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張南原來是請來給阿俊看病的,阿荷當即不再遲疑,利落地掀起阿俊身上被子,再快速解開紗布。


    慢慢的,阿俊的原貌顯現在張南眼前。


    隻見阿俊全身僅穿一條平角短褲,從頭到腳徹底發黑,就像一個黑人,但與黑人的膚色卻也不同,具體來說,阿俊的肌膚並非純黑色,而是介於黑色和褐色之間的黑褐色。


    張南從未見過這種景象,包括老賈,一時都呆了。


    阿俊一對眼珠子骨碌骨碌直轉,但眼神似乎沒有什麽焦點。


    張南突然產生一種離奇的感覺,仿佛眼前並不是阿俊本體,而是阿俊整個人,被封閉在一個黑色軀殼當中,掙脫不掉,承受著窒息般的痛苦。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男一女兩人,步入了房間。


    男人見到眼前這些人,直說:“你看,我就知道是元寶和小虹,連金銀都來了,老東西!該有幾年沒回村了吧?”


    顯而易見,這一男一女兩人就是陳建平和王芳夫婦。


    老賈笑說:“對啊,幾年沒回來了,這次回來看看你這老家夥呀,老家夥身體還可以麽,跟前幾年差不多。”


    “好了好了,你也沒老!聽元寶說你在上海開飯店,發財發的都不想回來了是不是?把幾個老兄弟忘了?”


    “開啥飯店,瞎說八說,開了間咖啡館,賺點小錢,你個村長不也當得挺好麽,水產生意還在繼續咯?”


    “好個屁,都瞎混混。”


    “小芳怎麽樣,現在身體比以前也好一點了吧?”老賈又問王芳。


    “也就那樣。”王芳笑答。


    “她那個身體不行,每天吃吃睡睡,躺床上的時間比走路還多……對了,你們來前怎麽也不打個招呼?弄得我們不知道,飯吃了沒?”陳建平問。


    “飯吃過了,在元寶飯店吃的。”


    陳建平哦了一聲,目光移至張南身上,因為張南是他在場唯一不認識的人。


    他又見阿俊被解了紗布,掀了被子,頓時覺得奇怪。


    賈元寶解釋說:“這個張先生,是金銀的朋友,金銀請過來幫忙給阿俊看病的,是個通靈人。”


    陳建平半信半疑地重複:“通靈人?”


    “你放心,聽金銀說,他本事可大了,反正讓他先看看,要不然阿俊這病……也沒辦法。”


    陳建平有點理解,回答:“嗯,這倒是,醫院也看不好,什麽樣的辦法總得試試。”


    王芳忙問:“那看下來怎麽樣?能不能治好?”


    “我不曉得,那張先生,現在有沒有個說法?”賈元寶問張南。


    張南先對阿荷說:“可以了,你把被子和紗布弄上吧,他在發抖。”接著又對陳建平說:“我們下樓講吧,這邊太擠,而且別打擾他休息了。”


    一群人又回到底樓。


    陳建平請張南等人坐下來,泡了壺茶。


    “張先生,你覺得怎麽樣?他是生了病呢,還是有點其他什麽事?”陳建平恭敬地問。


    “不是生病,他明顯是入邪的症狀。”張南直接回答。


    “入邪……怎麽會入邪的呀?”王芳急了。


    “從目前看,他應該是被什麽人下了邪咒,所以最有效的處理方式是找到源頭,也就是說,解開那道邪咒。”


    “去哪找?”陳建平問。


    “這得靠你們了,你們好好回憶一下,阿俊在出事之前,有沒有經曆過什麽奇怪的事,或者接觸過什麽奇怪的人,特別是接近事發的時候。”張南說。


    “奇怪的事……奇怪的人……沒呀,沒有的。”王芳皺著眉說。


    “先別下結論,你們再好好想想,也可能是你們沒在意。”


    又沉思了片刻,王芳搖搖頭,陳建平同樣表示不知道。


    “那個……小馬,算不算?”賈元寶忽然提醒。


    “誰是小馬?”老賈問。


    “就是我跟你們講的那個道士,來我們村算命看風水的。”賈元寶說。


    “噢……小馬,對對,那個道士,看著人瘋瘋癲癲的,他來這裏也沒幾天,剛來的時候還賣掛曆,你們記得麽,他的那些三清掛曆,一卷一卷的。”陳建平說。


    “沒呀,他人還好吧,哪裏瘋瘋癲癲的?”賈小虹問。


    “有……反正不怎麽正常的一個人,村裏麵小孩子看到他都怕的。”陳建平說。


    “他叫小馬?他年紀不大嗎?”張南問。


    “年紀應該不大,不過看上去蠻老的,像四十幾歲了,實際聽他講大概在三十歲左右。”陳建平回答。


    “他見過阿俊?”張南問。


    “阿俊……見過麽?沒見過吧?”陳建平看了王芳一眼。


    王芳快速搖搖頭,不知是指沒見過,還是不清楚。


    “見過,怎麽沒見過?你也老糊塗了,那天晚上,他不是還跑去阿俊家裏麵了麽,還說阿俊心火旺,體質差,容易生病,說三十歲前,會生一場大病,挺不過去的。”賈元寶是個爽快人,心直口快地說。


    陳建平和王芳一齊愣愣地望著賈元寶,半晌,王芳才問:“有這種事啊,那後來呢?”


    “啊?你們不知道啊?後來阿芬就去找建良了呀,兩個人不還吵了一架麽,為了結婚的事。”


    “對的,阿俊也跟我講過,不過他不相信小馬,他說他被那個小馬氣得話都說不出來。”賈小虹說。


    “有那個事麽,我怎麽沒聽建良跟我講……”陳建平顯得半信半疑。


    “所以我說你老糊塗了,這種事情建良肯定跟你講的,多半你喝酒喝得忘記了。”賈元寶指指陳建平。


    “嗯,有可能。”陳建平終於點下頭。


    “那好,我再問一件事……”等陳建平和賈元寶停止爭執,張南又說,“那個小馬,在村裏待了多久,怎麽走的。”


    “怎麽走的不曉得,反正在村裏待了有差不多一星期吧。”王芳回答。


    “期間他在做什麽?”


    “沒做什麽呀,就賣賣掛曆,幫人算命,有時候要點東西吃。”


    “然後莫名其妙走了?”


    “對,走的時候他也沒跟我們打招呼,突然就走了。”


    “你們看見他走了嗎?”


    “沒看見,我們一般不跟他打交道的,我們忙自己的事都來不及。”回答張南這句話時,王芳望了陳建平一眼。


    “哪個時間走的?”張南也學王芳,望向陳建平。


    “什麽叫哪個時間走的?反正……他是有天下午走的吧……我記得。”換作陳建平回答。


    “確定是下午走的?”


    陳建平一愣,疑惑地問:“確定,這有什麽不好確定的?”


    “哦,但這樣就有點奇怪了。”張南端坐好,神情嚴肅地望著陳建平,“既然小馬在走的時候沒有跟你們打招呼,那你們是怎麽確定他走了呢?”


    張南這句問話,令其他人一時沒反應過來,陳建平緊皺眉頭,重複張南的問題:“怎麽確定他走的?”


    “抱歉抱歉,可能是我表達不夠清楚,我的意思是,在他沒有告知你們的前提下,你們怎麽知道他具體是在哪個時間段走的呢?我想你們應該不至於時時刻刻盯著他吧?舉個例子,比如拿我來說,某一天,我到你們村子,四處晃悠,你們也不大注意我,然後又是某一天,我連續一整天消失在你們視線中,但其實我沒有離開村子,我仍舊待在村子裏,你們懂我意思嗎?就是當你們無法分辨他是離開還是暫時消失在你們視線中的情況下,你們怎麽知道他一定是離開了呢?”張南耐心解釋。


    王芳聽得雲裏霧裏,陳建平卻明白了張南的意思,老賈和賈元寶也完全聽懂了,老賈附和道:“對,也有可能他那天不是下午走的,是晚上走的。”


    “所以我想知道,為什麽你們可以一口咬定他是下午走的,在他沒有告知你們的前提下。”張南說。


    “這個麽……那天,正好……”王芳有些不知該怎麽回答,一直在瞄陳建平。


    陳建平緩緩地搖搖頭,沒有說話。


    “是有人看見後告訴你們的?”張南問。


    “有……有嗎?”王芳問陳建平。


    “沒有,我們也就隨便猜的,我看那天下午他人不見了,應該是走了。”陳建平說。


    “那你們呢,你們知道小馬什麽時候走的嗎?”張南對向賈元寶和賈小虹。


    “不知道。”賈小虹幹脆回答。


    “算了,我隻隨便問問,反正也是無所謂的小事。那我們繼續說下去,小馬走了以後,按照時間線,應該是阿俊的父親陳建良因病去世,從小馬走到陳建良去世,中間隔了多久?”張南問。


    “我記得沒多久,兩三個月吧。”賈元寶回答。


    “三個月,三個月不到一點。”陳建平也回答。


    “他的症狀,和阿俊一樣,全身發黑?”張南問。


    “他那比阿俊要嚴重多了,不但全身發黑,人還一直在抖,關鍵他那個眼睛,好像看見什麽讓他害怕到要命的東西一樣……然後躺床上兩天,人就不行了。”陳建平回憶起堂弟陳建良的事,仍然心有餘悸。


    “是是是,建良死前那個表情,真叫嚇人!”王芳也說。


    張南仔細琢磨兩人的話,又問:“你說……他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好像看見什麽恐怖的東西?”


    “對!”陳建平斬釘截鐵地回答。


    “他死前是躺在哪的,也是這裏嗎?”


    “不,他是在他自家房子裏,所以後來阿俊犯了病,我們趕緊把阿俊搬到這裏來了,我懷疑……他家那個房子,有邪氣!”


    “是麽?他家房子離你家遠不遠?阿俊搬走以後,你們是怎麽處理那間房的?”張南下意識地望向窗外。


    “不遠,走過去五分鍾。阿俊搬到我家以後,我就把那個房子鎖死了。”


    “也就是說,從阿俊出事到現在,那個房子一直沒人住,裏麵的東西挪動過嗎?”張南神情煥發光彩。


    “誰有功夫管那些東西,讓它去了!”


    “一樣東西都沒少嗎?”


    “沒!我去動他家的東西幹什麽?阿俊出來以後,我就用鎖把大門砸死了。”陳建平有些不耐煩地回答。


    張南暗暗慶幸,忙站起身說:“那行,你把鑰匙拿了,帶我去阿俊家看看。”


    一群人離開陳建平家。


    沿途中,迎麵走來兩個村裏人,一身農夫裝扮,頭上都戴了頂鬥笠,膚色頗黑。兩人見著陳建平,客客氣氣地跟陳建平打招呼。


    兩人走後,陳建平笑笑說:“你看這最近的太陽是厲害,把這兩兄弟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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