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香回頭看了一眼,莫黎帶來的兵不過十餘個,她心中顧及這麽往前跑唯恐會累及陳令和她娘也身陷囹圄,到時候前有西溪守城的衛兵,後有莫黎及士兵追趕,前後夾擊,三人都難逃。


    倒不如趁現在還未到西溪前她留下拖一點時間,讓陳令帶著母親先過了西溪城門關卡再說。


    席香如此想著,便勒韁停下。


    莫黎帶十五人很快趕上,四下散開,以她為中心,呈圓形狀將她包抄,不給她留半點逃出去的機會。


    顯然,莫黎今日勢必是要將她捉回去了。


    “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吧,別再掙紮了。”莫黎道。


    席香卻不理會,手持長刀一言不發徑直朝離她最近的那名士兵揮去。


    她這兩年一直在練騎射之術,如今也終於派上了用場,手中拿的雖不是弓箭,但長刀刀尖卻精準無比的落到那名士兵心口,她毫不猶豫刺入,眨眼間就收了一條人命。


    隨後她收回刀,緊接著馭馬又朝邊側的士兵襲去。


    莫黎及他手底下的兵被她這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的舉動驚了驚,回過神時,第二名士兵又被她橫刀劃傷了腹部。


    莫黎既驚且怒,咬牙切齒道:“既逞凶拒降,那便格殺勿論。”


    他命令一出,所有人不再猶豫,都朝席香攻去。


    這廂席香與莫黎混戰,那邊陳令和楊清韻已到達西溪,他們停在城門口前的一處茶肆裏等著她。


    在茶肆裏接應陳令的,還是那圓臉商人。


    圓臉商人牽著兩條狗,等候他們已久了。


    沒見到席香時,圓臉商人還愣了一下,問道:“東家,席將軍呢?”


    陳令道:“我與她分兩路,我先將夫人接過來,她稍後應當就到了。”


    圓臉商人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但幾人在茶肆喝完了一盞茶都不見席香的影子。楊清韻眉頭微皺,低聲道:“咱們已等了兩刻鍾,香兒他們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她話音才落,原本乖順蹲在白飯身旁,和白飯逗著玩的十一突然停下來,側著耳朵似乎在聆聽什麽,片刻,它“嗷”的叫了一聲,如箭一般地衝了出去。


    不料他脖子上戴著項圈拴著狗繩,此時繩子的另一頭,正綁在馬車上,以至於它跑到一半就被勒了回來。


    十一暴躁地回頭朝圓臉商人吠叫,“汪!汪!”一聲比一聲凶。


    不僅圓臉商人,就連茶肆裏的其他客人都被嚇到了。


    陳令反應快,迅速走到十一身旁,替它解了項圈。十一看了他一眼,便朝洛邑方向跑去了。


    十一聽得懂人話,很聰明,不會無緣無故鬧起來。就連白飯都一掃慵懶,站直了身子朝十一離開的方向看去。


    陳令直覺不好,眼神沉了沉,轉頭和楊清韻及圓臉商人道:“我去看看,你們先走,回到桂州等我音訊。”


    圓臉商人道好,立即從衣袋中掏出兩張路引給陳令,“東家,這是您和席將軍的路引。”


    陳令接過來放好。


    楊清韻自知自己幫不上忙,她和圓臉商人離開,就是對兩人最大的幫助,便也不耽擱,上圓臉商人的那輛馬車坐定。


    圓臉商人將白飯抱到車裏,他則坐在外麵趕車。


    走之前,楊清韻撩起車簾,和陳令道了句:“你們務必安全歸來。”


    陳令點頭,目送他們駕車離開,自己駕車則往洛邑方向趕去。


    這廂席香和莫黎及他的手下們混戰,任她騎射功夫再厲害,終究是以寡敵眾,此時身上多了數道或深或淺的傷口,血流不止,力氣漸漸流失,慢慢就顯了頹勢,反擊的速度慢了下來。


    眾人見有機可趁,又再度圍了上來,其中莫黎佯作攻擊她腹部,趁席香後仰躲避時,手中□□卻往馬的左腿腿攻去。


    馬兒受此一擊,左前肢徒然一跪,馬身傾斜,將猝不及防的席香拋了出去,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席香匍匐在地,隻覺喉中有股腥甜上湧,隨便吐了口血出來。


    離他最近的士兵得此機會,不由大喜,手持□□毫不猶豫朝席香後背刺去,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十一不知從哪裏躥了出來,張口便狠狠咬向那名士兵的馬的後腿,硬生生撕咬下來一塊血淋淋的肉。


    那馬吃痛,嘶鳴一聲,後腿蹦起,將它背上的那名士兵狠狠甩了出去,隨後往前頭疾跑狂奔走了。


    十一吐開嘴裏的馬肉,目露凶光地又朝那名被甩到地上的士兵撲過去,對著他的脖子張口一咬——


    “啊!”隻聽那名士兵慘叫一聲,瞬間就沒了氣。


    眾人都被這突然出現的狗凶猛一麵驚得一呆。


    席香趁此機會,站了起來。


    十一咬死了人,滿嘴血淋淋的跑回席香身邊。一人一狗對視一眼,隨後又默契地移開,各自防守一邊。


    莫黎回過神來,眼中殺意騰騰,狠聲道:“連那隻狗,都一並給我殺了,以祭兄弟們的在天之靈!”


    他這回殺意已決,出手也不再留情,招招皆是往席香致命處攻去。席香本就力乏,抵擋了片刻,縱使穿著陳令先前送她的金甲,後背仍然被傷到兩處,血流不止。


    好在有十一在,它實在是靈活矯健,在戰馬□□中來回穿梭,西戎士兵傷它不著,反而險些傷到自己人。


    若放著不管它,它又衝上來咬馬腿,追著它又追不上,一時間很令西戎士兵頭痛。


    莫黎也惱得緊,心道席香橫豎敗勢已定,再支撐不了多久,於是也轉而攻向了十一。


    他到底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了,有他指揮,領著十個士兵去對付一隻狗總比對付席香要輕鬆些,不過片刻工夫,十一就被莫黎手裏□□的槍尖穿透了前肢。


    它頓時趴在地上,痛得“嗷嗚”直叫。


    莫黎還想趁機要了它的狗命,被它地上打了個滾及時躲開了,隨後它一頭紮向了草叢。


    席香見狀,拚盡全力,橫刀朝莫黎的戰馬前肢砍去。那刀本就鋒利,席香又下足了勁,那戰馬兩條腿瞬間被砍去,嘶鳴一聲便倒地不起了。


    莫黎也因此從馬上摔了下來。


    席香轉而奮力攻向莫黎,被莫黎一個翻身躲開,轉守為攻,反手襲向席香。


    席香本想閃躲,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躲避不開,想硬生生舉刀接下這一擊。不料莫黎槍尖忽地一轉方向,竟朝她臉麵而去,從眉尾處到下頜,劃了一道深可見肉綻的傷。


    這時,隻聽踢踏馬蹄聲由遠而近,眾人都循聲望去,是陳令駕馬車趕來了。


    他正好看到一身是血的席香被傷了臉,臉色頓時一沉,策馬衝過來,本欲圍攻席香的西戎士兵見狀,不得不側身閃開。


    陳令勒韁停下,從馬車一躍而下,抽出席香送他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朝莫黎進宮。


    陳令這兩年跟著陳瑜練武,學的都是近身格鬥保命的功夫,招招都是必殺技,既狠且快,完全不給人反應的機會。


    此時他一攻來,莫黎不善近身搏鬥,不過三招,頓時就失了優勢,被陳令逼得節節敗退。眼看退無可退之時,他想反擊,陳令卻已經蛇一般的纏上來,手中匕首近在他脖頸前,隻要他再往前動一寸,匕首刀尖就會毫不留情地沒入他的脖子裏。


    莫黎額頭上青筋畢現,到底還是惜命地停了下來,成了陳令手中的人質。


    “都把兵器放下。”陳令揪著莫黎的衣襟,沉著臉看向眾人,語氣冰冷的威脅道:“誰要是敢動一下,明年今日就是你們將軍的祭日。”


    眾人不甘不願地扔下武器,都站著不動,眼睜睜看著陳令挾持莫黎,走向席香。


    席香此時已經跪地,抬頭看向朝她走來的陳令,被他滿臉殺氣的樣子驚得怔了一下。


    認識這麽久,陳令一直都是麵帶三分笑,她從沒見過陳令這樣,整個人仿佛從修羅場走出來一般,滿身都是肅殺戾氣。


    “能起來嗎?”陳令問道。


    席香點了點頭,又聽他道:“上馬車,我們走。”


    “還有十一,十一……”席香環顧四周卻不見了十一的身影。


    這時,又聽一陣踢踏馬蹄聲由遠及近,卻是一隊西戎騎兵趕來了。


    騎兵隊為首的人,是楊鉤。


    西戎士兵們頓時麵露喜色。


    陳令沉聲道:“快上馬車。”


    席香無法,隻得放棄搜尋十一,先上馬車。


    待她上了馬車,才把馬頭調轉,那隊西戎士兵已隻離他們三丈遠了。


    騎兵裏還有兩名弓箭手,楊鉤看清莫黎被挾持後,當機立斷朝弓箭手下令:“放箭!”


    兩名弓箭手騎射之術排西戎前十,他倆馬不停蹄,瞄準陳令,舉弓放箭。隻聽“嗖”的一聲,兩隻羽箭同時射發,眨眼間,便沒入了陳令的後背和持匕首的那隻手臂上。


    陳令吃痛,手勁一鬆,匕首險些拿不住。莫黎趁機抬手攻向陳令下肋,趁陳令閃躲時,順勢往後一退,逃脫了陳令的掣持。


    “快走!”眼看第二發羽箭又要破空而來,席香伸手抓住馬車邊上的陳令,拽上馬車,便策馬揚鞭駕車離開。


    那兩隻羽箭,堪堪擦過陳令的腿邊,落向了前方。


    待楊鉤率騎兵隊趕上來,馬車載著席香和陳令已經遠去了。


    楊鉤有心想放席香走,便勒韁停了下來。


    莫黎心有不甘的道:“殿下,你為何不追?”


    楊鉤居高臨下地看著莫黎,指著地上躺著不動的五人,淡聲道:“你一行十六人,對付她一個,如今死了五個,活著的大半重傷,就連你自己也成了俘虜人質。莫將軍,你是多年征戰的老將了,以多敵少都贏不了,我以及身後王宮親衛,上陣殺敵都是頭回,又如何能在她手裏討得了好?”


    第074章


    楊鉤一番話駁得莫黎啞口無言,即使明知現在追上去肯定能把人追上,但楊鉤是鐵定不會追上去的,莫黎再不甘心,也隻能隨楊鉤一道打道回府了。


    回到王宮裏,西戎王已在等著楊鉤和莫黎了。


    見到莫黎一身狼狽,西戎王原本就難看的臉就走沉了幾分。


    區區一個姑娘家,他手底下向來以驍勇善戰聞名的莫黎竟都捉不住,真讓她跑出西戎地界,西戎顏麵何存?


    更別說還把他的側妃給拐跑了!


    西戎王想到這兒心裏的氣騰地就冒起來了,他猛地一抬腳,將他麵前的矮榻踹了出去。


    那矮榻不偏不倚正中莫黎膝蓋,莫黎險些跪了下來,卻不敢吭一聲,硬是忍了下來。


    楊鉤和他身後的王宮親衛隊隊長也都垂下眼,亦抿著嘴不言不語。


    這種時候,誰先說話誰倒黴。


    西戎王看著這三人,冷笑了一聲,道:“怎麽?出去這一趟,就都被人下了啞藥,話都不會說了?”


    楊鉤好歹還算西戎王跟前得寵的王子,王宮親衛隊隊長也是西戎王的親外甥,向來忠心耿耿,在西戎王跟前是一等一的大紅人,這兩個都不可能叫他們先出聲吃西戎王的訓罵,莫黎無法,隻得唰地俯身跪下,道:“臣有罪。”


    西戎王氣極反笑,“你有罪?你有何罪?”


    莫黎俯身跪地,恭聲道,“臣捉拿大梁敵將不力,讓她從眼皮子下逃走,臣失職失察,有負王上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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