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的員工, 不需要叫我顧總。”


    “顧先生。”


    顧長銘淺笑了笑:“你剛從這個表店裏出來?”


    “是的。”


    “覺得這裏的表設計風格怎麽樣?”顧長銘的聲音讓人莫名清醒。


    “店員介紹說,他們的表是技術與藝術的結合。”


    走在前麵的甄晴也愣住了。


    有的有錢人是暴發戶的氣質, 而有的有錢人很注重修養, 就算低調也有不一樣的氣場。


    顧長銘很顯然屬於後者。


    甄晴怎麽想也想不通,寧韻然是如何認識到像是顧長銘這樣的人。


    “我問的是你覺得怎麽樣, 而不是店員怎麽說。”顧長銘側過臉,似乎是要看清楚寧韻然的眼睛。


    “這裏的表風格比較華麗,珠寶的設計感比較重, 我個人覺得既然是表, 還是要突出表的沉穩和質感。但是現在高端手表走珠寶風格已經常態化了。”


    “我有意在這裏選一塊表,你陪我進去看看。”


    “我的審美是東方人的內斂含蓄的保守派,可能不大適合幫顧先生參考。”


    寧韻然看了一眼甄晴, 她知道甄晴肯定不想再進去一次了。


    而店員看見顧長銘正站在門口, 神態自然地與寧韻然聊天, 有點驚訝, 接著也有點尷尬。


    “那就更要請你幫我看一下了。因為我也是含蓄內斂的保守審美觀。”顧長銘看向甄晴的方向, “你應該是寧小姐的朋友吧, 不介意再進去陪我試一試手表吧?”


    顧長銘完全側過臉來,甄晴才看清楚, 這個男人的五官俊挺,特比在燈光之下,陰影交錯, 顯得神秘又暗含力度。


    這種俊美是和電影裏的男演員不一樣的, 不是那種流於外表的帥氣, 而是一種經過人生閱曆和歲月打磨的沉斂。


    他的語氣似乎是在請她們,但是卻有一種無法拒絕的氣場。


    “哦,好的。”甄晴傻傻點了點頭。


    寧韻然卻覺得腦仁有點疼。這個甄晴哦,看見帥哥就走不動路了!


    門口的保安將門打開,走下樓的店長瞥見顧長銘,立刻迎接了出來。


    走進去的那一刻,似乎還能聽到兩個店員正在聊天。


    “是啊,好好笑哦!明明買不起,還裝作藝術家的樣子說我們的表不符合東方人含蓄內斂的審美呢!”


    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寧韻然和甄晴是聽到了的,顧長銘也絕對聽到了。


    甄晴的臉紅了,寧韻然握住她的手,用眼神告訴她一會兒她們就離開。


    “顧總,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店長將顧長銘迎進來,示意店員們不要再說些有的沒的。


    “我說過如果你們把兩款手表都調過來了,我就會過來試一試,又怎麽會食言呢?”顧長銘雖然沒有那種禮貌性的笑意,但是他的態度是謙和讓人舒適的。


    “這兩位是……”店長看向寧韻然和甄晴。


    “我的朋友。寧小姐是從事藝術工作的,她的審美我很放心,所以我讓她幫我看看,提提意見。”顧長銘回答。


    店長使了個眼色,店員立刻開口問:“兩位小姐喝什麽茶?花茶還是果茶?”


    “誒?還有茶嗎?”寧韻然沒反應過來,直接問出口了。


    甄晴則小小地推了她一下:“果茶就好。”


    寧韻然立刻反應過來了,這是她們沾了顧長銘的光才能享受到的貴賓待遇啊。


    那位剛才暗諷過她們的店員恭敬地將茶杯遞到了她們的麵前,隻說了一句“茶有點燙,請小心”,就再沒有抬過頭了。


    店長親自將兩塊男士腕表端了出來,它們被放在黑色的絨麵托盤裏。


    顧長銘試戴了第一塊表,他隻在燈光下看了一眼就低下手腕,在逆光下觀看,然後伸到寧韻然的麵前:“怎麽樣?”


    顧長銘的手腕腕骨的弧度很漂亮,有種男性的力度感,這個人平日裏必然雷厲風行,當斷則斷,絕不猶豫。手腕上的表,讓這種銳氣顯得平和許多。


    “很好看,也符合顧先生的氣質。”


    顧長銘點了點頭,又試了第二塊表。


    “這塊呢?”


    他靠寧韻然並不近,是一種很有禮貌但並不疏遠的距離。


    “這塊也很好,沉穩低調,不失質感。”


    顧長銘的唇角微微下陷,這個男人很懂的控製自己的情緒,就算笑也不明顯。


    “那麽哪塊你覺得更好?”


    “都挺好的。”寧韻然覺得出錢的是顧長銘,他自己覺得那塊好就可以了啊。


    “雖然這兩塊表都在我的承受範圍內,但是我一向覺得寧缺毋濫。寧小姐覺得兩塊都很好,就說明兩塊都不夠好。既然這樣,這兩塊我都不要了。”顧長銘的聲音顯得理所當然,但是落在店長和店員們的耳朵裏肯定像炸彈一樣。


    寧韻然傻了,這麽任性?


    人家可是特地調過來的表啊!他說不要就不要了?她可背不起這個鍋啊!


    “那個,寧小姐可能是覺得不好意思發表意見。既然顧先生相信寧小姐的審美,寧小姐心裏想什麽就說出來吧。”店長看著寧韻然,笑的十分有禮。


    “我也想聽一聽你含蓄內斂的東方審美觀點。”顧長銘絕對聽到了剛才那個店員的吐槽,也肯定猜測到了吐槽對象是她們。


    對上顧長銘的視線,寧韻然頓時釋然了。


    他隻是讓她發表觀點看法,做決定的還是他自己。


    “第一塊表整體沒有過多的裝飾,表麵內部的磨砂質地第一眼看並不顯眼,但仔細看有一種流金歲月的韻味。但是側麵這兩粒碎鑽太過惹眼,將視覺中心拉過去了。當顧先生你抬起手腕的時候,他人的視線可能會落在這兩粒碎鑽上,反而忽略了顧先生您本身對表的品味。”


    寧韻然的聲音客觀,還有點嚴謹的味道,旁邊的甄晴都很驚訝。


    顧長銘沒有表態,隻是問:“第二塊呢?”


    “第二塊表的碎鑽比第一塊要多,但是視覺平衡把握的要更好,隻是在四個方向略做點綴,沒有女性裝飾腕表的華麗感,鑲嵌的很利落。這裏的鏤空設計體現了機械表的技術感,但是卻又半遮半掩,隻占據了表盤的三分之一。這樣的設計,讓人下意識去探究表的內芯。就像顧總你給人的感覺。”


    寧韻然說完之後,暗自呼出一口氣來。


    “哦,我給人的感覺是怎樣的?”顧長銘用不經意的聲音問。


    店長和店員都莫名緊張起來了,生怕寧韻然的回答不得顧長銘的心意,會影響到他買表的心情。


    寧韻然卻笑了一下:“顧先生根本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所以在不了解你的人麵前會顯得有點疏遠和冷漠。可這樣的距離感恰恰帶來神秘感,會讓人產生想要了解您的欲望。”


    “最近有在負責什麽畫展嗎?”顧長銘側過臉,雖然隻瞥了寧韻然短暫的一瞬,但是她能感覺到他眼底細若遊絲的笑意。


    “是有一個,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按照我的想法來。”


    “確定了記得告訴我。”顧長銘的手指在第二塊表上點了點,示意店長他決定選擇寧韻然選中的那塊。


    “好的。”


    買了單,顧長銘又問了一句:“剛才你們是看中了哪塊表嗎?”


    那位服務過甄晴的店員立刻繞了過來,熱情地將那塊表拿出來,放在托盤上:“顧先生,剛才寧小姐她們看的是這塊表。”


    寧韻然有點囧,那是甄晴看中的,跟她可沒關係。


    “這塊表……”顧長銘低下頭來看了看,“你真覺得好看嗎?”


    這個問句明顯是問寧韻然的。


    “不是很適合我們。”


    “嗯,浮誇了一點,看起來很顯眼,但是不耐欣賞。”


    店員的神情有點尷尬也有點失望。


    “顧先生表也挑好了,那我和我的朋友先去買夜宵了。”


    “好。周末愉快。”顧長銘的聲音低沉,卻很悅耳。


    當他們走出來的時候,顧長銘並沒有問她們要去哪裏,也沒有說要開車送她們之類,微微點了點頭,就駕車離開了。


    看著他的車開遠,寧韻然終於可以呼出一口氣來。


    她們走在街上,甄晴忍不住狠狠拍了寧韻然的肩膀一下:“哇!你從哪裏認識的這樣的男人?簡直行走的荷爾蒙!我都以為他要買下那塊表給你呢!”


    “我在畫展上認識的。幾麵之緣,他怎麽可能會買表給我?”


    寧韻然並沒有說其實是因為自己幫助過哮喘發作的顧長銘所以才認識的。


    “畫展上認識的?”甄晴的小腦袋瓜子估計有要腦補出幾十萬字的羅曼史了。


    還是古早台灣言情版的。


    “你看他那個氣場,還有店長對他的禮貌程度就知道這個人非富即貴。他買那塊表的時候眼睛都沒眨一下,買一塊送給你也沒什麽奇怪的。”甄晴繼續八卦。


    “他不會那麽做。”寧韻然很肯定地說。


    顧長銘很顯然對自己那一次買藥的事情是很感激的,而這種感激與金錢沒有任何關係。


    “為什麽?”


    “他不是那樣的人。”寧韻然拉了甄晴一把,“別亂猜測了!走吧!”


    “你們畫廊還招不招人啊?我也去應聘!”


    “我們畫廊可是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牲口連骨頭渣都要拿來用的那種。小姑奶奶你還是別折騰了!”


    寧韻然搭著甄晴的肩膀向前走。


    這個周末過去,寧韻然準備好了特製的畫冊寄去了布朗夫人那裏。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布朗夫人竟然在第二天就回複詢問畫展的開始日期以及關於梁玉寧作平的詳細介紹。


    這讓寧韻然大受鼓舞。與此同時,盡管畫廊準備了多款方案和主題給布裏斯先生和梁玉寧,但他們夫妻兩都更加認可寧韻然的方案。


    當寧韻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差一點沒有原地跑圈。


    她在茶水間裏,一邊吹著口哨一邊等著咖啡。


    “用愛情和人生來做文章,動之以情,果然是你們女人的專長。”


    在咖啡的馨香之中,寧韻然能分辨出淡淡的屬於莫雲舟的須後水清冷味道。


    她轉過身來,看見他揣著口袋,有點慵懶的姿態。


    “莫總……你怎麽來了?”


    “來等咖啡。”


    “行政部不是會特地為你和高總煮嗎?”


    “咖啡機壞了。”


    寧韻然煮的咖啡恰好好了,濃鬱的味道散發開來,寧韻然都聞不到莫雲舟的味道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靠近了她,手臂繞過她握住了咖啡壺。


    當他傾下身,屬於他的味道穿透了濃鬱的咖啡香味,仿佛撥開了一切,湧入寧韻然的世界。


    “莫總,你剛才的意思,覺得我用梁玉寧老師的感情經曆來作為畫展主題,是將感情商業化嗎?”寧韻然很認真地問。


    “不。每個人對感情的態度都是不同的,你不需要在乎我說了什麽。無論梁玉寧的過去還是現在,她的感情世界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莫雲舟正好倒滿了一杯咖啡,在鼻間聞了聞,然後轉身離開。


    “我從來不覺得愛一個人是飲水。”


    不知道為什麽,如果莫雲舟覺得自己是用感情來包裝梁玉寧的畫作,會讓寧韻然感到心裏麵像是被哽了一下,如果不把心裏所有的話說出來,她會覺得不舒服。


    莫雲舟停了停,側身看著她問:“那你覺得像什麽?”


    “我覺得愛一個人如同飲酒。要打動他,要相攜到老,必得千杯不醉的決心。”寧韻然直落落地看著莫雲舟的眼睛。


    莫雲舟的唇線緩慢地彎起,唇角陷落時仿佛在寧韻然的心頭上戳了一下。


    “是嗎?我也這麽認為,特別是最近。”莫雲舟揚了揚下巴,“其實樓上的咖啡機沒有壞,我就是想看看你得意的樣子。”


    “啊?”


    “不過小寧,當你一直給對方灌酒,還要求對方千杯不醉,真的心眼很壞。”


    莫雲舟淡然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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