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是他們的娘,對,他們兩口子的事我做主。”韓高氏道,“他們得聽我的。”


    小寒見狀,又想揍韓高氏:“我們都聽你的,夏同誌也不會聽你的。”


    “他敢!?”韓高氏橫眉豎目,“以為有個村長大伯,我就拿他沒辦法?公社不管,我去縣裏,縣裏不管,我去省裏,我就看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


    撲哧!


    小寒身後傳來一陣笑聲。


    韓有福也氣笑了,“娘,你還懂法呢?”


    “放屁!”韓高氏回頭大罵,“你是不是小寒他爹?小寒是不是你閨女?”


    韓有福道,“是我才不同意把小寒嫁給夏同誌。夏同誌是城裏人,咱們是農村人,年齡還差這麽多,他倆不般配。”


    “你和小寒她娘就般配了?”韓高氏問。


    韓有福很高,有一米八,典型北方大漢。小寒的母親卻不像東北女人,瘦瘦弱弱,也就一米五八,比小寒矮半個頭。韓有福其貌不揚,小寒的母親長得很好看,白白淨淨,和小寒有六分像。韓有福和他媳婦站在一塊,沒有一點夫妻相。


    小寒的外祖父家窮,孩子還多,小寒的父母結婚時,韓家給的彩禮,她外祖父家連一分也沒回,更別提什麽嫁妝了。這些年還經常來韓家借錢借糧。韓高氏偷兒子和兒媳婦的錢,也是怕兒媳有錢偷偷接濟娘家。


    韓家雖然也是農民,日子卻比小寒外祖家好太多太多,依韓高氏的性子,是不可能讓小寒的母親進門的。後來怎麽結親的呢?韓高氏看出小寒她娘好拿捏,嫁進來也是她當家作主,這才同意。


    韓有福被他老娘堵的說不出話,看著村長無聲地說,這個老娘我是沒辦法,你看著辦吧。


    小韓村很大,但全村人經常一起勞動,又在同一個村裏生活幾十年,對韓高氏這個人村長不說有十分了解,也有七八分,小寒家的事也同樣。


    韓有福像他祖父,是個厚道人。韓有福不同意小寒嫁給立夏,村長相信他不是和韓高氏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韓有福把韓高氏推給他,村長也能理解,韓有福兩口子每天裝聾作啞,韓高氏都能鬧起來,再多說幾句,韓高氏能跳起來朝韓有福臉上抽。


    村長看一眼慢悠悠抽煙的人,“小寒他爺爺,你倒是說句話啊。”


    “我說啥?”韓老頭兩眼一瞪,“我正打算找人給小寒說親,你侄子對她幹出那種事,夏立夏不娶小寒,往後還有誰敢娶她?”


    韓有福猛然看向他爹,滿臉不敢置信。


    村長也不敢相信他也能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隨後一想,沒有他縱容,韓高氏也不敢這麽鬧。壓住罵人的衝動,村長說,“立夏是我侄子不假,小寒她奶奶說了,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立夏的父母俱在,我同意也沒用。”


    “那你就問問夏立夏的父母。”韓高氏道。


    村長:“我怎麽問?立夏的父母在城裏。”


    “你,我管你怎麽問。”韓高氏道,“夏立夏又不是我侄子。”


    小寒:“奶奶——”


    “你閉嘴!’韓高氏怒喝。


    小寒張嘴就想罵回去,忽然想到原主不會說髒話,深吸一口氣,“我不想嫁,夏立夏不想娶,奶奶你,你撒潑打滾也沒用。”


    “我先打你。”韓高氏說著跑向小寒,揚起巴掌就要打她。


    韓有福下意識伸手阻攔。


    撲通!


    韓高氏四腳朝天,摔倒在地。


    韓有福嚇一跳,慌忙蹲下扶她,“娘,娘,你沒事吧?”


    韓高氏懵了,回過神,扯開喉嚨就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老天爺啊,親兒子打親娘了,沒天——”


    “閉嘴!”公社主任看得清清楚楚,韓高氏踩到韓有福腳上,往後踉蹌了一下,自己沒站穩摔倒的,“韓高氏,夏立夏同誌給你孫女韓小寒做人工呼吸是救韓小寒,不是耍流氓。我警告你,從今往後你再造謠,不用你去縣裏,我去縣裏找縣領導。


    “韓村長,你侄子夏立夏二十八歲,小寒十八歲,我記得現在結婚年齡是男二十,女十八歲,倆人都夠結婚年齡——”


    村長忙說:“主任,不行。”


    “聽我說完。”公社主任道,“他倆都沒定親,男未婚女未嫁,我覺得可以——”


    韓高氏大喜,忙說:“可以,可以,很可以。”


    “你沒意見?”公社主任問。


    韓高氏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恐怕慢一點,主任就反悔。


    “小寒他爺爺呢?”公社主任又問。


    韓老頭道:“我也沒有。”


    “那我就繼續說。”公社主任道。


    韓高氏:“沒說完啊?”


    “我正說著被你打斷了。”公社主任麵無表情道。


    韓高氏想起來了,訕訕笑道,“主任繼續。”


    公社主任咳嗽一聲,清清嗓子:“你說你們家的事你做主,可要嫁人的是你孫女小寒,並不是你。有道是強扭的瓜不甜。小寒不同意,逼著她嫁給夏立夏,將來也是一對怨偶。我不讚成。


    “依我看你能說服小寒心甘情願嫁過去,夏立夏同誌也願意娶,我來給他倆保這個媒。你孫女小寒死活不同意,夏立夏也不同意,這事就算了。”說完,環視眾人,“可以嗎?”


    韓高氏傻了。


    韓老頭的煙袋掉了。


    小寒抿嘴笑了:“可以,很可以。”


    村長也樂了,“主任這個法子好。主任,晌午了,去我家——”


    “我就不去你家了。”公社主任沒好氣道,“省得有人說咱們官官相護。”看一眼坐在地上,還沒回過神的韓高氏,轉身就走。


    韓高氏陡然清醒,爬起來就喊,“不能走!”


    公社主任頭也不回,經過門口小聲說:“攔住她。”話音一落,大門被堵的死死的。


    村長這樣說,村民不一定給麵子,主任難得來一趟,小韓村村民又不喜歡韓高氏,很樂意幫主任一把。


    村長跑出去,回頭看到韓家小院門口裏三層外三層,恭維道:“還是主任有法子。”


    “別提了,我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韓高氏這麽無賴的老娘們。”公社主任回頭看一眼,“那個小寒姑娘倒是真不錯。要不是有韓高氏這種奶奶,我都想把她介紹給我兒子。”


    村長笑笑,“是挺不錯。”心想她奶奶不是韓高氏,主任你也沒機會認識韓小寒,更別提什麽介紹,“主任,真不去我家歇歇?”


    “不去,不去。”主任擺手,“你還是快去知青點把我剛才說的話告訴你侄子吧。”


    村長見狀,“那我就不送你了。”


    “不用送。”主任擺擺手,就去推他的自行車。


    韓高氏老兩口早上起得太早,他們到鎮上,村裏人剛吃飯。他們回來,村裏人還沒去挖河挑水。村長和主任去韓家找韓高氏,村裏人剛到河邊。


    聽村裏的孩子說,村長和韓高氏吵起來了,主任也在,不差那一點工分的人都跑去韓家看主任怎麽收拾韓高氏,韓家小院才被圍的水泄不通。


    這些人當中唯獨沒有知青。小韓村有十幾個知青,三四個女知青,七八個男知青。他們之間雖然有些小矛盾,得知韓高氏汙蔑夏立夏耍流氓,不約而同放下成見,一致對外。這個外就是韓高氏。


    村長和韓高氏吵架的時候,一眾知青沒去看熱鬧,也沒去挖河挑水,都坐在院子裏合計,韓高氏不聽勸,繼續汙蔑夏立夏,他們該怎麽辦。


    流氓罪是死罪,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夏立夏被按上流氓這頂帽子。小韓村村民知道是韓高氏汙蔑夏立夏,別的村的人不知道內情會怎麽想?知青們擔憂的事,正是村長擔心的事。今天天還沒亮,村長就去鎮上接主任,也導致韓高氏老兩口到鎮上撲了個空。


    村長到知青點,推開院門就見所有人都在,“立夏好點沒?”


    “燒退了,還沒醒。”知青睡的炕是大通鋪。昨晚睡在夏立夏旁邊的人半夜起來小解,看到立夏臉通紅,摸摸他的額頭,燙的嚇人,才知道他病了。


    夏立夏身體挺好,突然生病,不做他想,一準是昨天下水救韓小寒的時候著涼了。而夏立夏都病了,韓高氏還不放過立夏,知青們怒了。


    “村長,韓高氏個老虔婆怎麽說?”和立夏同樣來自帝都的男知青問。


    村長把公社主任說的話大概說一遍,“我現在去喊立夏,把這事告訴立夏,免得韓高氏在中間搗鬼。”進屋摸摸立夏的額頭,村長放心下來,拍拍立夏的胳膊,“立夏,醒醒,立夏——”


    “村長大伯?”夏立夏睜開眼,滿眼疑惑,“你怎麽在這兒?”說著話看到房梁,忽然睜大眼,坐起來往四周看了看,真是他下鄉插隊時住的知青點。不對,他怎麽會在十八年前的知青點,“大伯,我怎麽在這兒?”


    第5章 有福鬧分家


    村長下意識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不禁嘀咕,“燒退了啊。”


    “什麽燒?”夏立夏沒聽懂。


    村長解釋給他聽,“你忘了?昨晚你發高燒,小楊背著你去找大夫,你在大夫家裏吃了藥,小楊又把你背回來。”


    “村長,立夏是不是醒了?”


    話音落下,進來一人。立夏看去,瞳孔一縮,他在小韓村插隊時最好的朋友楊忠軍?可是怎麽可能啊。立夏試探著道,“忠軍?”


    “咋了?不認識我了。”楊忠軍笑著說,一看立夏滿臉疑惑,猛地停一下,隨即三兩步跑過來,急切道,“你不會燒壞腦子了吧?立夏。”


    夏立夏眼神閃了閃,麵上平靜的甚至有些呆滯,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夏立夏多出來的記憶裏他家是一九七七年六月平反,隨後他爸也恢複了工作。九月份他爸寫信告訴他上麵有意恢複高考,同時還給夏立夏寄來幾本書,讓他好好複習。


    夏立夏是老三屆中一九六七年應屆高中畢業生,這一屆和一九六六年以及一九六八年應屆高中畢業生都因大革命失去上大學的機會,離校後基本都當了知青。


    楊忠軍和他同是一九六七年高中畢業,同樣從帝都來到東北插隊。剛來的幾年楊忠軍也和他一樣盼望著國家恢複高考。然而,十年過去,心早死了,導致夏立夏收到他爸的信也沒心情看書。後來國家當真恢複高考,夏立夏因為沒認真複習,不出意外落榜了。


    夏立夏是高中畢業,回城後他父親給他安排個極好的工作。楊忠軍在他父母工作的廠裏當會計,隻是楊忠軍嫌廠裏工資低,改革開放後當起倒爺。


    一九九三年從帝都開往俄國的列車上發生搶/劫大案,楊忠軍在列車上被劫匪殺/死。夏立夏得知這個消息時人已在資本主義國家。


    夏立夏從小韓村回城後,夏立夏的母親做主讓夏立夏娶了他妹妹的好朋友。一九九三年初,他妻子要去資本主義國家,夏立夏覺得外國的月亮比較圓,也就跟了過去。


    兩人到國外語言不通,很難找到體麵點的工作,雖有親戚接濟,日子也過得緊巴巴。夏立夏到資本主義國家的第三年,一九九五年他妻子跟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佬好上了。夏立夏何時受過這等窩囊氣,就悄悄跟在他妻子後麵捉/奸。


    發現奸/夫後,夏立夏立刻上去揍對方。對方沒動手,拿出槍朝夏立夏腦袋上一下——夏立夏死了。


    思及此,夏立夏朝自己胳膊上掐一下,倒抽一口氣,“真是你們?”


    “真傻了?”楊忠軍說著,下意識看向村長,“這,這可咋整啊?村長。”


    村長伸出一根手指,擔憂道:“立夏,這是幾?”


    夏立夏哭笑不得,“村長,我沒傻。”沒容村長開口就說,“我傻了還知道你是村長,他是楊忠軍?”


    “對啊。”村長反應過來,朝楊忠軍身上一下,“別胡咧咧。”


    夏立夏:“我身體一向很好,沒想到會生病,昨晚難受的我以為自己死了,看到你們,知道自己還好好活著,太吃驚了。”


    “呸呸呸,別胡說,你是發燒燒糊塗了。”村長道,“現在還難受嗎?”


    夏立夏:“有點頭暈,鼻子不通氣,其他的,好像沒了。”


    “那就沒大事。”村長道,“我先和你說說小寒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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