌的沙灘,配文:幸苦你了,等我喲(親親臉.jpg)。


    良久,南禹衡才回複:玩得開心。


    雖然秦嫣並不知道他是不是咬牙切齒打下這四個字,不過她倒成了個最悠閑的準新娘。


    誰叫提親那天南禹衡反將她一軍,那麽既然無法在戰略上扳回一成,便在行動上讓他吃癟。


    不過秦嫣這段時間不回去倒還另有原因,她猜到婚訊一旦傳出去,各路同學鄰居怕都會來輪番轟炸她,與其在家被人煩,不如出來透透氣。


    也正如秦嫣所料,這大半個月裏,秦家的門檻算是被人踏平了,自從裴毓霖的名聲受損後,秦嫣無疑是整個東海岸最優秀的未婚姑娘,明著暗著不少人家想和他們結親家,一來是如今的秦家早已不同往日,秦文毅的養老機構受到政策照顧,近些年和上麵人走得近,現在在整個南城都倍受擁戴,二來他的這個小女兒實在挑不出瑕疵,自小聰明出眾,又才能過人,受人喜歡,娶回家也能拿得出手。


    隻是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明明是東海岸條件最好的姑娘,如果她點頭,嫁到上山區也不費吹灰之力,偏偏選擇了一個在東海岸所有姑娘最避之不及的南禹衡,這對年輕女孩來說簡直是往火坑裏跳。


    所以不少熱心的,或者懷有私心的人跑到秦家來,左右勸林岩和秦文毅。


    當然也有像端木翊這樣直接的,那是一哭二鬧三上吊,賴在秦家不肯走,讓秦文毅給他個說法,秦文毅也是圓滑得很,說自己拿女兒沒辦法,讓他直接去找秦嫣,可秦嫣人都不知道去哪了,端木翊一日三餐跑到秦家愣是連秦嫣一麵都見不到。


    打電話給秦嫣,秦嫣在電話裏態度溫軟的說她聽家裏的安排。


    父女兩很有默契打得一手好太極,弄得端木翊肝腸寸斷,要跑到南家找南禹衡單挑,結果南家連大門都不為他開,他隻能找上秦智,秦智什麽話也沒勸,帶他出去喝了頓酒,直接把他喝趴下了,也總算消停了幾天。


    等秦嫣回到南城已經是八月初,離婚禮就剩一周時間,該定的全都已經定下來了,既然大局已定,東海岸人也都收到了喜帖,便也沒人再去上門勸說,多的隻剩惋惜而已。


    剛回來那兩天秦嫣很忙碌,倒是知道隔壁南家最近進進出出,布置新房,置辦新家具等等,她是忙得一眼也沒去看,反正想著遲早也能看到,倒也不著急。


    婚紗都是南禹衡為她事先挑好的,聽說她回來了,南禹衡讓芬姨去隔壁找了她兩回,人都不在家,終於忍不住問她什麽時候去把婚紗試一試,秦嫣說在外麵有事,讓南禹衡直接讓人把婚紗禮服送到她家,她會抽空試的,然後便匆匆掛了電話。


    她回來後,南禹衡唯一一次見到她是約她拍婚紗照,在棚內足足等了她幾十分鍾她才姍姍來遲。


    大半個月沒見,她倒是氣色更好了,渾身散發著淡雅的香水,一身雅致的小套裙,人一出現,經理的眼睛都亮了:“這位是新娘啊?能不能授權給我們一組樣片?我們剛從米蘭那過來的新款你穿上肯定好看。”


    秦嫣倒是對這位經理笑了笑踩著高跟鞋幾步走到南禹衡麵前,南禹衡坐在輪椅上將手中那本被他翻了第三遍的無聊雜誌放了下來,眼色頗暗地望著她聘婷而來的身姿低沉道:“你還知道要過來。”


    聲音一出便帶著厚重的壓迫感,讓攝影棚內的氣溫都驟降了不少,旁邊的工作人員一見這架勢就知道要吵架,畢竟他們也見多了拍照時一言不合就開撕的情侶。


    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位漂亮的準新娘先是走到準新郎的麵前,然後蹲下身子將白皙的雙手搭在他的膝蓋上,一雙盈盈的笑眼彎了起來,絲毫不在意一群正在提心吊膽工作人員的目光,低柔地說了聲:“想我了嗎?”


    頓時讓旁邊準備圍觀掐架的觀眾大跌眼鏡,如此美的新娘,如此嬌嗲的聲音,如此絢爛的笑容,換做一般男人氣便消了一半,偏偏新郎大約也不是凡人,依然繃著臉沉著眼神盯著她。


    秦嫣幹脆將白淨的小臉往前湊了湊軟糯地說:“盡力趕過來了,看鼻子上都冒汗了。”


    她的小臉隻有巴掌大,精致清透,湊過來時,身上清淡的香水味也縈繞了上來,南禹衡撥弄著輪椅轉了位置冷聲說:“換衣服去。”


    秦嫣便掛著笑容進了更衣間。


    當她妝發換好走出時,南禹衡也已經穿上有些複古挺拔的西裝,攝影師不停讚歎郎才女貌,太般配。


    倒是因為南禹衡身體的緣故,秦嫣讓攝影師拍簡單點,所以整個過程並沒有太折騰,而秦嫣剛拍完換好自己的衣服便跑進隔壁南禹衡的房間,他還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秦嫣便拎著包走到他麵前對他說:“我還有事不和你回去了,拜。”


    說完彎下腰湊到他臉頰旁猝不及防地輕吻了他一下,便像一陣風一樣來去匆匆,旁邊的人都在說:“你老婆真愛你。”


    隻有南禹衡漆黑的眼眸裏透著暗沉的光,默不作聲。


    就這樣到了大婚前一天的晚上,秦嫣還在房間裏整理材料到很晚,剛準備關燈睡覺,卻看見樓下似乎有什麽光忽明忽暗的,她伸頭往下看了一眼,便看見一個男人靠在她家院門外。


    她轉過身走下樓打開院門,門外的男人聽見動靜側頭望著她,高挑的身體靠在院門上,手指間夾著一根煙,下巴短短的胡渣有些消沉地說:“你終於肯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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