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北守衛森嚴,即便有大王子身邊的侍衛在門口等著,席香三人到桂北城牆下,守衛依舊查得他們嚴嚴實實。


    貨物查完,還要男女分開帶到一邊,由專人上下檢查一遍身體,查驗是否攜帶了危及性命的短兵武器等物。


    查完後,方肯對三人放行,由大王子親衛帶他們進去。


    西戎大王子叫哈德,是西戎王與王後的兒子,從小倍受西戎王與王後的疼愛。領著席香三人入城西戎大王子的這名親衛名叫莫裏,是西戎王後從母家特意挑出來護衛西戎大王子的,據說是西戎的第一武士。


    同位練武之人,很多時候從腳步便能看出一個人功夫是否紮實。


    席香與十五對視了一眼,皆微微點了下頭。


    桂北城裏與桂南城並無區別,這邊的西戎人被大梁影響得很深,吃穿住行都與大梁無異,隻是西戎人長相到底不如大梁人精致秀氣,很容易能分辨出是哪裏的人。


    莫裏帶們三人一路暢通無阻,偶爾遇到與莫裏相熟的,打完招呼,還會順勢問一句:“這便是要給哈德殿下獻美玉的大梁商人嗎?不知道等他們獻完美玉,能不能也讓我們挑選一些?”


    都被莫裏板著臉斥退了:“你們要是喜歡,大可出去南北街買。”


    陳令還妄想同那些打招呼的人搭兩句話,見莫裏如此防備,便歇了心思,一路跟著莫裏走進了哈德大王子的住處。


    得知陳令等人來了之後,哈德大王子很快就出現了。與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小姑娘和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


    兩個小孩的相貌都不似西戎人,五官精致,粉雕玉琢的,很招人喜歡。尤其是那小姑娘,瓜子臉,大眼俏鼻,眉宇間雖稚氣未脫,卻已能看出等她再長幾歲,必將是個傾國傾城的小美人。


    陳令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不過一瞬,就收回來了。


    而席香與十五皆失神了片刻,直到陳令輕輕咳了一聲提醒,兩人方回過神,垂下頭收回了目光。


    陳令躬身道:“抱歉王子殿下,我們失態了。”


    哈德大王子卻哈哈一笑,非但不怒,反而一臉驕傲的道:“任何人見了我的愛妾都會失神,你們也不例外。”


    這才十二歲的小姑娘竟是哈德的妾?


    陳令心下驚訝,麵上卻真情實意的誇讚道:“她就像仙子一樣,我今日帶來的美玉,一定會讓她更美麗動人。”


    他將自己手裏抱著的匣子打開,裏麵裝著的是滿滿一匣子的翡翠,綠光瑩瑩,色澤豔麗。


    十五也將自己手中抱著的兩個匣子依次打開,分別裝著的是珍珠和瑪瑙。


    席香手上也帶了兩個匣子,一個裝著玉器,一個卻是金銀首飾。


    哈德眼都看直了,朝陳令豎起大拇指:“果然沒騙我,都是好東西。”


    他隨即轉過頭,朝那十一二歲左右的小姑娘有些討好的笑道:“阿顏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那小姑娘麵無表情的看了陳令一眼,方低下頭去看幾個匣子,隻一眼掃過,她便搖了搖頭。


    “都不喜歡?”哈德雖然愣了一下,但對小姑娘的反應似乎又習以為常了,有些無奈轉頭看向一旁的小男孩:“那七弟呢?你看看可有喜歡的?”


    那小男孩這才上前,看著琳琅滿目的美玉,看花了眼。他挑了半天,也沒挑出最喜歡的一個來,隻好皺著一張臉問哈德:“大兄,我想挑一個給我娘,但是不知道我娘喜歡哪個,讓她親自來挑好不好?”


    哈德轉頭吩咐隨侍一旁的侍女,“去叫楊夫人過來。”


    不一會兒,侍女便帶著一個婦人回來了。


    那小男孩見到婦人,眼睛登時便亮了,抓起一塊白玉吊墜興衝衝跑過去:“娘。”


    那婦人先是恭敬的朝哈德福神拜了拜,“哈德殿下。”方牽起小男孩的手,低頭溫柔的一笑。


    那小姑娘道:“阿姆,你過來看看有沒有喜歡的玉佩,前幾天我弄丟了你的玉佩,今日正好賠一個給你。”


    那婦人這才抬起頭,朝陳令等人看了過來。


    席香目光從婦人進來那刻開始,就一直停在她身上,沒挪開。


    直到此時,婦人抬眼看過來,視線相對的這一瞬間,席香隻覺腦中有根弦,突然斷了。


    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虧得陳令反應快,她隻走了一步,他便錯身擋住了她的視線,不著痕跡地捏了捏她手心。


    席香這才回過神來,在陳令警告的目光下,定了定神。


    同樣震驚失神的,還有那婦人,她緊緊盯著席香,小男孩一連叫了她數聲都沒反應。


    小姑娘目光微閃,走到那婦人身邊,明麵上是挽起婦人,暗地裏卻是掐了掐婦人,朝席香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阿姆,我喜歡她身上穿的衣服,你也要做一身給我。”


    哈德一心撲在小姑娘身上,沒察覺婦人的失態,聽見小姑娘的話頓時笑道:“既然阿顏喜歡,那就麻煩楊夫人了。”


    婦人這才慌忙收了目光,胡亂應了一聲:“哎,好。”


    “還要一模一樣的衣料,顏色也要一樣的。”小姑娘顯然是被嬌寵慣了,言行舉止間都透著股嬌縱。


    哈德一口應下:“好好好,都依你。”


    席香低下頭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料是尋常的料子,顏色也是常見的淺藍色,並未有任何特別之處。


    好端端的放著幾匣子的美玉珠寶不要……席香刹那間似乎想明白了什麽,輕聲開口道:“我這身衣服,是自己做的,用了自家不外傳的繡法,隻怕這位夫人做不出來相同的衣裳。”


    那小姑娘眯了眯眼,露出不滿的神情:“那你便給我做一身。”


    席香看了一眼陳令,陳令會意,立即麵露為難對哈德道:“王子殿下,這衣服沒有十天半月怕是做不出來……”


    哈德道,“那就給你們十天的時間。”


    小姑娘聞言,抿嘴朝哈德矜持的笑了笑,轉頭對席香道:“那你是不是要替我量身?”


    哈德得了小姑娘一個笑,神魂都顛倒了,也不管她是不是在問他,忙不迭聲道:“要量,要量。”


    小姑娘挽著婦人,“那走吧,我們到裏屋量,阿姆和我一起。”


    席香跟了上去。


    進了裏屋,小姑娘便揮退隨侍一旁的侍女,隻留了婦人在。


    “行了,沒有外人在,你們不必裝作不認識了。”小姑娘抵著門,歪頭道。


    但席香與婦人四目相對,都一言不發。


    小姑娘接著道:“阿姆,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有一個女兒在逃難時走散了,就是她吧。”


    那婦人聞言,神情瑟縮,結結巴巴道:“我……我……”


    “我”了半天,卻仍是不敢認。


    小姑娘見她這般懦弱,不屑的轉過頭,問席香:“她不敢認你,那你呢?”


    席香心亂如麻,麵上卻是一派鎮靜,“她是我的母親。”


    小姑娘嗬嗬笑起來,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可是你的母親卻不敢認你。”


    席香沉默,直勾勾的看著婦人。


    婦人卻低下了頭,道:“這位姑娘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的母親。”


    席香目光徐徐收回來,順著婦人的話茬緩緩道:“抱歉,是我唐突,認錯人了。”


    小姑娘歪頭看看婦人,又看看席香,臉上的笑慢慢淡了。


    待席香替小姑娘量好身出去時,陳令已經用他三寸巧舌哄得哈德買下了兩匣子玉石珠寶。


    小姑娘臉上漾著笑,捧著那兩匣子美玉,高高興興的對哈德道:“真好看,我很喜歡。等衣服做好後送過來,我要戴上它們,給殿下跳一支最美的舞。”


    小姑娘平常對誰都冷冷的,饒是哈德挖空心思討好,也很難得她一個笑臉。


    今日不僅得了她幾個笑臉,還得她一個跳舞的允諾,哈德頓時喜得大笑道:“好好好。”


    轉頭,很痛快的又給了陳令一匣子黃金。


    陳令頓時也喜得眉開眼笑,抱著兩匣子黃金,滿麵春風帶著席香與十五離開了桂北。


    待一回到永安客棧,陳令才收了笑容,盯著兩匣子黃金,半晌沒話。


    他在等席香主動開口。


    許久,席香才道:“哈德口中的愛妾,就是我們要找的小公主。小公主說,十天後她會想辦法支開哈德,讓我們帶她離開。隻有這一次機會,若是不成功,回到西戎王族部落後,她就再也沒有機會離開了。”


    陳令看著她,等她下文。


    “那位楊夫人,是我母親。”席香垂著眼,一字一句道:“哈德王子口中的那位七弟,是我同父同母的弟弟。”


    一旁的十五驚得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這一趟收獲也忒大了些,十年沒找著的小公主找到了,席姑娘失散十年的母親找到了,還額外多了一個弟弟。


    這倆怕不是錦鯉轉世。


    十五坐在地上,忍不住對著陳令和席香拜了三拜。


    錦鯉保佑,他們能順利救回小公主。


    第015章


    大梁西南境內多山巒瘴林,其中屬桂州最甚。桂州東、西、北三麵皆環山,唯南邊一川平野,官道寬敞直通雍州。


    但如今桂州一分為二,小公主在桂北,要救她,桂雍官道這條路卻是走不通了。


    陳令指著張南送來的桂州地形圖,道:“我們隻能從向北走,北接西戎境內,守衛不若南北街那邊森嚴,喬裝一番混出桂北應當不難,之後繼續向北到平邑,再從平邑到京州。但平邑屬西戎境內,我們帶著小公主很有可能還沒到京州,就已經暴露身份。”


    十五道:“除了這條路,也沒別的路可走了。”帶著小公主走桂雍官道,隻怕還沒走出南北街,就叫人識破身份了。


    席香也點了點頭。


    陳令見他倆都未反對,便沒再多說什麽。


    還有十天時間,足夠他們布置一個妥善的救人計劃了。


    陳令先讓人找了繡娘縫製衣服,隨後去找張南,讓他發了兩封急報,一封到雍州給陳瑜,一封到京州給京州的守將。


    又讓客棧掌櫃親自帶著白飯先一步從桂南走官道趕往京州,以免他們在平邑暴露身份時,白飯能帶著人找到他們。


    平邑和桂北都有永安堂的商隊駐紮,陳令也提前寫了信過去,命他們先在平邑和桂北打點好。


    十天時間一晃眼便過去了大半。


    等繡娘連夜趕製出幾套與席香先前身上那套一樣的衣服時,已經是第九天了。


    諸事皆定,隻等去救人了。但這天晚上,席香卻莫名覺得心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月上梢頭,依舊難眠。


    她索性起來,披了外裳,出去透氣。


    住她對門的陳令此時不知為何也沒睡,坐在廊上,手裏拿著把蒲扇扇風。


    見到席香,他打扇的動作一頓,“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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