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塵覺得很神奇,那個精致得像是洋娃娃一樣的男孩竟然是自己的弟弟。而在這一天之前,她沒有聽說過他,也從不關心父親的生活。


    隻是他明明那麽小,卻那麽沉默,倔強的背影與整個世界割裂開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上前對他說一句話。


    人們輪流將白色的玫瑰花從高處扔落,米塵看著泥土將棺木掩埋,一切畫上了休止符。


    隻是當米塵挽著母親的手即將離開的時候,有人追了上來,喊著她的名字。稚嫩帶著一絲忐忑的聲音。


    米塵停下了腳步,當她們回頭看見安塞爾的時候,愣住了。母親拍了拍米塵的後背淡然地說:“去吧。”


    那時候的安塞爾,臉上沒有一絲眼淚,黑色西裝的口袋裏別著一隻玫瑰花。他的眼睛很大,微卷的神色發絲柔軟而纖細,他看著米塵的目光複雜卻又純粹。


    “他們都說,你是我的姐姐!是真的嗎?”


    “是真的,因為我們擁有同一個父親。”米塵一直覺得一般的孩子是接受不了這點的。她害怕安塞爾張牙舞爪向她示威,隻是為了表明他在過世的父親心裏是多麽的獨一無二。


    就在這個時候,安塞爾的母親來了,她是一位純正的法國美女,安塞爾的美貌完全承襲於她。


    這樣的相見無論對於她還是對於米塵的母親,都是尷尬的。


    說了聲“抱歉”,她就要拽走安塞爾。


    “那麽我可以跟你玩嗎?就像其他的姐姐和弟弟一樣。”安塞爾一邊被拉走,一邊回頭問米塵。


    “可以,當然可以!”


    那一刻,米塵是喜悅的。所以在之後的日子裏,盡管他們見麵的次數仍舊不多,但隻要見麵,安塞爾總會粘著她。


    就像此時此刻,他已經長大了,卻仍舊想要在她的身邊。


    這就是血親。雖然他們隻有一半的血緣,但卻比這世上許多兄弟姐妹更加親密。


    米塵捏了捏安塞爾的鼻子,笑著說:“好啊!不過有一個前提,你不能耽誤自己的工作,不能讓你的經紀人為難!”


    “好!一言為定!”


    第二天的夜晚,米塵將安塞爾送到了國際機場。


    離別之前,安塞爾將米塵抱了起來。雙腳離開地麵,米塵覺得自己是被裝進這個大男孩的懷裏。


    他在米塵的眉角上用力地親了親,蹭了蹭她的臉頰,那樣親密的姿勢,像極了電影海報。


    往來旅客無一不側目,有的露出會心的微笑,有的則十分羨慕。


    而就在不遠處,另一個身影佇立著,瞳孔茫然地放大,明明身旁有人喊他的名字,卻始終回不過神來。


    “白先生!白先生?白意涵!”


    白意涵的神經如同被割裂一般,他轉過頭,擠出一抹笑容,“真不好意思。希望皇朝影業和您的合作愉快,也希望您一路平安。”


    對方順著白意涵之前出神的方向望去,看見了仍舊緊緊擁抱沒有放開的身影,不禁露出了然的笑容,“在你的國家,很少看見這麽熱情的離別。”


    白意涵依舊紳士地微笑,與對方握手,目送對方進入安檢。就像某種法則,某種不可動搖的規律。


    就在他回身那一刻,看見米塵踮著腳,向對方飛吻,那樣神采飛揚卻又離情依依。


    眉心皺起,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拳頭握緊,久久不得放開。


    直到看不見那個高挑修長的身影,米塵這才緩緩轉身,低著頭走了出去。


    所有笑意如同流星沉沒海底,白意涵一臉冷峻,哪怕周圍有人認出他來,掏出手機從各個角度拍他的樣子,他隻是跟在米塵的身側,一步一步看著她走出了玻璃門。


    “白先生!可不可以給我們簽個名!”一個女孩拿著本子和筆走到他的麵前,滿臉期待。


    可是當女孩看見那雙猶如寒星的眸子,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


    “可以啊。”白意涵微微扯起唇角,將她的紙筆取了過來,寫下自己名字的時候,用力到將紙麵都劃破。


    當其他人也在包裏翻找打算找白意涵簽名時,白意涵已經快步走入了電梯,去到了地下停車場。


    米塵來到機場大巴的等候位,時間已經很晚了,再過不久就到淩晨。想到明天還要早起,她內心的鬱悶就不是一點半點。


    忽然,手機響了,竟然是白意涵的名字。米塵傻了,這麽晚了,白意涵找她做什麽?


    “喂,白大哥?這麽晚了還沒睡嗎?”


    “沒有啊。你現在在哪裏呢?”


    白意涵的聲音依舊溫潤,聽得米塵心裏暖洋洋的。


    “我在飛機場,正準備回去呢!”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銀色的保時捷停在了米塵的麵前,對方將車窗搖下來,朝她招了招手:“我送你回去!”


    米塵傻了,白意涵怎麽會在這裏?


    “怎麽?還不上車?怕我吃了你啊!”


    白意涵的頭發剪得比之前短了些,少了幾分原來的溫文爾雅,更多的是果斷銳利。


    米塵上了車,白意涵傾下身來,扯過安全帶為她係上。當對方的手臂環繞過自己,米塵緊緊靠著椅背,連呼吸都不敢。低下頭,她就能看見白意涵露出襯衫衣領的一小截脖頸。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米塵別過臉去,不敢再看了。


    白意涵起了身,看見米塵的耳朵微微泛紅。


    “你啊,上次出了車禍,劫後餘生。現在也不知道多保護自己。以後上車要係上安全帶,明白嗎?”


    米塵趕緊點頭。


    車子開了出去。


    夜風涼涼的,白意涵將車窗調了下來。米塵閉上眼睛,覺得舒服極了。


    “小米,你是來送朋友的?”白意涵騰出一隻手來,揉了揉米塵的腦袋。


    米塵聳起肩膀,不自覺笑了起來,她猶豫了一會兒,開口說:“不是朋友,是我弟弟!”


    “你弟弟?”白意涵笑了,可不知道為什麽,米塵覺得他的笑聲涼涼的。


    忽然,車子加速,米塵的後腦猛地貼在了後座上,兩側的路燈飛速掠過,就連風都是呼啦啦地響。


    “白大哥!白大哥!你怎麽了!超……超速了啊!”


    驀地,白意涵將車駛入了路旁的加油站,刹車驟然踩下,穩穩停了進去。


    米塵驚魂未定,呆然地側過臉來,看著白意涵,“白……。”


    車窗被搖了上來,米塵忽然有一種害怕的感覺。


    白意涵的側臉太冷,甚至於唇角的凹陷都沒有了以往的暖意,看起來仿佛鍍上一層冰霜。


    驀地,白意涵的手掌勾過了米塵的後腦,還沒醒過神來,對方的唇就貼在了她的眉角。


    瞬間,千樹萬樹梨花開,米塵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對方扣住她後腦的力度,令她醒過神來。


    “你是說,你的弟弟會對你做這些?”白意涵在冷笑,米塵終於看出來了。


    “什麽?”


    “你的成長速度真是非凡啊。我不過幾天沒有見到你,你就學會撒謊了,是嗎?”


    米塵下意識手指觸上自己的眉角,腦海中驟然浮現出安塞爾在安檢之前抱緊自己的場景。


    “白大哥……你當時在?”


    白意涵沒有說話,他別過頭去,雙手按在方向盤上。那種漠然,令米塵一陣心慌。


    加油站的夜班工作人員走了過來,白意涵將車窗搖出一條縫,將油卡塞了出去,“能加多少加多少。”


    米塵不知道白意涵生氣的原因是什麽。隻是因為他不相信安塞爾是她的弟弟嗎?雖然說給任何人聽,都不會相信。因為她和安塞爾之間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無論是五官還是身形。安塞爾擁有法國血統,而她卻是個純正的東方人。


    可就算是這樣,白意涵有必要生氣嗎?他如果在飛機場裏就看見她了,為什麽不叫她?


    “我沒有撒謊。安塞爾真的是我的弟弟……他從法國來看我,我們是……。”


    白意涵忽然側身,米塵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唇被狠狠地壓住,有什麽順著唇縫擠了進去。


    強烈的壓迫感令米塵下意識後退,而對方卻緊隨而至,不給她任何逃避的空間。


    她的後背被緊緊壓在車窗上,耳邊隻聽見吧嗒一聲,安全帶被打開,對方的胳膊環繞過她的身體,手掌牢牢按住她的後腰,用力地將她壓向自己。


    躁鬱而狂放,米塵的唇舌都疼痛了起來,她的雙手按壓住對方的肩膀,試圖抬起頭來躲避,而得到的隻是更加用力的擠壓。對方的胳膊越收越緊,幾乎要將她的骨頭都捏碎。


    米塵惶恐了起來,扯著對方的後衣領要將他拽開。可白意涵卻輕鬆地騰出一隻手,將她的手腕扣住,壓回到了身後。


    工作人員的聲音響起,“先生!先生!油已經加滿了!您的油卡……。”


    白意涵鬆開了米塵,車窗打開一條縫隙,工作人員將油卡和單據塞了進來。


    米塵覺得今天的白意涵不大對勁。無論是他的表情,做事的風格甚至於他……都不是米塵所認識的白意涵。


    她下意識就想要打開車門,可白意涵早就鎖了中控。


    “白……白大哥……如果你心情不好我可以自己……自己回去……。”


    米塵的嘴唇腫得發麻,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安全帶。”白意涵隻從口裏擠出這三個字。


    “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去……。”


    明明外麵除了路燈就是偶爾駛過的私家車,別說公交了,連出租車都沒見著。


    “我說,把安全帶係上。”白意涵的雙手扶著方向盤,冰涼的路燈燈光映出他的側臉,米塵更加倉惶。


    她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安全帶,低頭係上。


    車子駛了出去,平穩的速度,而白意涵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米塵僵著脖子,看著前方,連腦袋都不敢轉一下。


    終於到了星苑門口,米塵下了車,回頭時看著白意涵被路燈映照得愈發冰冷的側臉。當車門關上的一刻,車子無情地揚長而去,她終於呼出一口氣來。


    手背貼在自己的唇上,白意涵那一刻的壓迫感如此清晰地再度襲向米塵的大腦。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臥室裏。她蜷在床上,閉上眼睛就是白意涵靠近自己的畫麵。


    那不是白意涵。至少不是她所熟知的白意涵。他嚇壞她了。


    翻來覆去,從床頭換到床尾。她甚至連合眼都沒有,天就亮了。


    這一天,米塵完全不在狀態。她十分之恍惚。


    “米塵,你還愣這裏做什麽,給厲墨鈞補妝啊!”某位工作人員拍了拍米塵的肩膀,米塵驚得到抽氣。


    當她麵對厲墨鈞的時候,刷筆在手中猶豫,她全然沒有平日化妝的感覺。


    厲墨鈞也沒有像平日裏一樣閉上眼睛,反而微微側過臉來看著她。


    “怎麽了。”


    他的語調總是那麽穩,好似世界翻轉過來他也不會皺一皺眉。


    “沒什麽。”米塵吸一口氣,準備好好工作。這部戲就要收尾了,她可要讓厲墨鈞在鏡頭麵前完美收官。


    “你不說,又放不下。我不會讓一個心不在焉的化妝師給我上妝。要麽你告訴我怎麽回事,要麽我請別的化妝師來替你。”


    米塵太了解厲墨鈞的性格了,說一不二,他有不可侵犯的原則。


    “就是有一個我很尊重覺得很重要的……朋友,誤會我對他說了謊,然後他做了一些讓我想不明白的事情。”米塵含糊其辭,她沒辦法說明白對方是誰,也沒辦法說那個讓她想不明白的事情是什麽。


    “對方誤會你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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