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再後麵的事,多多少少與吳王趙王之流有關,因為插手的人太多,已經找不出罪魁禍首是誰了,大抵是都在裏麵插了一腳,反正看熱鬧不嫌事大,若是能坑兩人一把更好。


    另一頭,陳清華本來一開始沒把這事當做回事,反而有幾分笑看風雲之態,誰知事情的發展越來越脫出估計。


    到最後他已經感覺出事情有些不對勁,但命人查過其中確實有吳王趙王的影子,惠王又說推說是有人借機害他和魏王,甚至還尋了陳家人想辦法,陳清華也就沒把這事往惠王頭上懷疑。


    至於惠王,布下這一場大局,表麵卻像無事人一樣,依舊進出皇宮,絲毫不露心虛之態,倒讓一直觀察的眾人一時鬧不清楚始作俑者到底是誰。


    事情發生到這一步,哪怕是傻子也知道有人背後搞魏王,可到底是誰,這事還真說不清楚。


    事情的最終結果就是不了了之,至於到底是不是真不了了之了,一時半會兒局勢太混亂,倒是看不分明。


    而朝堂上隨著首輔汪昱的即將致仕,也變得風起雲湧起來。


    首輔致仕了,自然要擢選出一位新首輔,而內閣裏空下來的位置也得有人填補上。這件事可比皇子們的爭鬥重要多了,一時之間也無人再提魏王如何惠王又如何。


    剛下完早朝,百官們順著宮道往宮外走去。


    內閣大堂處在紫禁城南城根下,剛好和出宮的路同行,也因此各位朝中重臣身邊少不了有些同行者。


    其中以內閣眾大員身邊的附庸最多,尤其首輔汪昱。


    別看汪昱就要退了,可他隻要一天還沒退,一天就還是首輔,前幾天他又再次遞了乞骸骨的折子,建平帝留中不發,但大家都知道等汪首輔下次再往上遞折子的時候,陛下必然要同意了。


    畢竟汪首輔也為大周朝勞心勞力的幾十年,功過且不說,鞠躬盡瘁是絕對的,建平帝做事素來沉穩,不會讓老臣寒心。


    如今汪昱還領著吏部尚書的銜兒,大學士的官銜雖低,但各部尚書兼領閣臣已是常態。如果他真退下去,戶部尚書季忠年、兵部尚書趙書傑、禮部尚書蔣博學、刑部尚書俞煥傑、工部尚書樊長亮都有一搏。


    不過禮部尚書蔣博學上了年紀,估計要不了幾年也要致仕了,朝廷擢選首輔不會等同兒戲,畢竟首輔的態度關係著未來朝政的大方向,擢選一個出來用不了幾年就退了,未免太本末倒置,所以蔣博學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隻有剩下這四位,其中又以兵部尚書趙書傑,與戶部尚書季忠年最有可能性,這二人不光在朝堂上資曆深,也夠德高望重。


    趙書傑身為兵部尚書,脾氣卻極為溫和,兵部是和武將軍漢們打交道,這些武將們個個脾氣不好,能動手絕不動嘴,他一個文官能安坐這些年,不可謂沒本事。


    而季忠年的脾氣看似火爆,但那也僅限於戶部有事的時候,與戶部無關者他一概不攙和不站隊,兢兢業業在戶部做了這麽多年,可謂是替大周管好了錢袋子。


    也因此這二人身邊的同行者也不少,僅次於汪昱。


    不過這二人倒是忌諱莫深,不過閑言二句就步履匆匆走了,似乎比首輔還要忙,大抵也是不想讓汪首輔看了心裏不舒坦。


    畢竟人走茶涼,這人還沒走呢,總不能就讓人覺得茶快涼了。


    “您老也跟我們通個氣,陛下那兒到底什麽意思,不然這亂糟糟的,弄得人心都浮躁了。”大理寺卿呂寶春穿一身朱紅色的官袍,上麵繡著孔雀的補子,他滿臉堆笑,對汪昱笑得甚是親熱,口氣中也透露著親熱。


    也是,不是那個人兒,也不敢在這當頭問汪昱這事。


    前任首輔致仕前,對接任首輔的人選也是有一定話語權,尤其汪昱此人深受建平帝信賴,不然也不能在首輔的位置坐這麽多年。


    隻可惜這次注定要讓呂寶春失望了,須發皆白走起路來顫顫巍巍汪首輔隻是一笑,卻是不言。


    這時禮部尚書蔣博學走了上來,呂寶春也不好再問,對二人拱手笑了笑,走了。


    “又是來纏磨你的?”


    汪昱撫了撫須,繼續往前走:“這人啊,都想往上頭鑽,殊不知這位置看著好,卻不好坐。不過這事我可做不了主,那位心裏有成算著呢。”


    這‘那位’自然指的是建平帝。


    曆來君強臣弱,臣強則君弱,建平帝雖不是什麽專斷獨行的主兒,但做事從來有章有法,旁人輕易幹涉不得,汪昱隻想安安穩穩致仕,全了一份君臣情義,這種時候自然不會亂插嘴。


    也因此,那些想在他身上打主意的人,主意都打錯了。


    “也虧得他們還懂點人情世故。”蔣博學四下看了看,意有所指道。


    他也是發須皆白,但身子骨看著要比汪昱康健些,其實本來他也打算致仕的,隻是總要一個一個的來,內閣一下空出兩個位置,引起的震蕩更大,也因此就先緊著汪昱了。


    知道這事的沒幾個人,眼前兩人都算是知情人士,也因此兩人說話還算比較通明,因為沒有利益牽扯。


    汪昱笑著對他搖了搖頭:“到了我這個年歲,還在乎什麽人情世故?他們敬著我,我就受著,他們不敬我,也影響不了分毫,左不過就是有的會做表麵功夫,有的人不屑做而已。”


    “那你對那兩個怎麽看?”蔣博學猛不丁問了一句。


    汪昱先是一愣,再是笑罵:“你這老東西方才還說別人,現在不也好奇上了,滾滾滾,這話老夫沒法回答,你等著看就是。”


    蔣博學被罵了也不惱,隻是對汪昱笑了笑,這兩個加起來歲數快有三甲子的老臣,步履蹣跚地相攜往內閣大堂走去。


    明明背影也不是多挺拔威武,卻讓人不敢小覷。


    第147章


    魏王自打回京後, 就回歸戶部了。


    不過這次倒是往上挪了挪, 以前是個六品的主事,如今升了個五品的郎中。


    大周有十三省,戶部便有十三省的清吏司, 清吏司的堂官便是郎中,如今戶部多了個郎中,卻沒有確切的名頭,也不知建平帝是為何意。不過既然上麵下了擢升令,下麵就隻管聽著就成。


    因身無旁事, 魏王倒是輕閑起來。


    輕閑下了的他雖還是按時去堂部點卯, 但卻不坐班, 空閑下來的時間就在府裏陪鳳笙和孩子們。


    當然這隻是明麵上, 私底下鳳笙卻並沒有覺得魏王輕閑,每日還是忙忙碌碌,也不知道在忙什麽。


    不過她觀察了幾天,倒是發現他見了不少人,大多還是朝廷官員。


    對於魏王在忙什麽事, 鳳笙並不是事無巨細都會過問,也因此她的消息都會落後他不少。尤其隨著魏王歸京,以往有什麽事左奕等人都會報給鳳笙,如今自然是報給魏王。


    也因此等鳳笙知道新任首輔已經選出來了,正是戶部尚書季忠年,而空下來的那個位置,陳清華也沒坐上, 而是被工部侍郎紀春德拿下了,她才知道魏王背地裏幹了什麽事。


    這真是人給我一刀,我捅別人十刀。


    鳳笙想著陳清華信誓旦旦回京,本以為自己能成功入閣,卻被人給攪黃了,也不知對方心裏是什麽感受。


    對於魏王是如何攪黃這事,她並沒有細問,還是之後她發現季府辦事,魏王府的內庫送了一份禮,走得是暗賬,才發現魏王府和季家有些牽扯。


    一般高門大戶都有好幾個賬本,外院的賬後院的賬明賬暗賬,分幾處。以前魏王府的暗賬是德全管著的,鳳笙進門後,她沒有接下府裏的中饋,還是交由德全打點,不過魏王把暗賬交給她管了。


    其實還是德全管著,不過每隔一段時間鳳笙都會看一看帳。


    有些事情從明賬上看不出來,但從暗賬上卻是一清二楚。就好比魏王府和季府的關聯,外人是萬萬不知道的。


    照這麽看事情也就明了,魏王定是聯合了季忠年擺了趙書傑一道,所以不光趙書傑沒坐上首輔的位置,還把陳清華的事給攪黃了。


    事後鳳笙問魏王,事情差不多大概也就是這樣。


    為何會說差不多大概?


    因為魏王用的不是什麽光明手段,他也確實聯合了季忠年,還賣了季家一個好,那個填補了空缺的紀春德就是季忠年的人。


    至於具體詳細,鳳笙也沒再細問。


    魏王此人非君子非小人,他做事頗有一番不問手段隻問結果的架勢,他既沒有主動說,又說不是什麽光明手段,就是沒必要說,鳳笙也就不問了,夫妻之間彼此還是要留一些空間。


    不過鳳笙倒是挺疑惑,如此一來不是徹底和陳家鬧僵了。


    魏王反問:“難道以前就沒鬧僵,要的就是鬧僵。”


    鳳笙頓悟。


    建平帝是知道麗皇貴妃和陳家的牽扯,之所以他以前會忌憚惠王,正是因為惠王背後有陳家。陳家底蘊深厚,家族中人才輩出,最關鍵是人聰明識進退,就是因為太聰明太識進退了,反而讓人更為忌憚。


    為何同樣是外孫,建平帝卻不忌憚魏王,恰恰就是因為麗皇貴妃和陳家有不睦。


    兩者之間有著不可調停的矛盾,麗皇貴妃對陳家從來也不假以顏色。


    易地而處,如果魏王明知背後搞事是陳家,卻礙於還想和對方修複關係而心慈手軟,落到建平帝眼中會是什麽?


    會是這個兒子也和陳家眉來眼去,也許下一個惠王就是魏王了。


    魏王注定要走上一條孤獨的路,隻有這樣他才不會受帝王猜忌。看了這麽久,鳳笙也算是看出了些建平帝的心事,惠王再次起複根本不是建平帝對他還有眷顧,不過是個靶子,也是個磨刀石。


    磨得是魏王的刀,也可能是吳王趙王,不過從目前來看,吳王趙王之流搞些小動作還行,輪上做大事不如魏王。


    她突然有一種自己的丈夫正在往帝王路走去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很陌生,連著幾天都回不過神。


    可轉念再想,魏王難道不是一直在走這條路?


    打從兩人相識時就是如此,大婚後的沉寂不過是一時之需,他遲早騰飛而起。而此時他正在騰飛,她要做的不是患得患失,而是讓他飛得更高。


    這些心路曆程鳳笙沒和魏王說,隻是默默地沉澱著。


    果然她所猜沒有錯,臨近年關之際,建平帝提出在戶部設一個通海清吏司,主持大周對外的海上貿易事宜。


    剛好魏王這個沒歸屬的郎中,可以挪去暫用。


    最近戶部本就在忙著這件事,大周缺糧,缺到季忠年已經不顧國之體麵,拿到台麵上去說,之前從海外弄到的那批糧,恰恰開拓了戶部許多官員的思路。


    為了這事,戶部和其他幾部沒少打官司,看似是戶部的事,實則方方麵麵牽扯太多。再加上沒有個專門主事的,以至於做事不出效率,下麵也亂成一盤散沙,進展自然不如意。


    如今見建平帝突然下了這步棋,鳳笙才明白估計擢升季忠年為首輔,是早就決定下來的事,就算沒有魏王的插足,季忠年也能當上這個首輔。


    無他,此事是他一力推行。


    凡是某個國策施行,後麵必有為其付出無數辛勞的官員,而內閣之中也必然需要它的聲音,這項國策才可以暢行無阻地施行。


    海上貿易獲利巨大,這是哪怕鳳笙一個後宅婦人都知曉的事,建平帝估計早就動了這個心思,借由戶部為缺糧事宜而呐喊,不過是個引子。


    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魏王就是這股東風,看來魏王在京中不會久留,大抵又要往沿海去了。


    *


    鳳笙這一次又猜對了。


    此事沸沸揚揚掀起無數爭議,終於在開年後確定了章程。魏王領聖命前往沿海一帶,名為主持通商購糧一事,實際上都知道他去幹什麽。


    夫妻二人再度麵臨分離,這次一去就不像上次去山西賑災了,賑災左不過就是一兩年,可這件事卻不知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不過這次魏王說了,他打算等過去後穩定了,就接了鳳笙和兩個孩子同去,總不至於就這麽一直分開著。


    因為有這個承諾在,鳳笙心裏好想了不少,也不再惦記他什麽時候才能歸,而是算著他還需要多久才能接自己去。


    如是春去夏來,又到了一年的盛夏。


    鳳笙的日子過得平平淡淡,每天除了府裏各項瑣事,偶爾還會去書院逛一逛,當然宮裏那邊也是隔三差五就去的。而隨著玹哥兒已經開始會走會跑,她又開始了新的煩惱。


    當年珒哥兒已經夠皮了,簡直就是行走的小霸王,如今玹哥兒也不予多讓,鳳笙不禁感歎為何她當年沒有生個女兒。


    如果是個女兒,現在定是乖巧可愛的,也不會像玹哥兒一樣每天都髒得像泥猴兒。


    倒是麗皇貴妃覺得男孩子這樣才好,精力充足的孩子身體才康健。大抵是見過了宮裏那些病怏怏的孩子,麗皇貴妃對孩子的首要關注就是康健。


    轉念想想,這種想法其實沒錯,有一個康健的身子才敢去說以後孩子成不成才,如果連康健的身子都沒有了,成才還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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