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們去逛逛。”


    林娜開心地來到沈溪的行李箱前,抽出了一個太陽帽,正好把原本整齊的格局挑亂,然後將帽子蓋在了沈溪的腦袋上。


    “好了,它已經亂掉了。現在你可以想翻就翻了!”


    沈溪點了點頭,現在自己確實不苦惱了。她找出了一件寬大的t恤,穿上休閑褲,和林娜出門了。


    她們手牽著手,在墨爾本網格狀的城市街道裏悠閑地散步。這裏有點像迷宮,林娜經常看著什麽小東西,再一回頭就發現沈溪不見了,得退回去會發現她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街頭藝人用酒瓶敲打音樂。


    林娜被她的專注所感染,也和她一起站在那裏欣賞了將近十分鍾。


    “這裏的街道沒有規則,蜿蜒充滿驚喜。我喜歡。”


    “我也喜歡。”


    沈溪說完這句話還沒有一個小時,她就發現……自己和林娜走散了。


    她打了個電話給林娜,林娜也著急了起來。


    “你告訴我你在哪裏?或者附近有什麽,我來找你!”


    “附近……有個羅娜咖啡。”


    “那你就坐在羅娜咖啡裏,點杯飲料吃個蛋糕,我這就來找你。”


    “好的。”


    沈溪覺得其實肚子已經有點餓了。


    她向後退了一步,剛要轉身,卻撞在了某個人的身上。


    對方的咖啡灑落下來,發出啪啦一聲。


    沈溪的眼鏡也掉了下去,但是卻在落地之前被對方眼明手快一把接住。


    “對不起!”沈溪趕緊道歉。


    對方將眼鏡遞了過來。


    “沒關係。”


    溫和帶著笑意的聲音,沈溪聽著覺得耳熟。


    “你是……沈溪吧?”


    沈溪趕緊戴上眼鏡,抬起頭看清楚對方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怔住了。


    “怎麽?你不記得我了?我們是高中同學,我是林少謙啊!”


    沈溪還是愣在那裏,看著對方。


    “你還是和中學時候一樣,小小的一點點,淹沒在人群裏都找不到。我今年回國的時候,聽高中老師說,你去了麻省理工,我在斯坦福……沈溪?”林少謙見對方毫無反應,不由得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溪驀地回過神來。


    對方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無框眼鏡顯得文質彬彬,穿著淺色的襯衫,整個人謙和而有書卷氣。


    從高中畢業到現在,快要十年了。


    “你……也和中學一樣,沒有變……”


    林少謙笑了起來:“怎麽可能沒有變?我就一點沒有變成熟?”


    “成熟了!”沈溪趕緊點頭。


    林少謙笑的更明顯了。


    “怎麽樣,找個地方喝點東西,好好聊一聊!”


    “當然!那個……羅娜咖啡怎麽樣?我一會兒有個朋友要來找我……”


    “可以啊!走吧!”


    林少謙替沈溪推開了咖啡館的門,他們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啊,沒想到高中畢業都快十年了。你還記不記得以前坐你後麵有個胖子,總是用筆尖戳你的背,要你把試卷給他抄?”


    “記得!記得!然後你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就不敢了!”


    那一瞬間,沈溪想起了很多。林少謙與自己在走廊上並肩時的側臉,他陪著自己跑完八百米考試時鼓勵的聲音,他在有人攔著沈溪要她交出作業時,他走過來橫眉冷對的表情。


    如果沒有林少謙,沈溪都懷疑自己有沒有過青春期。


    “啊,我本來還想向老師要你的聯係方式,但是老師竟然找不到了。我每年高中同學聚會都會問一下,有沒有人知道你的消息。但是你真的特別高冷,從來不參加同學會。”林少謙半開玩笑地說。


    “不是啊!我不是高冷,我隻是一直沒有回國而已!而且今年的同學會我有參加,反而你沒有來呀!”沈溪趕緊解釋。


    林少謙笑出聲來:“你還是老樣子,每次跟你開玩笑你都當真!這一次可要確定好聯係方式啊!可不能再失聯了!”


    兩人趕緊交換了手機、微信和郵箱。


    當林少謙得知沈溪現在是馬庫斯車隊研發團隊的成員時,完全愣住了。


    “賽車……感覺跟你很遙遠。我以為你會給大型飛機製造商設計引擎,甚至進入nasa。但真的沒想到是賽車。”


    沈溪低下頭來:“是啊,我母親還有很多老師也是這麽認為的。”


    “但是很酷啊!要知道f1每年的新技術,都會成為民用車的革新推動力。如果你真的去了nasa之類的地方,說不定我和你的聊天都被監聽了,而且你也不可能來墨爾本了。”


    “那麽你呢?你來墨爾本是旅遊嗎?”


    “我是來做學術交流的。但是我預定了明早的飛機返回舊金山……真可惜,看不到你們車隊的比賽。”


    “沒關係的,有了聯係方式,我們就能再約!”


    這時候,林娜找到了沈溪,她敲了敲玻璃窗。


    林少謙笑道:“你的朋友來了,我就先走了。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哦,好的。”沈溪站起身來,內心卻覺得遺憾。


    她和林少謙還有很多話要說,久別重逢,卻又要別過了。


    林少謙向走進來的林娜頷首一笑。


    林娜眯起了眼睛,坐下來之後立刻開始拷問沈溪。


    此刻的沈溪,覺得空氣都是甜的,將中學時代一直無人分享的心事全部都告訴了林娜。


    而服務生則端著點心和咖啡來到她們的桌邊。


    “藍莓芝士蛋糕、香草布雷、卡布奇諾。”


    “咦?我們沒點這些東西吧?”


    “是剛才離開的那位先生替你們點的。他已經買單了。”服務生回答。


    林娜看向沈溪的方向,露出驚訝的表情:“你的那位老同學真的很紳士啊!小溪……我看你是要鐵樹開花了啊!你有沒有問你的那位老同學結婚沒有?有沒有女朋友?”


    “沒有……但是他那麽優秀,人又好,說不定已經結婚了吧?”


    “應該沒有。據我觀察,他沒有戴結婚戒指。”


    “好像是呢!”


    沈溪很開心地拿起叉子開始吃點心。


    晚上回到酒店,郝陽聽見林娜和沈溪回來的聲音,將房間門打開,抱著胳膊不爽地說:“你們兩個出去晃了一天,也不帶上我,我都無聊透了。”


    “你可以和陳總一起玩啊。”林娜笑道。


    “和陳墨白玩什麽?讓他玩我啊!他下午去車隊了!”郝陽控訴道。


    沈溪一路低著頭,不知道和誰在發信息,差一點撞到門上。


    “誒……小尼姑這是怎麽了?和誰發信息呢?發的這麽勤快,有問題!”


    林娜小聲說:“是她的初戀,在墨爾本逛街的時候和我走散了,沒想到就遇到他了!你說這是不是很有緣分啊!”


    “啊……我看不是有緣分……是要掀開世界大戰的序曲了吧……”


    林娜聳了聳肩,回到了房間裏。


    當天晚上,郝陽就幸災樂禍地來到了陳墨白的房間:“陳墨白,你知不知道沈溪現在在幹什麽?”


    陳墨白坐在床頭,看著今日的晚報,眼睛也沒有抬一下:“抱著平板電腦看論文,或者和林娜聊天。”


    “不是哦,她現在肯定抱著手機和她的初戀發微信。你知道她的初戀對象是誰?叫什麽名字嗎?”


    郝陽的表情又賤又得意。


    “知道啊。她的高中同學,名字叫林少謙。”陳墨白的眉頭都沒皺一下。


    “唷,看不出來你還暗搓搓地做了調查啊!”


    “不是調查,是小溪告訴我的。”陳墨白用看白癡的目光看了郝陽一眼。


    “那好吧……看來你一切盡在掌握,我走了。”郝陽失望地正要轉身,卻被陳墨白叫住了。


    “你等一下。你去幫我查一查,林少謙現在在哪裏,做什麽工作,有沒有結婚,風評如何。”陳墨白說。


    “唷——我還以為你真不放在心上呢!”郝陽用拳頭砸了陳墨白的胸口以下,“其實心裏如坐針氈吧!”


    “我隻是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而已。”


    “喂……這怎麽變成我的事了?”郝陽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


    “你知不知道趙家聽說我要做賽車手,就給趙穎檸安排新的相親對象了?”陳墨白挪開報紙,撐著下巴看著郝陽。


    “啊?什麽……又相親……就她那個脾氣,哪個男人受得了哦!”郝陽瞪圓了眼睛。


    “那個男的好像是哈佛商學院畢業的,沒靠家裏,白手起家。長得很像吳彥祖,身材不錯,還是大學裏有名的賽艇選手。但是我知道這個男人一個大黑點。”陳墨白揚了揚眉梢,“你想不想知道?”


    “趙穎檸的相親對象關我什麽事哦!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郝陽氣哼哼地走到了門邊,幾秒鍾之後又轉身走了回來。


    “就當八卦啊,你告訴我那個男的有什麽黑點啊!聽起來跟神一樣了,感覺是布加迪的頂配了,還能有黑點?”


    “如果你想要滿足好奇心,就先搞定林少謙。”陳墨白仍舊微笑著看著郝陽。


    “……好吧,算是我幫你的。我知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彼此彼此。”陳墨白笑了笑。


    當郝陽離開了之後,陳墨白將晚報放了下來。


    他安靜地靠著床頭,看著麵前的牆壁,眉心下意識蹙了起來。


    郝陽是很有效率的,陳墨白的練習賽剛結束,郝陽就把關於林少謙的資料,他祖宗十八代,他博士導師的資料全都傳到了陳墨白的郵箱裏。


    “我說,陳墨白……你這次好像踢到鐵板了啊!我看了這個林少謙的照片,我的哥……長得挺帥,王子樣!而且他是數學係的!數學啊!那可是我們沈博士除了f1之外,最喜歡的東西了!他在讀博期間,有個女朋友,差一點結婚,但後來他女朋友因為研究工作壓力太大,得了抑鬱症進了療養院,林少謙整整陪伴了她三年。但這段感情也就無疾而終了。這故事聽起來多讓人心疼啊。”


    “嗯。”陳墨白瀏覽著電腦上的資料,摸了摸下巴,緩緩眯起了眼睛。


    “老陳,不是我說,初戀不止對我們男人,對女人來說,那也是床前明月光啊!”


    “嗯。”陳墨白開始瀏覽林少謙的就業履曆,表情逐漸冷了下去。


    “人家每一次跳槽,職位都越跳越高。我說你還是趕緊告訴沈溪,你就是她的skyfall,直入主題,搶占先機。”


    “如果說先機……一直都在林少謙那裏。他是床前明月光嘛。”陳墨白笑了笑。


    “不過您老,也不是蒼蠅血朱砂痣。可別又掀起一片腥風血雨。你再想搞事,也別傷了小尼姑的心。”郝陽有點擔心。


    “你說的就好像我要幹掉林少謙一樣。”陳墨白的唇角扯了起來。


    “難道你不是?”郝陽低頭問。


    “郝陽,相愛和認識一個人的時間長短沒有任何關係,因為人都是會變的。甚至於我們以為的那個人可能從未真的存在。就像賽車一樣,如果排位賽處於不利的位置,就隻能全力一搏,後發先至,不到最後一刻決不罷休。”


    “好吧,兄弟,我看好你哦!”


    “你再幫我做一件事。這件事隻有你能做好了。”陳墨白用手指點了點屏幕。


    郝陽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皺著眉頭說:“不會吧……會不會是你想太多?”


    “有備無患。”陳墨白扯起唇角,與郝陽對視。


    “我的天,我到底是來休假的還是來加班的?”


    第二天的早晨,沈溪正在餐廳裏低頭刷著手機,等待著正在吹頭發的林娜。


    忽然感覺到有人在她的後頸上勾了一下,脖子上係著的那枚戒指從衣服裏被拽了出來。


    沈溪正要回頭,卻有人輕輕摁住了她的頭頂。


    “你在和林少謙發微信嗎?”陳墨白的聲音從頭頂落了下來。


    慵懶地滑過她的神經。


    那一刻,沈溪莫名產生做賊心虛的感覺。


    “啊……是的。”


    “記得我們的約定嗎?如果你找到另一個懂你的人,你會把這枚戒指還給我。”


    那一刻,沈溪的喉嚨竟然緊張了起來,仿佛被磨砂紙劃過,每一處都在隱隱作痛。


    “你現在要還我了嗎?”


    “不還。”沈溪想也不想立刻回答。


    她看不到陳墨白的表情,剛要回頭,就撞到對方的懷裏。


    陳墨白騰出一隻手來撐在餐桌的桌麵上,這個姿勢就像將她抱住了一樣。


    “你真是個貪心鬼。”


    他的聲音幽幽然響起。


    沈溪想要抬頭,卻被陳墨白的另一隻輕輕摁住了腦袋。


    “你既想要追回似水流年,又想要我在你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出現在你身邊。”


    沈溪頓了頓,陳墨白就這樣說出了被她忽略的事實。


    “你還可以繼續留著它。不過如果被我知道,你和林少謙在一起了,我會親自把它收回來。”


    陳墨白的聲音在沈溪的耳邊響起,和平日裏的平緩的語調明明是一樣的,沈溪卻感覺到像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將要離開自己,可是拚命奔跑,怎麽樣也觸碰不到。


    當陳墨白將手挪開,沈溪終於對上了他的目光。


    仍舊是帶著一絲戲謔,好像剛才說的全都是玩笑話。


    這時候林娜正走進餐廳,陳墨白直起背脊,拿走了沈溪喝了一半的酸奶,揮了揮手離開了。


    “祝你好胃口。”


    林娜不明就以地坐了下來:“小溪,怎麽了?”


    “沒……沒什麽,我去拿點意粉!”沈溪起身的時候,差一點把刀叉都撞落下去。


    她的心髒跳得厲害,一聲一聲。


    練習賽結束之後,就迎來了讓人緊張刺激的排位賽。


    排位賽將直接關係到正式比賽中的發車位置。整個車隊都緊張了起來,輪胎使用策略、對手的數據分析等等。


    而凱斯賓也緊張無比,他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就像駕駛中一樣,腳掌時不時和地麵相碰,手中模擬著方向盤的動作。


    陳墨白在他的旁邊坐下,翹著腿,端著馬克杯,喝著紅茶。


    “你就一點不緊張嗎?”凱斯賓說。


    “緊張啊。”


    “我看不像。”


    “我裝淡定啊。”


    “我徹底失去與你聊天的興趣了。”


    “好吧……有時候我會想象自己就匍匐在叢林裏,從枝與葉的縫隙間看整個世界。然後,有一隻小鹿跳上了最高的那塊岩石,它四下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麽。我屏住了呼吸,靜靜欣賞它的靈動和天真,直到它也發現了我。”


    “然後呢?”凱斯賓問。


    “然後它跳了下來,義無反顧地躍入我的世界裏。”


    “之後呢?你是不是幻想自己是個獵人?”


    “沒有之後了。一般到這裏,比賽就開始了。”陳墨白起身,拍了拍凱斯賓的肩膀。


    “不是吧?你在耍我嗎?”


    “我為什麽要耍你?”


    “……要不然,你有精神分裂症?”


    “你不覺得這種幻想很美嗎?”


    “不覺得。”


    “那你現在還緊張嗎?”


    “聽你說話,然後忘記緊張了。”


    “那不是很好?”陳墨白輕笑了一聲。


    工作人員前來提醒他們上車。


    陳墨白一步一步走向和技師們在一起的沈溪,淺笑著看著她的側臉。


    “你在看什麽?”凱斯賓問。


    “在和我的小鹿告別。”


    排位賽即將開始,陳墨白和凱斯賓的車都駛離,沈溪坐在椅子上,身體微微向後仰著,看著天花板。


    “你不出去看排位賽嗎?”阿曼達問。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好吧,我可不能錯過!90秒大逃殺!”


    幾分鍾後,沈溪能感覺到空氣的震動,耳邊是源源不斷的引擎聲響,像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慶典。


    她在腦海中想象著陳墨白發車的那一瞬,血液在咆哮,思想跟著脫韁。


    作為觀眾的林娜對於一級方程式的新排位賽並不了解,僅僅在來之前百度過一下,知道排位賽分位三節,分別為十六、十五和十四分鍾。隻是比起舊規則以最終停表時間決定成績,現在的排位賽改成了每九十秒淘汰一名最慢的車手。


    “隻要速快就可以了吧?”林娜不是很確定地問。


    郝陽顯得非常緊張,他吸了一口氣,側過身來解釋給林娜聽。


    “不,這還和輪胎的管理有很大的關係。現在參賽車隊所使用的是倍耐力的光頭胎,這種輪胎在全速情況下兩到三圈就會衰竭。但是每輛車所配的輪胎卻是有限的,練習賽之後最多就剩下七套新胎,不僅僅要通過排位賽,還有之後的正賽。所以,排位賽可不僅僅是馬力全開爭第一。魚和熊掌難以兼得。”


    “原來是這樣……那麽排位賽各個車隊隻能在節省輪胎資源的情況下盡力而為。就算排位賽靠前,但是輪胎耗損太大的話,可能無法跑完正賽?”


    “是的。”


    林娜拍了拍胸口:“看來f1可不隻是速度與激情,還要有策略。”


    七分鍾後,第一輛被淘汰的車報了出來,沈溪的拳頭握緊。


    那不是陳墨白的車,她呼出一口氣來。


    觀眾們的叫喊聲一浪接著一浪,他們的熱情淹沒所有理智。


    一分半之後,第二輛車被淘汰。


    沈溪隻覺得心髒被死死捏住,血液流動不得。


    之後的每一個九十秒都像是世紀末的審判。


    第一輪結束,陳墨白和凱斯賓都留了下來。


    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也是他們整個團隊實力所在。


    第二輪才是決定位置的重要環節。


    剩下的十五輛車開始下一輪的角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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