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裏意思,竟是想叫席香當公主護衛了。


    陳瑜也微微側頭看向席香,席香同是姑娘,身手也不錯,做公主的隨侍那真的再合適不過了。


    但席香未表態,莊鴻曦便重重“咳”了一聲,道:“我們再到靶場看看。”明擺著要將初一的提議揭過去了。


    初一與陳瑜對視一眼,倒也不敢真和老人家搶人,隻好躬身送人:“您慢走。”


    陳令生怕初一又拎他到校場上,自然跟著席香快步離開。


    初一恨鐵不成鋼地盯著他背影,“這三公子怎麽就養成這麽個性子,一點苦頭都不肯吃!”


    陳瑜頗有同感的點頭,幽幽歎道:“沒出息,忒沒出息。”


    那不還是你們自己慣的,上到太後聖上,下到你們府裏的灑掃婆子,哪個不嬌慣著他。初一心中腹誹。


    莊鴻曦帶著席香與穆瑛在軍營走了一圈,軍營裏還專門立了一個女子營,隻是人數寥寥,才十餘人。


    穆瑛興致勃勃的同那十來個女兵說話,想知道她們在軍營好不好玩。結果一通交談下來,她發現那十餘人裏頭,還大多是父母雙亡無處可去的,其餘的便是家中有父母,也是處境艱難,不得不參軍謀生活的。


    這樣的情況與他們當初不得不落草為匪很像。


    穆瑛心情頓時就沉重下來。


    他們逛了一圈軍營,回到侯府時,已經暮色微沉了。


    陳令生怕這兩個姑娘想不開轉頭紮進軍營去了,回自己院裏前,還在嘮嘮叨叨:“別放好好的日子不過進軍營,那裏一堆臭烘烘的漢子,身上的臭味能熏得你們前天吃的飯吐出來。”


    穆瑛不耐朝他揮手,趕蒼蠅似趕他:“行了行了,你可快點閉嘴吧,怎麽跟個娘們似囉囉嗦嗦。”


    回到露華院,席香與穆瑛才坐下,在露華院伺候的丫鬟就遞了兩張黑底描金的帖子上來,道:“這是莊公子親自送來的帖子,說是後日他與妹妹要在西郊的梁園裏辦一個賞菊花會,特意上門請兩位姑娘賞臉出席。”


    賞菊宴?


    穆瑛好奇拿過帖子翻了翻,托謝禮謙在清風寨時天天催她讀書認字的福,帖子上寫的字,她倒是都能認得全,也知是什麽意思。


    “這倒有意思了。”穆瑛捏著帖子,對席香道:“他又不是不知道咱們什麽出身,怎麽請我們去這勞什子的賞菊花會。這種文雅的場合,也不怕我們去了攪場子。”


    那丫鬟道:“莊公子與莊姑娘每年都會在梁園舉辦一次賞菊花會,能拿到邀請名帖的,都是出身名門世家的公子貴女,莊公子特意上門給兩位姑娘遞帖子,別人可沒有這樣的體麵呢。”


    穆瑛頓時有些意動,以往總聽謝禮謙說汴梁城的貴女都是行不露腳笑不露齒極有規矩的,她還真想見識謝禮謙口中的汴梁貴女是怎樣行不露腳笑不露齒的。


    她便道:“阿姐,那咱們去瞧瞧吧?”


    席香對賞菊沒有太大的興趣,但她如今是在等莊詞父親去西戎將她母親弟弟接回來,橫豎無事,便點點頭答應了。


    待到了那天,露華院的丫鬟替席香與穆瑛好生打扮了一番。兩個穿慣了勁裝的姑娘,突然頭戴釵環穿上了廣袖羅裙都頗為不習慣,但架不住丫鬟一個勁的誇美,正值妙齡的兩個姑娘家哪有不愛聽的,縱使覺得別扭,也還是由著丫鬟打扮了。


    待兩人打扮妥當,帶著兩個丫鬟準備出門時,正好碰上剛從外麵回來的陳令。


    他見了席香穆瑛盛裝的樣子,頓時跟見了鬼似的,大驚失色道:“你們穿成這樣是做什麽?”


    兩個丫鬟其中一個道:“回三公子,席姑娘與穆姑娘正要去參加賞菊花會呢。”


    另外一個則道:“是前日莊公子親自上門給兩位姑娘遞的請帖,請兩位姑娘今日到梁園賞菊。”


    莊詞和其妹妹每年都在梁園舉辦賞菊花會這事陳令是知道的。這兄妹倆被誇為汴梁城有名的才子才女,少不得也要附庸風雅說喜歡什麽蘭竹菊梅。


    陳令從不屑於參加這種宴會,當然,似莊詞那等自詡才情品德出眾的公子王孫們,也從來不會下帖子請陳令這樣的紈絝之流參加他們的宴會。


    兩邊互相看不上眼,也甚少打交道,多年來倒也算是相安無事。


    “哦,那你們去吧。”陳令親自送席香與穆瑛上馬車。


    她們走後,陳令回到自己屋裏剛坐下,又站了起來,揚聲喊道:“招財!備車,我要出門。”


    第028章


    汴梁西郊的梁園,是一座皇家別院,占地麵積廣,園內栽種花卉品目繁多,春花夏荷,秋菊冬梅,一年四季,園內皆是姹紫嫣紅一片,汴梁城中權貴世家乃至於皇家宗室都喜歡到這兒辦宴會。


    但梁園隸屬於皇家,尋常人家,門第不顯,即便是花再多錢,也借不到一寸梁園的地兒。


    也隻有莊詞這樣的出身,才能年年在梁園裏舉辦賞菊花會,且看在他祖父的麵上,還不用掏借用場地的那份子錢。


    席香與穆瑛到了梁園,梁園門口的侍女拿著核完名帖引她倆進園時,園內已聚集了不少盛裝打扮的貴女千金與公子王孫們。


    都是三五成群,或駐足觀花,或在水榭中小憩,或坐亭台談笑風生,加上滿園子的姹紫嫣紅,端的是熱鬧非凡。


    穆瑛還不曾見過如此盛況,當即拉著席香興致勃勃往裏走,邊走邊道:“這也是菊花嗎?怎麽看起來更像牡丹?咦,阿姐你看那還有墨色的……”


    莊詞正與人在交談,時不時望向門口,似在等什麽人。此時見了席香與穆瑛,他麵上頓鬆了口氣,當即迎上來,“席姑娘,穆姑娘,你們來了。”


    穆瑛麵露驚奇,問道:“這滿園子的花都是你家裏種的嗎?也太多太好看了。”


    莊詞笑道:“梁園是皇家別院,園內一草一木,也皆屬皇家所有,也不過是舔著臉借個地方,請些好友過來相聚。”


    “哦,這樣。”穆瑛環顧四周,“那你朋友也真多,這滿園子的人,少說有七八十人了。”


    莊詞笑了笑,沒有向穆瑛解釋這來的大部分人裏都是通過各種裙帶關係進來的,有些他甚至都是第一次見,連名字都沒聽過。


    “席姑娘,穆姑娘,這裏往來人多,不是觀賞的好地方,不如到湖邊小築去,二樓有個觀景台,視野開闊,能將半個園子都收攬眼裏。”


    梁園有座湖,近菊苑這邊很近,湖邊有座兩層樓閣,一樓設有亭台水榭若幹,可容人休憩飲茶,二樓是個觀景台,可容數十人憑欄遠眺。


    莊詞帶著席香與穆瑛自菊苑中穿行往湖邊而去,一路上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他說來也算天之驕子,一言一行皆有人舉目關注。他同席香與穆瑛說話時,就引來了聚在一起說笑的貴女們注意。再加上席香與穆瑛二人是新麵孔,眾人四下相問,皆無一人認得她倆是哪家的姑娘,便越發惹人注目。


    這一路走著,有十來位好奇的姑娘們都尾隨而行。


    在湖邊一處亭台中,幾位儀容出眾的貴女遠遠看見莊詞領著兩名姑娘走來,其中一人當即朝正坐著喝茶的姑娘道:“婉清,那不是你哥哥嗎?”


    莊婉清抬頭一看,原本笑盈盈的臉頓時就拉了下來。


    那提醒她的姑娘好奇道:“婉清,你哥哥領著那兩個姑娘看著好麵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莊婉清將手中茶杯放下來,“還能是誰,可不就是最近正出風頭的那兩位。”


    幾位姑娘一時想不起她指的是誰,不由麵麵相覷,“正出風頭的那兩位?”


    “就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呀。”莊婉清狀若天真一笑,“她倆可不是風頭正盛,不僅我進宮時常聽公主誇,就連我祖父也讚不絕口呢。”


    “就是那什麽姓席的姑娘嗎?”有人想起來了,“我聽說好像她可厲害了,還能同陳世子打個平手,就連宮中禦前侍衛副統領初一大人也輸給她了。”


    “就是她。”眼看莊詞領著席香與穆瑛越來越近,莊婉清笑容漸盛,“我哥特意請她倆過來,就是為著上一次被罰跪祠堂的事賠罪,請她們原諒。”


    莊詞跪了一夜祠堂,具體是因為什麽跪的莊婉清並不清楚,問過莊詞身邊伺候的人,隱隱約約得知是因為席香和穆瑛的關係。她自小與哥哥感情好,加上她進宮陪太後陪公主時,幾次三番都聽公主在太後麵前誇席香,她心中不悅,對素未謀麵的席香便生了不喜。


    而哥哥請這兩人來賞菊,她事先便知道了,之所以沒反對,是因為聽說這兩位出身鄉野,若來梁園賞菊,麵對的全是名門貴女,說不定會鬧點笑話給她看。


    當然,她還需要推波助瀾一把,引起眾人對這兩人反感,餘下的自有別人出麵去為難她們,她作壁上觀等看笑話就好。


    “希望看在我哥這麽殷勤賠罪的份上,她們不會再和我哥計較了。”莊婉清輕聲道,“不過麽,生得好看的姑娘家總歸是有生氣的特權,她們這般好看,我哥若不順著她們點,隻怕鬧到我祖父那裏去,我哥又要被罰跪祠堂了。”


    說著,她還重重歎了口氣,麵上很是無奈。


    “原來你哥哥被罰跪是因為她們。”對她哥哥有意的那幾個姑娘臉色頓時紛雜,羨慕嫉妒皆有之。


    莊詞向來隻有被眾星捧月,何曾在人前如此討好賠笑。


    莊婉清起身,隻當看不見那幾個互相使眼色,朝前迎上去,對莊詞道:“哥,你怎麽過來了?”


    她目光落在席香和穆瑛身上,大大方方一笑:“這兩位便是席姑娘和穆姑娘了吧?”


    莊詞點頭,朝席香和穆瑛道:“這是我妹妹婉清。”


    待席香與穆瑛皆朝莊婉清頜首致意,他對莊婉清道:“觀景台這邊視野開闊比較適合觀景,你既然在此,幫我照顧一下席姑娘與穆姑娘。”


    他與席香穆瑛都不沾親不帶故,若是單獨與兩人相處久了,會對兩個姑娘聲譽不好。


    莊婉清正求之不得,一口答應下來:“行。”


    有自家妹妹在應當不會出什麽事。莊詞道:“席姑娘,穆姑娘,我們回見。”便放心地走了。


    與此同時,陳令剛下了馬車,他才步入梁園,便人瞧見了他,笑容頓時一僵,這位祖宗怎麽來了?


    眾人唯恐他找自己麻煩,皆舉袖擋臉避開他。


    陳令逮了個人問:“有沒有見到兩個一高一矮的姑娘同行進來?”


    都知道他家裏住著公主的救命恩人,被問話的人低眉順眼答道:“有,方才莊公子親自領著兩位姑娘往湖邊去了,說是去觀景台。”


    陳令隨口道了一聲“謝了”,提腳往觀景台走去。


    他在這群自詡才子的同齡人中名聲差,但在未出閣的姑娘中,卻是排名前三想嫁的人。


    他這一出現,公子哥們紛紛避之不及,姑娘們卻含羞帶怯地欲迎又止,有幾個大膽的,甚至還在他前頭假意掉了帕子。


    陳令一概視而不見,毫不留情往帕子上一踩,大步流星地走了。


    待他到湖邊時,湖邊小築二樓的觀景台上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他抬首一看,席香不知為何被幾個嬌滴滴的姑娘團團圍住,那幾個姑娘你一言我一語的,聽不清說了什麽,但很明顯是在擠兌席香。


    席香對著幾個姑娘,不能直接動手開揍,嘴上又辯不過她們,隻好一步一步往觀景台邊緣退,試圖拉開與她們的距離。


    哪知她這一退,那幾個姑娘便愈發得寸進尺,圍上來眾口鑠金討伐她。


    席香實在頭痛,對方咄咄逼人,她一退再退,冷不防退到湖邊上,腳下忽然一個踩空,她徒然一驚,好在後背有及腰高的護欄護住,才免於摔下湖中。


    她正要鬆口氣,哪知混亂之中有人忽然伸手狠狠推了她一把。


    隻聽“噗通”一聲,水花四濺,席香整個人都掉入了湖中。


    “阿姐!”在外圍的穆瑛驚叫一聲,正欲上前去,卻被莊婉清拉住了,勸道:“穆姑娘,這湖水很深危險。你別急,我叫侍從們去救……”


    穆瑛一把推開她,“你滾開,我阿姐不會……”


    她話還沒說完,又聽“噗通”一聲,卻是湖邊的陳令跳水去救人了。


    跟在他身邊的招財立即朝不遠處在巡邏的侍從揚聲道:“快來人,有人落水了。”


    這邊的聲響,很快引來眾人圍觀。


    席香不會鳧水,一落水中,便猛嗆了幾口水,耳鼻也都進了水,她掙紮不及,整個人已徐徐下沉。


    幸而陳令來得快,在她尚有意識時,便拽住了她往上浮,往岸邊遊去時,巡邏的侍從中有幾個跳水來救人了。


    此時岸上有不少人在圍觀,陳令腦子清醒無比,在那幾個侍從遊過來時,他厲聲喝道:“滾開!”


    那幾個侍衛見他帶著的人是個年輕姑娘,頓時明白過來,紛紛避開離遠。


    陳令帶著席香遊到岸邊時,招財已經機靈的叫了幾名園內的侍女過來,與她們一起去將附近好奇來圍觀的公子哥們都請遠了。


    穆瑛與侯府的兩個丫鬟等在岸邊,待陳岸托起席香時,穆瑛與一名丫鬟同時伸手將席香拉了上來,另一名丫鬟則將從小築裏取來的幹淨披風披在了席香身上,嚴嚴實實地裹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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