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琪難以理解,地下室明明比上麵更冷,為什麽老袁要脫去上衣呢?


    於是她問:“老先生,你不冷嗎?”


    老袁麵色平靜地回答:“一會很熱。”


    老袁瞧了程思琪一眼,問張南:“怎麽另一個姑娘也下來了?”


    “她也想看看,老師放心,她絕對不會發出任何動靜。”


    老袁點點頭,隨即對程秋娜招招手,說:“過來吧。”


    “幹嘛呀?”程秋娜害怕地問,兩條腿仿佛僵硬了一般,不敢過去。


    “替你解蠱。”老袁說。


    “怎……怎麽解啊?”問老袁時,程秋娜看了眼程思琪,程思琪同樣很擔心。


    “你隻要把手放在這個碗裏不亂動就行,其他的交給我。我身體不方便,所以你得辛苦一些。”老袁說。


    “哦……”程秋娜嘴上答應,腳步卻遲遲沒有挪動。


    “去吧。”程思琪輕輕推了推程秋娜。


    程秋娜沒轍,隻好一步步走到老袁跟前。老袁仍坐著輪椅,木碗就放在他的膝蓋上,由於光線太暗,程秋娜瞧了好久才瞧出來,木碗中原來是血!


    “這是血啊?”程秋娜瞪大眼睛問。


    “對。”老袁朝程秋娜和藹地一笑,“你忘了麽,上次你臨走時,小慧抽了你一點血,後來我把我的血跟你的血合到一塊,就是現在這碗裏的血。要解蠱,需要我倆的血融合才行。”


    程秋娜勉強聽懂了,緊皺眉頭問:“好吧。那你的意思,我要把兩隻手全放進碗裏去是吧?”


    老袁點點頭。


    程秋娜隻好雙膝跪地,慢慢吞吞地把手放進木碗中,當觸碰到碗中的血時,她感覺異常冰涼,差點就要將手縮回去,老袁急忙按住她的手說:“手沾了血,就不能再隨便拿出來了,等我讓你拿出來你再拿。”


    程思琪勸道:“是啊,娜娜,你聽老先生的話,別亂動。”


    隨即張南拉著程思琪退到一旁,示意不要再出聲。


    等程秋娜的心情稍稍安定下來,老袁便將自己的雙手放入碗中。


    四隻手呈一前一後,五指張開,按住了碗底。


    見老袁閉上眼睛,程秋娜開始環視四周。她看到張南和程思琪站在靠牆的位置,正注視著她。還有牆角的蠟燭,地下室明明沒風,蠟燭卻在一閃一閃,她完全想不通這是為什麽,隻感覺有點滲人,腦中不禁浮現一幕幕恐怖的畫麵。她甚至感覺被剝了臉皮的君君,就幽幽站在老袁身後,兩手搭住老袁肩膀,用模糊的麵容,衝她微笑。


    想到這,她頭皮發麻,兩手不自覺地顫抖,直到老袁說了句:“不要東張西望,跟我一樣閉上眼睛,注意力集中!”


    “嗯!”程秋娜做了幾下深呼吸,閉上了眼睛。


    兩人即維持這種狀態,沒有再動,也沒有交流。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程秋娜忽覺兩手有些微熱,碗中像有熱氣冒出來,漸漸的,溫度的變化越來越明顯,碗中血熱氣騰騰,還在冒氣泡,差不多到了手能承受的最高溫度。


    她一直記著老袁的話,所以不敢把手拿出來,此時她睜開眼,看見老袁已是滿頭大汗,上身全部濕透,口中振振有詞,但聲音太輕,聽不清楚在念什麽。她知道老袁正給她做法,隻好強忍住熱感,盡量保持冷靜。


    又過會,她發現自己身上冒出一團團黑氣,她嚇得幾乎快要驚呼出聲,且更離奇的是,這些黑氣呈現各種各樣古怪的形狀,時而像枯枝,時而像漩渦,時而像人臉,時而像手爪。


    一瞬間,這些黑氣急劇聚攏,竟然變作一個人影,直直站在程秋娜身旁。


    那人影全身渾濁空洞,麵部一片陰影,整體姿態像是個披頭散發的女子,隻露出一雙血紅色的眼睛!


    程秋娜瞧得目瞪口呆,剛才還全身火熱,此刻隻感冰涼刺骨。


    老袁睜開眼問:“你是誰?有什麽目的?”


    那人影忽然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笑聲,而後緩緩移動腳步,來到程秋娜身後。


    程秋娜不敢回頭,隻望向老袁,老袁則死死盯著那人影。


    那人影驟然抬起兩手,說是兩手,不妨說是兩隻尖爪,抓住程秋娜肩膀,“咯咯咯咯”笑個不停。


    程秋娜嚇得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仿佛隨便一動,就要引起驚天動地的變化。


    她感覺到人影用力抓住她肩膀,還有一股冷風盤旋在她後頸。她知道那是從人影口中吹出來的冷氣,她不禁身體發顫,下巴劇烈哆嗦。


    她注意到老袁麵色嚴峻,兩隻手依舊放在木碗裏。


    人影正發出一陣陣淒厲笑聲。


    程秋娜幾乎到了崩潰邊緣,她猛一回頭,霎時發現那人影從頭到腳長滿了一隻隻黑手,黑手越變越長,好像觸角一樣,慢慢伸向她。


    此時老袁全身猛烈顫動,碗中的熱氣加劇,他兩眼死死盯著人影,等待機會。


    突然,一旁的張南大叫一聲:“程秋娜,低頭!”


    程秋娜立刻把頭一低,老袁隨即兩手端起木碗,將碗中的熱血潑向人影,人影被潑得滿身是血,熱血仿佛熔岩,冒起滾滾濃煙,灼熱的氣息馬上擴散開來。


    緊接著人影鬆開雙手,身形非但變得扭曲,還發出一聲聲尖嘯,尖嘯聲像是來自地獄,讓人感覺很不真實。趁此間隙,程秋娜拚命掙脫,然後逃到張南和程思琪身邊,大哭起來。


    繼而人影一直不停變化,最終成為一灘爛泥狀影子,慢慢消失,但在消失之際,不知從何處,又是一陣“咯咯咯咯咯”的笑聲傳來,程思琪姐妹聽得毛骨悚然。


    一切歸於平靜。


    程思琪摟著程秋娜,程秋娜依然在哭。


    張南問老袁:“老師,你怎麽樣?”


    老袁精神疲憊,累得大汗淋漓,氣喘籲籲,他顫抖地丟下木碗,此刻遍地都是血跡。緩了緩,老袁說:“對方挺頑劣,但花蠱還是被我解了。”


    雖然這場解蠱儀式驚心動魄,但一聽到老袁說花蠱解了,程思琪姐妹頓時心花怒放,如獲重生一般,程思琪對老袁道謝,顯得非常激動,程秋娜卻暫時說不出話。


    張南也是心裏一塊石頭落下,可當他望向程秋娜時,後背驟然升起一股寒意,他兩眼瞪大地對程秋娜說:“你抬頭,讓我好好看看!”


    程秋娜不解張南這話什麽意思,帶著哭腔問:“你幹嘛啊?”


    張南不管程秋娜同不同意,主動伸手托起程秋娜下巴,視線集中到程秋娜的眉心。


    觀察片刻,張南後背寒意逐漸加重,他喃喃說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什麽叫怎麽會這樣?”程思琪瞧出張南臉色不大對,忙問。


    老袁把燈打開,亮光照到程秋娜滿臉淚痕的臉上,令程秋娜一時不大適應。


    “阿南,還有哪不對勁?”老袁推著輪椅過來。


    張南沒有回答,隻盯著程秋娜,表情呆若木雞,腦中卻是思緒萬千。


    從上海到雲南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像倒帶一樣快速在他腦海裏閃現,一些疑問,也在瞬間得到答案。


    “你一直盯著我幹嘛,有病吧你?說啊!”程秋娜相當急躁。


    張南的思緒,一下回到了程秋娜在上海所住的醫院。


    那是一切的源頭。


    “我懂了。”張南莫名說道。


    “懂什麽啊?”程秋娜問。


    老袁也不明白張南說什麽,正等張南解釋。


    張南指著程秋娜的眉心問:“你的花蠱是被老師解了,但你眉心的黑氣沒有消失,你知不知道因為什麽?”


    一聽這話,老袁呆了,趕緊問:“阿南,我的眼睛和你不一樣,瞧不見這些東西,但道理我是知道的。若被下蠱者,其眉心必然發黑,但剛才我的的確確是把她的蠱給解了,按理說,她眉心的黑氣應該消失了才對。”


    張南回道:“我半點都不懷疑她的花蠱被老師成功解了,我也是親眼所見。因為現在她眉心的黑氣雖然還在,但比先前要更淡,更模糊,這隻能說明一點,除了花蠱之外,她還被人下了一道邪咒!”


    “啊?”程思琪驚呼出聲。


    “是的,一道很隱蔽的邪咒。因為花蠱更淩厲,造成眉心的黑氣很重,所以她眉心處的另一團黑氣被我忽略了。怪不得……我先前總是想不明白,為什麽對方要給她下蠱,原來對方的真正用意不是下蠱,而是想利用這花蠱,掩蓋對方下的另一道邪咒。那個人……他一定知道我天生有一雙陰眼,能夠看到邪氣,發現邪咒,於是他索性再下一道蠱,巧妙地隱瞞了這道邪咒。”


    “你的意思……花蠱隻是個幌子,這道邪咒才是那人的真正目的?”老袁問。


    “對,他知道以我的能力來說,隨時可以解除這道邪咒,但他又不得不保留這道邪咒,所以他才會再下一道非常難解的花蠱,一來掩蓋邪咒,二來把我們的注意焦點引到花蠱上麵。”


    “這人怎麽那麽陰險啊?”程秋娜驚呼。


    “不但陰險,而且十分的精明。”張南也歎道。


    “那麽……這道邪咒,究竟有什麽作用呢?”程思琪問。


    “看起來毫無作用,但其實作用很大。”張南說。


    “什麽叫毫無作用?”老袁問。


    “毫無作用是指表麵上,這道邪咒根本沒有讓她產生任何症狀,她的症狀都是花蠱帶來的,這一點確信無疑。但實際上,這道邪咒卻充當了標記的用途。”


    程思琪和老袁都聽不明白,一臉茫然。


    張南解釋:“老師暫時還不知道上海發生的一些事,你們倆應該知道,孫天貴曾經為了讓他選定的目標難以逃脫,選擇在給那些女嬰喝的神湯裏下咒,這樣他就能無時無刻地知曉那些女孩的行蹤。程秋娜被下的邪咒,就和那些女孩被下的咒差不多,主要用途是為掌握她的行蹤,就好像是安插在人身上的一台無形跟蹤器。”


    程秋娜相當震驚,而且聽著感覺難受,她趕緊問:“那人追蹤我幹什麽,我得罪他了嗎?”


    “不是追蹤你,而是追蹤我們所有人。”張南說。


    “啊?”程秋娜一呆。


    “這就是給你下蠱的另一大妙處。你仔細想想,你一旦中了蠱,我就必須要帶你來到雲南找老師解蠱,我們一路同行,所以對方標記了你,也等於標記了我。”


    老袁思忖片刻,忽然臉色一變,問道:“阿南,我怎麽越聽越覺得這事兒不對勁?盡管那人心計如此之深,但他要安排到這種地步,必須對你非常了解,他甚至知道我的存在。因為隻有掌握你我之間的關係,他才可以推算出你會來雲南找我,你說是不是?”


    “是的。所以我剛才說,他十分的精明。”張南表情顯得有些迷茫,“難怪,龍幫的人能一下找到我們,我們的每一步,都好像被人精心算計過一樣。之前我一直想不通這一點,現在總算是理解了。”


    “那現在怎麽辦?”程秋娜著急問。


    “你先過來。”張南說。


    程秋娜來到張南身前,張南兩手緩緩觸摸程秋娜額頭,口中輕聲念了段詞,大約過了幾分鍾,張南見程秋娜眉心處的黑氣消失,放開手說:“這道邪咒被我解了,你現在一切正常。”


    程思琪姐妹終於鬆了口氣。


    從地下室出來後,其他人正等在大廳,王慧已給王自力包紮好傷口,張南問王自力傷口的處理情況,王慧說道:“他的傷是沒什麽大礙,不過需要觀察,還有就是得掛幾天抗生素。”


    “那樣的話,大力,你暫時先住在老袁家吧,等你傷完全好了再說。”張南提議。


    “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麽?她的問題解決了沒有?”王自力問。


    張南點點頭,把關於程秋娜被下邪咒的事又敘述一遍,然後說:“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麽,我腦子裏總有個疑問,本來我以為那道邪咒可以解釋一切,但仔細想了想,還是說不通。”


    “哪件事說不通?”王自力疑惑。


    “那雙眼睛。”


    “啊?”王自力一愣,“你就不能把話說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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