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木又回頭問楊婕:“如果開不進去,那周洋他們的車在哪呢?”


    “是啊。”楊婕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正疑惑間,宋正明把車停靠路邊,說:“到了。”


    喬木和楊婕立馬下車,先觀察附近。他們發現這片地方的碎石很多,車旁有一條布滿雜草的鄉道,應該是通往花蛇村的路。


    “這條路就是……咦,那人是誰?”宋正明慢慢下車,剛想指路,便發現前方大路上有個人影。


    喬木和楊婕也注意到了,是有個人,在向這邊走來。


    等接近後,他們才發現對方居然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留了頭短發,穿套黑色運動服,一雙幹幹淨淨的白運動鞋,還背了雙肩包,從服裝和氣質來看,不像是當地人。


    那少女默默來到他們麵前,站立不動,先望了他們幾眼,隨後也留意到了去花蛇村的小路。雙方都沒說話,喬木忽然覺得好尷尬。


    “小姑娘,你來這邊做什麽?”宋正明率先問。


    “我來找人。”少女回道。


    “找誰啊?”


    “找我小姨的。”


    “你小姨怎麽會在這邊,知道這什麽地方嗎?”


    “我知道,這條路過去就是花蛇村了。”


    “你要去花蛇村啊?”楊婕插進來問。


    “嗯。”少女點點頭。


    “等等,你小姨叫什麽名字?”喬木一下感到奇怪。


    “她叫……鄭惠麗。”少女好像很不情願的說出口。


    喬木和楊婕麵麵相覷,連宋正明都是一愣。


    “你是鄭惠麗的……”宋正明想了起來,鄭惠麗確實有兩個外甥女。


    “對的,我跟她是親戚。”


    “那你叫什麽名字?”宋正明問。


    “我叫蘇沁。”


    “蘇沁……”宋正明在心中默念一遍,覺得這名字很陌生,他再問:“你從哪來的?怎麽知道你小姨去花蛇村了?”


    “她告訴我的啊。她兩個多星期前就跟我說了,然後我是昨天剛從青島坐火車來的,一開始沒告訴她,結果等到了這邊再想打電話給她,她又不接電話。後來也是跟我小姨一塊租房的大姐告訴我說小姨和探險俱樂部的人去花蛇村了,所以我今天才來找她。”


    “那個……花蛇村的事,你小姨沒告訴你嗎?”楊婕問。


    “你認為你一個小姑娘該到這裏麽?”宋正明也說。


    “我知道的。”蘇沁很肯定地說。


    “知道什麽?”喬木問。


    “花蛇村的事我都知道……”蘇沁若有所思地說,慢慢的,她又迸出一句:“那天晚上,就是我背著我妹妹,從花蛇村逃出來的。”


    一聽這話,宋正明等三人都異常驚愕,宋正明忙問:“什麽什麽,你說說清楚!”


    跟著三人一齊圍到蘇沁跟前。


    於是,蘇沁把一年多前她在花蛇村那番驚心動魄的經曆簡短說了一遍。當時,她和爸爸蘇宏還有妹妹蘇妙為緬懷死去的媽媽和探望外公外婆而回花蛇村探親拜年,結果得知了浸屍儀式及樹葬等民間陋習,另外他們還發現村裏人習性越來越古怪,並伴隨一群孩子失蹤,整個村都陷入了慌亂。後來,村長領著一大群人,包括她和她爸爸蘇宏還有大舅鄭剛一同去小蛇島上找孩子,最終他們在一座洞內發現一具龐大如古代將軍般模樣的腐屍,接著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被洞穴吞噬,隻有她逃了出來。在她們姐妹被村裏的傻子孫二可送回花蛇村後,她就發現村裏人全部都已開始變異,甚至有瘦屍在地上亂爬,她極度驚慌,隻好背著妹妹連夜離開花蛇村,直至第二天早上她們姐妹在山路上遇到正急趕回家的小姨鄭惠麗,把事情跟鄭惠麗一說,才勸住了想回花蛇村的鄭惠麗。之後鄭惠麗立即報警,卻未被受理,無奈之下,鄭惠麗先將她們兩姐妹送到青島,由她們爺爺奶奶代為照顧,但隱瞞了蘇宏在花蛇村的遭遇,隻說因工作需要出差兩年。安頓好她們後,鄭惠麗獨自歸來,繼續想辦法解決花蛇村的事。隔了兩個多月,鄭惠麗打電話告訴她說,村裏人全失蹤了,警察也沒辦法,不過她留意到了一家專搞荒野探險的俱樂部,已經申請成為該俱樂部的學員,想找機會請俱樂部的一些人幫忙。一直到最近,鄭惠麗又打電話通知她準備去花蛇村探險,且這次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她想一塊去,鄭惠麗卻不讓,所以她偷偷趕來,結果剛到這邊,就和鄭惠麗失去了聯係。


    聽完整個故事,喬木,楊婕,宋正明三人都難以置信,但又見蘇沁說話的語氣和神態顯得特別真誠,不像在撒謊。


    “那你小姨……當時來報案,怎麽不跟我們說清楚?”宋正明問。


    “她跟我說,她怕你們不相信。而且她後來確實透露了一些訊息給你們,可你們還是不信,都認為她精神不正常。”


    宋正明用手抓了抓鼻尖,說:“你小姨當時那個神經兮兮的樣子,估計誰見了都不會信。”


    楊婕心中還有個疑慮,便問:“照你的說法,你爸爸是在小蛇島出的事,那你小姨帶人去小蛇島找了麽?”


    “沒有。”蘇沁輕輕搖了搖頭,“小姨提過,那座島是千萬千萬不能去的。”


    “宋所長,你們呢,查過那座島嗎?”楊婕轉望向宋正明。


    “那座島離花蛇村不算近,還需要坐船,鄭惠麗又一個字都沒跟我們提,我們怎麽可能想到要去。”宋正明說。


    “那也是。”楊婕點點頭。


    “別多說了,既然這樣,我們一起進村吧。”喬木焦急地說。他相信蘇沁的話,所以猜測周洋他們一定極其危險。


    “你真要跟我們一塊去啊?”宋正明最後問蘇沁。


    “嗯,要去的,我下決心了。你們也需要我給你們做做向導。”蘇沁態度很堅決。


    於是,這四人便成為了另一支趕往花蛇村的隊伍,順著這條滿是雜草野花的小路,緩緩向前。


    當接近花蛇村,又看見那些死氣沉沉的黑瓦房屋時,蘇沁的記憶也像潮湧一樣噴發出來。她想起那晚她背著妹妹蘇妙驚恐萬狀地在花蛇村奔襲,迫切地想要逃離花蛇村。夜風像鬼叫般狂嘯,伴隨轟隆的雷鳴聲,天還下起了大雨,地上到處都是爬行的瘦屍,以及許許多多變異的村裏人。在出村的小路上,她還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額頭給摔破了。這段恐怖經曆,猶如昨天才發生的事,她都想象不到自己當時怎麽會有勇氣居然真帶妹妹一路衝出了花蛇村。


    沿途中,喬木和楊婕終於看見了蘇沁所說的那些銀杏樹,一想起村裏人用藥水浸泡屍體,縮小尺寸,再放入樹幹內安葬,就感覺後腦一陣涼意。


    “我頭一回上這來,發現這個樹洞,還以為老鼠啃的呢。”宋正明調侃般說。


    等步入花蛇村後,蘇沁先領他們去了外公外婆曾住的老房,此時房中空無一人,也令蘇沁頓生感慨。


    出了老房,喬木和楊婕開始大聲叫喚周洋等人名字,還連續搜了好幾座房屋,結果一無所獲。蘇沁又帶他們去河邊一帶找,並解釋了村裏臭味的原因。喬木顯得相當警惕,從背包內取出軍刀,拿在手中,宋正明見了就說:“你這是管製刀具啊。”喬木隻是笑笑,沒有搭話。


    此刻接近傍晚,天快黑了,喬木完全不知道周洋等人身在何處,周洋和鄭惠麗同樣也不知道喬木他們已到花蛇村了。


    周洋和鄭惠麗依然死守在巴士車內,寸步不離,兩人均滴水未進,一口東西沒吃。最近氣候特別幹燥,兩人嘴唇開裂,外加空腹缺水,狀態相比昨天差了不少,連說話都沒力氣,隻疲軟地坐著發愣。


    方澤熙,陳雅,範文強的屍體全不見了,周洋猜想,應該是被蛤蟆人拖去了什麽地方。


    而在他們慘死後,鄭惠麗也將她的身份和她為何會加入秦木俱樂部的原因告訴了周洋,並深深道歉,雖然她明白,到了此種地步,道歉根本無濟於事,因為她偏自私的做法,導致犧牲掉好幾名俱樂部成員。


    周洋默默聽著,沒有覺得特別驚訝,也沒有責怪鄭惠麗,他隻覺得,目前的情況,討論這些已無意義,怎麽脫離困境才最重要。


    鄭惠麗還告訴他,當她從蘇沁口中聽聞花蛇村家人遇難後,整個人就徹底亂了,而在她送蘇沁姐妹回青島期間,她又接到電話得知同樣在外打工的二哥突發心髒病死了,那時她真感覺天塌了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處於崩潰狀態。


    等逐漸冷靜後,她明白她必須要扛起一切,但她需要幫手,非常非常渴望有人能幫她,所以才出此下策,加入了秦木俱樂部。


    聽聞這些,周洋不禁對鄭惠麗流露出一絲同情,心想她也確實不容易,造成現在的局麵,也不全是她的責任,更不是她所希望的。


    天慢慢黑了,兩人仿佛被一層厚重的陰影籠罩,因為一旦天黑,他們的視線和行動必會受到影響,更加容易出事。而且車外又斷斷續續傳來動靜,兩人心知肚明,那些蛤蟆人和瘦屍再度行動了。


    周洋透過車窗來回觀察,他發現外麵的蛤蟆人已經越聚越多,全在地上亂爬。看來今晚比昨晚要難熬得多。


    當他感覺一籌莫展之際,忽地踩到一塊較為鬆動的地板,那是巴士尾部的一個位置。他站定住,低頭瞧了瞧,用腳尖推了幾下,果然很鬆動,應該是巴士從山上翻下來時造成的創傷。


    先前因為他們很少來車尾,基本都坐在靠中間座位,所以沒留意到這塊地方。


    “麗麗,你來看看。”周洋招呼道。


    等鄭惠麗走近,周洋便用力跺幾下腳,隻聽“哢”一聲,地板竟裂開一個口子,周洋再用手一拉,口子變得更大,看似足夠一個人鑽出去。


    周洋盯向這口子,大腦不停思考,他覺得這或許是他們逃生的一次機會。


    可眼下問題又明擺著,外麵到處是敵人,若貿貿然鑽出去,結果和送死毫無區別。


    況且這口子已經被打開了,萬一被蛤蟆人察覺,很可能它們會從這口子爬進來,後果同樣不堪設想。


    表麵看來,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但周洋總感覺會有辦法。


    於是他站起身,四處觀察,這時候,他發現一個奇怪現象,即所有蛤蟆人都聚在巴士右側,而另一側則連一個都見不到。


    周洋瞬間明白了,想必蛤蟆人已經意識到車門才是他們逃離巴士的唯一出口,而非那些車窗,所以幹脆選擇圍堵車門,因此對另一邊放鬆了警惕。


    他再仔細觀望,看到另一邊地勢平坦,樹木稀少,一片空曠,毫無隱蔽的地方,意味著他們不可能再遭埋伏。換言之,隻要悄悄從這口子溜出去,很有機會擺脫困境。


    周洋立馬對鄭惠麗說:“麗麗,你深吸口氣,我們賭一賭。”


    “怎麽了?”鄭惠麗還沒反應過來。


    “你聽我說……”


    周洋即刻把他的想法和策略說了遍,並讓鄭惠麗做足心理準備,接下來可謂殊死一搏。


    鄭惠麗認同周洋對當前局勢的分析,答應道:“行,聽你的。”


    接著,周洋小心翼翼地拉開地板那道口子,並將頭慢慢探出去,窺探巴士底盤處的情況。


    趁天沒完全黑,還剩點光亮,周洋看到,那些蛤蟆人均離這口子有段距離,隻在車門附近爬動。而口子的正下方是一堆雜草,應該不會引起特別大動靜。所以不論從哪方麵看,這都是一次天賜良機。


    周洋回頭對鄭惠麗說:“我先鑽下去,你再趕緊下來。”


    鄭惠麗緊張不已地點點頭。


    周洋也不猶豫,一隻手拉開口子,另一隻手撐住地板,兩腳先穿過口子,整個人徐徐下降。到他平穩著地後,他忙對鄭惠麗招招手,並挪開個空位。


    鄭惠麗依法照做,在周洋幫助下,也成功落地。


    兩人此時趴在雜草堆上,周洋一個示意,兩人再慢慢匍匐前行。


    眼看馬上就要離開巴士車底,可誰能料到,當他們一齊爬至某處雜草堆時,猛然感覺身下一空,雙雙墜落。原來車底竟有一個地洞,隻是洞口處被一堆雜草給遮蓋了!


    伴隨一陣強烈的疼痛感,兩人掉入了地洞,所幸洞內的泥土非常鬆軟潮濕,否則這樣落下來,後果會更嚴重。


    地洞環境漆黑一片,頂上的一點點光亮,可以忽略不計。


    周洋還來不及思考,兩手緊緊捂住胸口,因為他是前仰著地,胸骨受傷,此刻隻覺得胸口像裂開了一樣。反觀鄭惠麗倒無大礙,她慢慢起身,再去攙扶周洋。


    等周洋站定了,兩人觀察四周,頓時發現這地洞好像異常寬闊,頭頂上方的洞口離他們約兩米左右,可就這短短的兩米,卻令他們不知道該怎麽出去。


    周洋隨意抓摸一番,確定這地洞很大,而且空蕩蕩的,他內心一股絕望騰然升起,鄭惠麗更是想死的心都有。


    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差不多就是如此。


    “我們怎麽辦?”鄭惠麗聲音顫抖地問。


    “完了……完了……”周洋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但此刻他真的毫無辦法。


    鄭惠麗又開始哭,哭得極其傷心。


    周洋讓鄭惠麗和他一塊坐地上,盡量先不要亂走,畢竟洞口在他們上方,起碼有個標識。


    周洋告訴自己,想活命的話,現在必須得冷靜,冷靜下來,好好想想辦法。


    首先,這地洞大有問題,絕對不會是以前村裏人平白無故挖的,隨即他又聯想到地洞上方的那輛巴士,他隱隱覺得,巴士之所以被挪到地洞入口的位置,應該和這地洞有密切聯係。至於搬運巴士的,十有八九是那些蛤蟆人。


    “麗麗,你說……那些蛤蟆人平時在哪呢?”周洋腦中忽然迸出一個想法,急問鄭惠麗。


    鄭惠麗不明白周洋在想什麽,隻說:“在哪?我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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