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桓感覺到,即使是那倆孩子的父母,應該也不會有多喜歡他們。


    傍晚,周桓從工作地方回來,進家門後,首先洗了個澡。


    結果在洗澡時,他又聽到那個“呼呼呼”的異響。


    他瞬間聯想到了小肥常發的音:呼嚕!呼嚕!


    不知為何,雖然他對那智障兒童的了解全憑老周和阿峰描述,但此時他的印象卻極其深刻,好像親眼見過一樣。他幾乎看到小肥就站在他跟前,肥肥胖胖的身材,粗壯的胳膊和手臂,圓圓的腦袋,一臉的麻子,尤其那件紅肚兜,繃緊在小肥身上,鮮紅鮮紅,仿佛是從小肥體內流出來的血液。


    想著想著,周桓後背又冒起一股寒意。


    麵臨這種狀況,如果是其他人,多半會選擇搬家了事,周桓卻還不願退縮,一個原因,是他身為記者的職業本能,盡管事件很離奇,但他依然打算探尋出真相,日後興許還真能做個特別報道。而另一個原因,是他從小脾氣硬朗,不喜歡服軟,遇到難事就退縮並非是他的風格。


    所以他決定追查到底。


    次日是周六,周桓決定休息一天,好好補充睡眠。


    結果一大清早,他就被樓下大媽叫聲吵醒,說是今天開始要漲潮。


    周桓心想,不是還沒到四月份麽,怎麽已經漲潮了?


    隨後他下樓打聽,有人告訴他,今年比起往年漲潮確實來得早了些,感覺很反常。


    況且今天不僅漲潮,還下起大雨,使得整條巷子更加黏糊糊的,周桓能夠想象,每家的房裏肯定又冒出不少水。


    盡管天氣糟糕,但周桓倒想去江邊走走,看看這邊的漲潮究竟是個什麽景象。


    於是,他撐把傘,迎著大風大雨,慢慢朝江邊走去。


    從巷子到江邊的路程很短,隻需穿過幾座房屋。隔沒多久,周桓已經站到水壩前,看見江水劇烈翻滾,水平麵明顯上漲,另外,他發現江水的顏色與此時天色非常一致,都是灰蒙蒙的。


    周桓小心翼翼地爬上水壩,以便看得更清楚些。


    站到壩上,周桓忽然想起那個名叫小肥的智障兒童,幾個月前,那孩子正是從這個水壩上跳下去,投江自盡的。


    眼望著波濤翻滾的江麵,周桓覺得自己很難體會當時小肥的感受。


    在他出神之際,身前猛地一道大浪拍來,令他猝不及防,差點從水壩上摔下來,還不小心喝了一大口水,嗆了半天。


    周桓發現這大浪來得很莫名其妙,簡直沒有任何預兆,此刻他相當難受,甚至產生嘔吐的衝動。


    便在這時,他看到了極震驚的一幕,灰暗色的江麵上,居然顯出一顆人頭,好像是有個人,正從江水裏冒出來。再仔細瞧,這人的臉蛋圓圓滾滾,滿臉的麻子,還在對他微笑。


    周桓腦海裏響起一個聲音:小肥!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終於,江麵上又恢複到正常,小肥不見了。


    周桓緩緩趴下水壩,顯得心事重重,稍稍停頓片刻,他即回往濕巷。一路上,他沒再打傘,任憑雨點猛烈拍打。


    漲潮總共持續了三天左右,這期間,巷子裏每家每戶都滲出許許多多水來,尤其巷子過道裏的水,幾乎要高過膝蓋。


    總體而言,今年的漲潮來得早,去得快,特別奇怪。


    巷子裏的人都紛紛猜測,這種詭異跡象,像是有什麽事要發生一樣。


    誰都知道,幾個月前,小肥自殺了,就死在這片江水裏,小肥生前又愛玩水,也是他死後,巷子裏的水越來越多。


    果不其然,退潮後次日,事情真的發生了。


    這天一早,所有人都圍站在水壩下方一塊濕泥平地上,包括周桓在內。如果沒退潮,這塊平地會被江水淹沒,是無法站人的。


    此刻每個人的臉色都極為陰沉,好幾個女人甚至捂著嘴巴。


    因為他們均瞧見了心驚膽顫的一幕。


    人群中央,一具屍體的上半身被倒插在泥土之中,兩腿彎曲,姿勢顯得很奇特。


    由於派出所近,警察很快到場了,當兩名警察將屍體從泥土中拔出來,眾人瞧清楚死者臉時,不禁發出一陣驚呼。


    令他們震驚的,並非是死者身份,因為即使通過下半身判斷,他們也認出了死者是那孩子軍軍,真正嚇到他們的,是軍軍臉上突然長滿了麻子,密密麻麻,像被無數蜜蜂給蟄了一樣!


    軍軍父母剛到現場,眼見兒子屍體,自然哭得死去活來,但其他觀望者的腦中卻迅速浮現一個想法:


    小肥回來報仇了!


    那滿臉的麻子,是小肥的特征,小肥要告訴你們,他回來了!趁著漲潮回來的!


    等軍軍父母哭上一陣,警察當場就問他們,孩子何時失蹤的,最近有沒有什麽可疑人物出現。


    軍軍父母也是努力調整情緒,知無不答,告訴警察軍軍昨天一早便失蹤了,所以應該是昨天發生的事,最近也沒見任何可疑人物。之所以軍軍父母這麽配合警察,是因為除軍軍外,他們的女兒小梅同樣也失蹤了。


    “邪門啊,倆孩子都不見了,你說會不會真是那小肥的鬼魂回來報複了啊?”人叢中,阿峰問身旁的老周。


    “那肯定啊!誰讓他們家孩子以前做了孽呢?說白了吧,小肥母子兩個就是被那倆孩子給害了,這話一點都不過分。”老周輕聲回答。


    周桓聽到他們談話,也問:“按你們這麽說,那女孩應該也凶多吉少了吧?”


    “我猜是。不過這麽個死法應該不可能了,大江邊也就這塊有個平地,要麽……被直接丟水裏去了?”老周猜測。


    “噓……別亂說話,人家父母還在這呢。”阿峰悄悄提醒。


    “倆孩子是一起失蹤的麽?”周桓又問。


    “我聽說,軍軍是早上不見的,小梅是晚上。”老周說。


    “能去哪呢?”


    “誰知道呀!”


    周桓點點頭,不再說話。


    就這會,軍軍屍體已經被抬上一輛運屍車,軍軍媽媽隨同一塊去,爸爸則留下跟其他警察繼續找小梅。


    因為情勢緊迫,搜救隊伍逐漸壯大起來,最後巷子裏幾乎所有人都參與其中,周桓也不例外。


    臨近傍晚,警察下了命令,要擴大範圍,爭取今晚一定要找到孩子。


    周桓本來跟阿峰還有老周三人一組,後來老周說家裏有事,先回家了,就剩周桓和阿峰,阿峰還在背地裏嘲笑老周:“你看吧,這邊的人實際上隻考慮自己,別人家的事永遠不放心上的。”


    周桓表示肯定地點點頭。


    因為擴大範圍,周桓和阿峰兩人把整個鎮都搜了個遍,漸漸的周桓發現參與搜尋的人越來越少,也確實如阿峰所說,這邊的人隻顧自己,都挺冷漠。相對而言,阿峰算是比較熱心的。


    “我們到這鎮的邊上一帶轉轉,怎麽樣?”見在鎮上搜尋無果,阿峰提議道。


    “行,如果再找不著呢?”周桓問。


    “那就回去唄,我們找了半天,走得我腿都酸了,算是對得住他們家了吧?你再瞧瞧那些人,不個個回家睡大覺去了麽。”阿峰又譏諷道。


    周桓隻是笑笑,沒再多說。


    於是,兩人走出小鎮,打算繞小鎮尋找一圈。


    小鎮的周邊地帶比較荒蕪,雜草遍地,鮮有幾座農家矮房和幾片農田。


    兩人不知不覺來到了田野間,發現路非常難走,因剛下過大雨,滿地泥濘。這時候,阿峰見前方不遠處有座茅草屋,裏麵似乎有動靜。


    此刻太陽還沒完全落山,光線不算太暗,否則那茅草屋就在幾棵大樹下,很容易被忽略。


    “去瞧瞧?”阿峰望向周桓。


    “嗯。”周桓也見著了,剛茅草屋內是有人影一閃。


    兩人也不遲疑,直接快步走到茅草屋跟前,推開半掩的屋門,隨即迎麵飄來一股塵土氣息,儼然這屋子已經很久沒住人了。


    屋內的擺設較為簡陋,除了地上不知被誰堆了些雜草外,還有一個看著像幾百年沒用過的灶台,上頭都是灰塵。


    兩人同時望向屋子僅有的一間房,見房門被拆了,剛剛那人影,應該就在房裏。


    阿峰帶頭,周桓跟後頭,兩人慢悠悠地步入房間。果然,和他們判斷的一樣,裏麵確實有個人。


    由於房間很小,無處可躲,所以那人隻是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顯得異常驚慌。


    “小梅?”阿峰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人正是失蹤了的小梅。


    “好怕……好怕……”小梅眼望著兩人,顫抖地說。


    “你怎麽一個人跑這來了啊?你爸媽都在找你!”阿峰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小梅,發現沒什麽大礙,內心一陣欣喜,暗想危急關頭,最後是他找到小梅,也算立了大功,感覺很自豪。


    小梅搖搖頭,依然很緊張。


    “你昨天沒和你哥哥在一塊麽?看到你哥哥被人帶走了麽?”阿峰突然想起來一問。


    “我哥……被小肥帶走了!”


    “小肥?”阿峰眉頭緊皺,“你確定?你看到了嗎?”


    “嗯!”小梅重重點了下頭,“我看到了!我哥被小肥帶走了!小肥樣子好嚇人!”


    “然後呢?你就一個人跑來這邊,為了躲小肥嗎?”


    “是啊!我怕小肥也來找我,把我帶走!”


    聽完小梅的話,阿峰深吸口氣,他回頭望了眼周桓,問:“怎麽辦?”


    “別管這些了,我們先帶她走吧,其他事等會再說。”


    “也是,那小梅,跟叔叔走吧……”


    誰知阿峰一句話沒說完,小梅就急得直喊:“不要!不要!我不走!”


    “幹嘛呢?有叔叔在,你還怕啊?”


    “就不走!就不走!小肥在外麵呢!”


    小梅正嚷嚷間,阿峰忽然察覺她膝蓋處有一點點紅,忙問:“小梅,你這膝蓋,是摔跤了嗎?”


    小梅立即安靜下來,不再吵鬧,阿峰順勢撥開小梅兩隻手,發現小梅的右腿膝蓋處,確實有個不大不小的傷口,怪不得她要坐地上,見了人也不站起來。


    “叔叔,我腿疼,走不動路,剛剛我試試走幾步,疼死我啦!”小梅又叫道。


    “什麽時候摔的?”阿峰問。


    “就來到這裏的時候。”


    阿峰心想是了,剛才小梅嚐試走路,所以正巧被他和周桓看到。不過小梅走路不方便,倒是比較麻煩。


    “你去叫她父母吧,最好再抬隻擔架過來,我在這裏守著。”周桓提議。


    阿峰想了一下,覺得周桓的辦法可行,說:“好吧,那你辛苦了,我快去快回,這丫頭強得很,估計也隻有她父母能帶她走,你千萬別讓她再跑了啊!”


    “怎麽會呢,你看她的腿,想跑都跑不了了。”周桓說。


    “也對,我真是傻。”阿峰尷尬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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