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暗,遠處升起一片紅霞,讓所有人都籠罩在夕陽的餘暉之中。


    方鳳笙站了起來:“爹,我該走了。你放心,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會替你洗涮掉身上的汙名,待到那時,我一定來給你立碑,讓你堂堂正正進方家祖墳。”


    “你等著,這一天不會太遠。”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這一小卷算是完了,下一卷開始女主大展宏圖。


    我看評論有人好奇為什麽會讓女主嫁一次,又費勁兒巴拉和離,完全可以略過這些。其實怎麽說吧,這算是女主破繭化蝶的一個過程,我覺得女主隻有經曆了這些,才算真正重獲新生。


    畢竟她是個女子,那個社會不是現代社會,對女子束縛的太多太多,從上到下360°無死角全方位壓力。她再天資卓越出類拔萃多智近妖又怎麽樣,她終究是個女人,她的所有自信來源於父親毫無底線的溺愛,這種自信的根基是不牢固的,寄托在別人身上。當有一日這種無底線的溺愛沒了,也變成迫使讓她回歸正途的一股力量,她的三觀世界全然崩塌。


    世界的再次重建需要過程,需要時間,需要契機,也需要動力。我一直覺得,隻有走進去再走出來,才能真正無所畏懼。


    麵麵這是第一次寫女扮男裝這種被人寫爛了的老梗(招兒的那次不算),我所設想的‘女扮男裝’,不光外表,而是心態心理。哪怕日後脫掉這層皮,也能真正的不懼不畏。而不是披著這身皮,還能泰然自若,其實瓤子卻在恐懼害怕沒了這層皮怎麽辦。


    雜七雜八說了這麽多,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還要說一件讓人悲傷的事,撩火那邊今天無更,是的,我卡結局了,讓我順順思路了。


    第15章


    崎嶇的山道上行著一輛馬車。


    馬車整體呈棕黑色,十分其貌不揚,趕車的人頭上戴著鬥笠,時不時揚鞭抽打著馬兒,驅趕著車往前走。


    “少爺,前麵好像有家客店,時候也不早了,我看這天馬上要下雨,還是先找個地方落腳吧。”


    車裏傳來一個聲音:“禹叔,你看著辦。”


    車廂中,方鳳笙半靠在一方大軟枕上,正翻閱一本書。


    知春知秋坐在她身邊,背後都靠著一個軟枕。


    這幾個軟枕都是知春的手藝,馬車顛簸,又是長途跋涉,就靠著這幾個軟枕,三人才不至於在路途中,被顛得骨頭架子都散了。


    “婢子說走水路,少爺非要走旱路,這旱路走得又慢又顛,少爺後悔了嗎?”


    方鳳笙用扇子敲了下知秋的頭:“你懂什麽,走旱路條條大路都能到,走水路就那麽一條路,不怕被人甕中捉鱉?”


    之前在餘姚,安頓好何媽媽和王二一家人後,方鳳笙就帶著禹叔幾個匆匆上路了,即是如此也差點被人抓到。那個三皇子比想象中更記仇,竟派人找到餘姚來了,方鳳笙才會帶著知春等人棄了水路,改走旱路。


    “那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到揚州啊?都走了大半個月了。”知秋皺著小臉,苦巴巴的。


    “禹叔說再有三五日就能到。”


    “還有三五日啊!”


    “瞧你這嬌氣的樣子!”


    “人家不是嬌氣,人家就是心疼少爺,你說你身子還沒養好,就四處奔波。少爺,你別看書了,傷眼……”


    ……


    所謂望山跑死馬,一點都沒錯。


    禹叔一刻鍾之前就說看到一家客店,可他們卻花了兩刻鍾才走到。


    而且他沒有猜錯,果然有雨,而且來得非常快。鳳笙一行人下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狂風大作,就看這聲勢,估計雨勢還不會小。


    禹叔去停車,鳳笙帶著知春兩個先進了店。


    這家客店和散布在沿途官道上的私店,並沒有什麽區別。因地處荒郊野嶺,擺設和裝潢都顯得十分陳舊,但客人卻不少,大堂坐了很多正在吃飯喝酒的人,顯然都是避雨而來。


    鳳笙找小二要了三間客房,因為禹叔還沒來,三人就站在大堂裏等。隻這麽一會兒時間,外麵就劈裏啪啦下起雨來,雷聲隆隆。


    這時,從外麵匆匆走進來兩個人。


    似乎是主仆,前麵的年輕男子身材高大,眉目清朗,穿一身青衫,後麵跟著一個背著書箱的書童。


    這種地方,極少能看見讀書人打扮的人,鳳笙不免多看了兩眼。


    那人似乎感覺到方鳳笙在看自己,望了過來。見對方身穿文士衫,手持折扇,模樣斯文俊秀,他含笑拱手為禮,同時步伐未停,揚聲問小二是否有房。


    “客官,您算來巧了,今兒天公作美,小店生意紅火,僅剩了五間房,方才那位公子要了三間,還剩兩間,請問您要幾間?”


    青衫男子失笑,原來天公作美還能這麽用。正待他打算和小二說要一間房,又來了人。


    實在是來人聲勢浩大,人還沒進門,就嚷著說,剩下的房間都給他,他全要了。


    緊接著,一個被淋成落湯雞的胖子撞了進來。


    此人身高六尺,穿一身赭色綢緞的袍子,看打扮是個客商。除了他,還有個小廝打扮模樣的人,及兩名穿著藍色短褐的隨扈,都被雨淋得不輕。


    這胖子一邊跟小二要房,一麵沒忘破口大罵跟在他身後的三人,說他們都是酒囊飯袋,害他淋成這樣,幸虧貨沒事,不然他非把他們的腦袋擰下來不可。


    “客官,您看這位公子先來的,您……”


    一個銀錠子砸了過來,胖子說:“我出雙倍價錢。”


    “這——”


    顯然這小二有些心動了,因為他把目光投向青衫書生。


    “你們到底講不講理啊?總要有個先來後到的順序。”那書生的書童,上前一步不忿道。


    “什麽順序?你們付銀子沒?可是跟店家定下房了?既然沒有,我先付了銀子,憑什麽不能給我?”


    胖子不理那書童,對小二道:“不管他出什麽價錢,我都出他的兩倍。行了,別墨跡,帶我們去客房,爺我要洗澡,為了護著貨,弄了這滿身泥濘。”


    “這——”


    這邊爭執引來很多人側目,不過大多都是隻看不言,畢竟出門在外,能不惹是非就不惹事。這客商打扮的人,明顯人多勢眾,而那書生隻不過兩人,看其穿衣打扮不過是個窮書生,自然沒人為其說話。


    “我們比他們先來,憑什麽把房間讓給他們?”


    那小廝強著還要跟胖子吵,被書生一把拉住:“算了,小七。”


    “算了什麽呀公子,就剩兩間房,難道我們今天睡外麵?”


    青衫書生問小二:“既沒有客房,可有柴房或者其他什麽可以落腳的地方,我們不太講究,能將就一晚就行。”


    小二沉吟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倒是有間柴房,隻是那地方髒且潮濕,住這種地方恐怕委屈了公子。”“怕委屈了我家公子,我見你抓著人家銀子的手也沒鬆。”小七不忿說。


    小二神色尷尬,那胖子卻滿臉得意,又催小二帶他們去客房。


    “行了,小七,你少說一句。”


    青衫書生對小二拱了拱手:“行吧,就柴房,能有地方落腳就行。”


    ……


    “這都是什麽人啊,就會欺負老實人。”知春咕噥了一句。


    鳳笙想了想,上前一步道:“這位兄台,我之前定了三間房,但我們隻有四個人,擠一擠兩間房就能住。這樣吧,我挪給你一間。”


    青衫書生有點錯愕,旋即感激地對鳳笙作揖為禮:“那就謝謝兄台了。”


    鳳笙擺擺手:“不謝不謝。”


    這邊兩人對話,那邊胖子問清楚隻有兩間房後,正逼著小二再給他挪一間出來,聽見方鳳笙說讓一間房給這窮書生,插言道:“給他做什麽,就他這窮酸樣,給他也不一定付的起房錢,給我吧,我出兩倍價錢。”


    因為事不關己,知春一直忍著脾氣,此時見這死胖子竟故技重施。鳳笙還沒說話,她就呸了過去:“呸,當誰稀罕你的臭錢!”


    “嘿,你這個小書童怎麽說話的?”胖子指著知春,麵卻對著方鳳笙。


    知春不忿還要再說,被鳳笙拉了一下。


    她嘴角含笑對胖子拱了拱手,歉意道:“我這書童年紀尚小,不太會說話,脾氣也耿直,平時走在街上看見惡狗奪食,還要斥上兩句,都是我縱壞了他,兄台莫見怪。”


    胖子見鳳笙態度好,也不好抓著不放,又見對方是個書生,說話文縐縐的,少不得為了裝麵子,也拱手回了個蹩腳的揖禮,並說不與他計較了。


    直到等方鳳笙一行人離開後,他才感覺到哪兒有些不太對勁。


    “他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跟在他身後的小廝,答:“老爺,他這是在罵你惡狗奪食,吃相難看。”


    胖子頓時被氣得七竅生煙,想去追上去掰扯個究竟,又覺得看對方言談舉止看著不太好欺負,為了一句話實在犯不著。隻能泄恨地甩了那小廝一巴掌,罵道:“怎麽早不說?老爺養你還不如養條狗!沒用的東西!”


    小廝挨了一巴掌,也沒說話,隻是低下頭。


    *


    “沒想到方賢弟還是個風趣人,竟這麽損了他一下。隻是此人脾氣暴戾,心胸狹窄,我看他對下人非打即罵,方才你替我出言相譏,唯恐替賢弟招來是非。”範晉川麵帶歉意道。


    鳳笙渾不在意地笑了笑:“範兄勿要憂慮,此人雖脾氣暴戾,卻也是欺軟怕硬之人,方才既沒追上來辯個一二,自是不會再來了。另外,我也不是光為範兄仗義執言,不過是他不依不饒我這書童,我損他兩句罷了。”


    “總歸此事因我而起。罷,既然方賢弟說沒什麽,那就沒什麽吧,總之萬分感謝方賢弟願意讓房與我,不然我和小七今日真要住那柴房。”


    書童小七沒忍住道:“公子,你就應該跟方公子學學,你就是脾氣太好,不然也不會被一個客商欺在頭上。”


    “我不與他相爭,不過是他確實‘有理’,我們未趕在他之前付下房錢,他又先一步把銀子交給小二,那小二明顯是貪那兩倍的房錢,我就算與他相爭又有何用,難道也學對方抬高價錢?這種相爭,太沒意義。”


    “可他說話也太難聽了,您就不生氣?”


    “惡言不出於口,忿言不反於身。”


    “小的不懂公子話裏的意思,但這種人就不該忍他。”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又何必與他去計較,沒得壞了自己的心情。”


    教誨完書童,範晉川見方鳳笙含笑看著自己,多少有點赧然。


    “讓方賢弟見笑了,小七年紀還小,不太懂事。”


    “範兄所言甚是有理,怎會見笑。”


    這時,禹叔走了過來,範晉川自覺不好再打擾,對方鳳笙點點頭,帶著小七進了旁邊客房。


    方鳳笙一行人也進了房間。


    關上門後,知春沒忍住道:“真是個書呆子!”


    這一會兒時間的交談,也足夠大家看清這範姓書生的品行,謙虛、有禮、恭讓、不卑不亢,卻未免太過書生氣。


    鳳笙失笑,在椅子上坐下:“其實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怎麽就又有道理了?被人欺負了,還得裝大度?”


    鳳笙輕搖折扇:“惡言不出於口,忿言不反於身。我們不對人主動惡言,惡言自然不會反饋到自己身上,雖是未免懦弱了些,但出門在外,可以自己少給找很多麻煩。”


    “可少爺也說了,未免太過懦弱。明明是他先來,卻被人搶了房間,最後反倒要讓我們讓一間房給他。雖然婢子已經習慣晚上守在少爺身邊了,但總覺得不該縱容那種人。”知春有點不服氣說。


    “在我們覺得,一點點房錢不算什麽,可你看範公子衣著樸素,說明家境貧困。他與客商相爭,兩人相持不下,贏了損錢財,輸了丟顏麵,吃力不討好,而且壞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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