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香:“……”


    穆瑛怒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我什麽時候欺負我阿姐了?”


    “你剛才明明就把她打得吐血了!你……”那年輕公子亦一臉怒容,但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噎了一下,心中頓生有不好的預感,“你剛才叫這位姑娘?”


    “阿、姐。”穆瑛道,字字咬重:“她是我阿姐。”


    年輕公子登時一呆,穆瑛已十分不耐再度將他推開,“走開。”


    穆瑛到席香身側,仔仔細細打量席香,“阿姐,剛剛是不是動到你舊傷處了?”


    席香點點頭,安撫她:“沒事,別擔心。”


    “我忘了你還傷著,出手太重了,對不起阿姐。”穆瑛咬了咬唇。


    那年輕公子這才反應過來,指著穆瑛“你你你”了半天。


    陳瑜看夠了戲,方慢悠悠踱步而來,朝那年輕公子解釋了席香與穆瑛的關係:“莊公子,這是席姑娘,這是穆姑娘,兩位姑娘方才在切磋。習武切磋時,偶有失手,小磕小碰在所難免,莊公子不必太過緊張。”


    那莊公子麵色瞬間漲得通紅,目光在席香與穆瑛之間遊移,好半天隻擠出了幹巴巴兩個字:“抱歉。”


    他尷尬得都快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穆瑛冷哼了一聲,並不理他。


    陳瑜又同兩位姑娘道:“這位是禮部侍郎的公子,莊詞。”


    禮部侍郎是被派去出使西戎接她母親弟弟回來的官員。席香頓時拱手抱拳,朝莊詞道:“莊公子。”


    話音一落,席香又覺得不對。拱手抱拳,是外頭同人打招呼的禮,但在汴梁不適用。


    她頓時又放手垂至身側,很是別扭的朝莊詞福了福身。


    她動作很是生硬,看得出來是不常做姑娘家那一套福身行禮的東作,這般別扭作態,落入莊詞眼裏,他卻覺得十分可愛。


    “抱歉席姑娘,方才將你認錯了。”莊詞滿臉不好意思。


    一旁的穆瑛頓時不滿了,“你跟我阿姐道什麽歉?你方才的惡意全是在針對我好不好!”


    許是穆瑛態度不好,莊詞麵對穆瑛時反而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覺得有些冤枉:“姑娘你態度這麽凶,我錯怪你也不是沒有道理。”


    “……”


    天下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穆瑛怒目圓瞪,氣得正想跳起來打他讓他嚐嚐什麽叫做凶,但卻聽陳瑜道:“席姑娘舊傷未愈,又一路奔波勞累趕至汴梁,應請大夫複診一番,是我疏忽了。請席姑娘先稍作休息,我這便去著人請大夫上門。”


    陳瑜說著,便朝莊詞使了個眼色,兩人一並退出了露華院。


    “那穆姑娘性子有些刁蠻,你方才怕是真得罪了她,以後見到她還是離得遠些,免得吃她拳腳。”陳瑜提醒道。


    莊詞回頭看了看露華院,關注點卻完全偏了:“那席姑娘看著冷冷淡淡,卻能舍命救了公主,她定是個麵冷心熱的人。”


    陳瑜偏頭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整日紮在書堆裏的年輕人怕是要春心萌動了。


    隻是不知道對象是席姑娘,還是那穆姑娘。不管是哪個,想來都會別有生趣。


    陳瑜唇角翹了翹,決定給這年輕人製造一點機會:“我突然想起來了,你方才說的那本書我借出去了,你過幾日再來取吧。”


    與此同時,陳令正在書房裏專注地翻看賬本。等席香舊傷複發的消息傳到陳令耳裏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熬了一宿沒睡,看完半人高的賬本,從書房走出來,整個人都處在遊魂的狀態。


    乍聽到席香舊傷複發,整個人頓時一激靈,睡意全消。他提腳便要去露華院,但隻走了兩步,想起在宮裏皇帝讓他遠離席香的那番話,就又停下了。


    “你去看看什麽情況。”陳令對伺候他梳洗的招財道,想了想,又道:“叫人去宮裏請太醫來看看。”


    請太醫?這未免也太過慎重了些。招財想說什麽,但見陳令一副眼底熬夜熬出來的青黑,又忍住了,道了聲是,伺候完他梳洗後,方依言去叫自己妹妹添福領了牌子,進宮去請太醫了。


    添福進宮替席香請太醫,這消息又從太醫院傳到小公主耳裏,小公主立馬殺過來,和太醫一起出宮去侯府露華院。


    席香舊傷未愈,堵了些淤血,穆瑛那一拳,反而是替她疏通了氣血,故而才溢了血絲出來。


    宮中太醫診斷的結果,與陳瑜請來的大夫一樣,眾人方才鬆了口氣。


    小公主道:“席姐姐,你快將傷養好,我聽說過陣子汴梁會有一個賞菊宴,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她不能在宮外久待,確認席香沒什麽大礙後,便又隨太醫一塊回宮了。


    太醫與小公主一道出現又一道離去,席香與穆瑛都以為太醫是小公主帶來的。


    在她回宮後不到一個時辰,宮中皇帝和太後聞訊,也都著人送來了各式各樣的補品珍品。


    穆瑛看著琅琅滿目的補品,“嘖”了一聲,道:“知道你舊傷複發,從昨日到現在,整個侯府裏,包括老太太都來看過你了,就連宮裏的太後聖上都有所表示,唯獨那位陳三公子,到現在都沒見個人影。”


    提起陳令,席香神情微動,叫來在露華院伺候的丫鬟,問道:“三公子住哪個院裏?煩請你告知我怎麽走,我有事找他。”


    席香語氣很客氣,那丫鬟頗為受寵若驚,忙道:“三公子住南邊的院裏,席姑娘,奴婢帶你過去吧。”


    穆瑛卻差點跳起來,攔在門口:“阿姐你找他做什麽?”


    席香道:“還錢。”


    皇帝賞了她五千兩銀子和一百兩金子,她手中有錢本就應該將錢還了,幸好穆瑛提起陳令,不然她都忘了這回事。


    穆瑛眼珠子轉了轉,“還錢也不急在這一時,你先把傷養好。不然,你將錢給我,我替你去還,你好好呆在屋裏別動。”


    她這如臨大敵的模樣讓席香有些無奈,“又不是傷了腿,走幾步路而已。”


    穆瑛拗不過她,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席香點頭同意,兩人在丫鬟的帶領下到了陳令住的立春院,卻被跟在他身邊伺候的招財告知,陳令正在睡覺。


    露華院的丫鬟頓時縮了縮腦袋,小聲對席香道:“席姑娘,不若我們先回去吧?三公子睡覺時最討厭被人打擾,若是吵醒了他,即便是侯爺,都要受他一通脾氣的。”


    穆瑛抬頭看了看天,“這青天白日的,他還在睡覺?他是豬嗎?”


    那丫鬟自是不敢再編排主子,忙將席香與穆瑛引了出去。


    待陳令醒後,招財又忙著別的事,將席香來過的事拋之腦後,完全忘了和陳令提。


    恰好陳令還要到汴梁附近的莊子鋪子巡視一番,隻從添福口中問了席香的情況,確認席香並無大礙後,他便帶著招財走了。


    這一走,便是七八日沒見回來。


    席香在這段時間裏靜養,宮中太醫每日來侯府替她診脈,每每都要叮囑一番,不許再動筋骨。


    穆瑛便盯著她,每日的晨練晚練都不無許她練了。


    席香窮極無聊,穆瑛便拉到她院裏,練武給看她,不想被陳瑜撞見,兩人還切磋比試了幾場。


    穆瑛身手不弱,功底雖不比席香紮實,但也令陳瑜刮目相看。引得陳瑜每日下了朝回府頭一件事便是找穆瑛比試一場。


    席香在一旁看著,偶爾會提點穆瑛幾句。穆瑛有她提點,輸得不難看,甚至還贏一局。


    莊詞來找陳瑜借書時,有幸見識這兩人在院裏打席香坐在廊下指導的場景,看得癡了。連書都忘了借,暈乎乎地回到自己府裏,見到自己精神抖擻的祖父時,他忍不住提了一嘴:“孫兒今日去侯府,看見世子在與人切磋,席姑娘坐在一旁指點,場中兩人你來我往的過招,那陣勢,比軍營裏士兵操練耍槍的場麵還要好看。”


    莊詞的祖父,正是鎮國大將軍莊鴻曦。聽得此言,頓時就來了興趣:“哦?竟能和陳謹之那小子過手,那女娃子有幾分本事啊,明兒我親自去瞧瞧!”


    次日,鎮國大將軍帶著孫子興致勃勃地上門時,正好席香得了太醫“傷已痊愈可以隨便動筋骨”的赦令,與穆瑛各拿一杆□□在切磋比試。


    兩個姑娘皆生得嬌俏,看起來嬌滴滴的,耍起槍來卻力道十足,鎮國大將軍站在門處,都能察覺勁風迎麵掃來。


    莊詞怔怔看著院中兩人的身姿,滿臉癡癡。


    他從小便不愛舞刀弄棒,從不知有人過起招來,竟是這般賞心悅目,猶似遊龍驚鴻,仙子翩然。


    穆瑛瞧見了他二人,忽然嬌叱一聲,側身避開席香迎麵而來的攻擊,手中□□忽地脫手一擲,卻是堪堪擦過席香耳邊,徑直朝她身後的莊詞而去。


    第026章


    鋒利閃著寒芒的槍頭眼看直麵而來,莊詞不知被驚呆還是被嚇傻了,竟站著不動,虧得席香反應快,在槍頭離莊詞僅有三寸距離時,旋身伸手抓住了槍炳末端。


    席香收了□□,朝穆瑛投去冷厲的一眼。


    穆瑛知她是動了氣,否則不會一言不發,忙上前解釋道:“我隻是想嚇嚇他,沒有真想傷了他的意思。”


    □□雖是直直朝莊詞而去,但若細心留意,便會發現槍頭有些偏左,即便席香沒來得及抓住,也隻會擦著莊詞身邊而去,並不會傷他。


    當然,這是在莊詞一動不動的情況下。若莊詞反應快,倉皇下朝左邊躲去了,必傷無疑。


    穆瑛賭的就是莊詞這個白麵書生反應不快,甚至會嚇傻原地不動。


    也虧得她賭贏了,否則真傷了人,還不知是怎樣的麻煩。


    席香仍舊不發一言,神情少見得冷著,眼裏一絲溫度都沒有。


    穆瑛低下頭,朝莊詞躬身道歉:“對不起。”


    莊詞驚魂未定,嚇得腿都在發抖,麵色慘白,額上都冒起了細汗。可看見穆瑛誠懇的道歉,他又逞強作出一副不要緊的模樣來,有些結結巴巴道:“無……無妨。”


    穆瑛偷偷瞄了一眼席香,見她神情仍舊未有緩和的跡象,癟了癟嘴,又道了一次歉:“真的對不起,我沒故意傷你的意思,若是嚇到你了,你打我一頓,我保證不還手。”


    莊詞被她這話嚇得又抖著腿後退了兩步,忙擺手道:“不不不必了,我我我沒事。”


    莊鴻曦見自家孫子這般小家子氣,連個女娃子都比不過,頓時來了氣,抬手狠狠朝莊詞肩上一拍,道:“舌頭打結了就去找大夫看看是什麽毛病,在兩個小姑娘麵前,也不嫌丟臉。”


    他數十年在戰場打殺,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一開口,莊詞就歇了聲,垂頭喪腦的。


    穆瑛見莊詞這模樣,莫名想到了一個詞,慫成鳥樣。她一下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但暼見席香皺起了眉頭,頓時又將笑意憋了回去。


    “小姑娘想笑就笑吧,不必憋著。”莊鴻曦笑容爽朗,絲毫不掩飾他對這兩個姑娘的喜愛。他眼毒得很,隻在方才看這兩姑娘你來我往的過招,便就看出她倆的實力如何。


    他喜愛身手不錯的晚輩,這在汴梁城是公開的秘密。眼下看到兩個身手與他愛徒不相伯仲的姑娘家,心中自然歡喜若狂。


    莊詞對自家祖父這樣的反應早已見慣不怪了,替祖父介紹兩個姑娘的身份道:“這是穆姑娘,那位便是席姑娘。”


    轉而,又朝席香與穆瑛道:“這是我祖父。”


    莊詞的祖父是鎮國大將軍,這事席香與穆瑛已從陳瑜口中得知。鎮國大將軍的戰功赫赫,大梁子民們,家戶喻曉。


    徒然見到這樣的大人物,兩人心中嚇了一跳,忙朝莊鴻曦福身見禮。


    莊鴻曦卻擺擺手,“不必講究這些個虛禮。”他目光如炬,落在席香身上:“你方才用的招式很眼熟,席一鳴是你何人?”


    席香微驚,心道這老人家的眼光也忒毒了些,麵上還是老實答了:“是我父親。”


    “難怪。”莊鴻曦了然一笑,“昔年你父親曾與我交鋒過,他的席家槍法我至今記憶猶新。”


    席一鳴隨景王篡位失敗,席香身為他的女兒出現在汴梁,住進侯府,又見到了莊鴻曦,心中其實有些尷尬的。


    甚至於進宮麵聖領賞時,她還有些忐忑不安,擔心皇帝或者太後會因昔年舊事,而難為她。但為了母親和弟弟,她還是選擇到汴梁進宮了。


    她的這些情緒,因她刻意掩飾,本身又一貫是寡言少語,這才沒讓眾人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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