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謊太考驗心理素質,可辛晚成不敢擔承認的風險。


    她太知道這可能會帶來哪些風險, 那可都是她切身經曆過的。高考體檢後, 很多專業都不讓她報;大二的轉係考試她都通過了,又被無情地打了回來……她不能讓這些再一次重演。


    為顯真實, 她又低頭確認了下這副樹脂材質、鏡片泛紅的眼鏡,不敢苟同地皺了下眉:“這墨鏡款式也太……土了。”


    “是挺複古。”


    相比之下,葉南平的說辭迂回多了。


    辛晚成陪著笑點頭。


    能不土嗎?她花一千多在淘寶配的,還隻能很有限地改善辯色度……


    辛晚成也早就沒了心思去關心他的外套和領帶是不是脫在了emma房間, 如今隻想最快時間關門送客。


    葉南平卻似乎沒有急著離開的意思, 站在門口沒動。辛晚成試探著喚了一句:“葉老師?”


    他沒應,反倒反問她:“困嗎?”


    “啊?”


    “不困的話,去樓下酒廊喝兩杯。”


    ……


    辛晚成遲疑了一下。


    “困就算了。”


    見他說完竟直接調頭, 辛晚成急得脫口而出:“等等!”


    他腳下定住,側過頭來,嘴角噙笑:“那走吧。”


    說完,依舊是朝走廊深處走去的腳步,步伐卻明顯慢了,無聲地示意她跟上。


    辛晚成之前還是拒絕的意願大於同意的意願,可這麽一來二去,她也隻能抽了房卡,稀裏糊塗地關門跟上他的腳步。


    ……


    酒店的酒廊營業到淩晨三點,12點過後,已經沒剩多少客人。


    一頭棕色卷發的女歌手在駐唱,在這個雨後適合安眠的夜,靡靡之音送給未眠人。


    吧台上就兩倆,辛晚成要了杯長島冰茶,葉南平要了杯威士忌。


    長島冰茶還在製作,酒保把威士忌先送了過來。


    冰球在酒杯中碰撞出清脆的聲音,氣氛無形間變得曖昧——當然這隻是辛晚成個人的想法,瞟一眼吧台旁的葉南平,他一臉淡然,好像真的隻是找了個還醒著的人喝個酒。


    辛晚成的目光短暫定格在他握著酒杯的手上,就是這隻手,剛才在等電梯時,把她的矯正眼鏡丟進了垃圾桶。她當時差點沒忍住出口叫住他,他就和現在一樣,麵無表情地問她:“怎麽?”


    她最終隻能忍著心裏滴著的血,笑著搖搖頭。


    隻能等一會兒喝完回去之後,掏垃圾桶把她的眼鏡掏回來了。


    畢竟也是花一千多配的……


    辛晚成點的長島冰茶到了,她剛要開口讓酒保把這杯酒錢掛在自己的房號上,葉南平卻先報出了他的房號。


    辛晚成也沒扭捏,說了句:“謝謝葉老師請我喝酒。”


    “這杯酒,是我替人請你的。”


    “替誰?”


    “趙子由。”


    上一次聽到這名字,就在幾個小時前,從商瑤的口中。


    辛晚成隱隱覺得她這頓酒是沾了商瑤的光,果然,此時的葉南平自杯中抬頭,眼神落進她眼裏:“你那個叫商瑤的朋友,是不是分手了。”


    辛晚成見他的瞳孔在光線下忽閃了一下,自己有點被吸進去的錯覺,她將原本眼對眼的視線錯開,去看他眉毛,仔細咀嚼一下他的話,試探性問了句:“趙子由這是想乘虛而入?”


    葉南平點了點頭。


    確實是趙子由要求他這麽做的,但他原本並不打算摻和這事兒,拒絕了趙子由。可他剛才從emma房間聊完後天的拍攝,離開回到自己房間,脫了外套扯了領帶,躺在床上,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就又想到了趙子由的囑托。


    他的安眠藥遵醫囑停了有一段時間,完全不靠藥物想要有個好覺,困難了點兒。


    之前出差失眠,他都選擇一個人在房間喝點兒,可這次,不知怎麽的就心念一動,拿起司機在車上撿到的那副眼鏡,敲響了她的房門。


    可惜趙子由如意算盤打錯了,即便他是辛晚成的老板,辛晚成也隻是告訴他:“這是商瑤的私事,我不方便說……也說不準。”


    辛晚成從認識商瑤起,商瑤和周敘分分合合了好幾次,這次會不會複合,辛晚成確實說不準。但又隱隱覺得,這次他倆分手,沒那麽簡單。


    他倆這段時間壓根沒有任何矛盾,商瑤忙著工作,一天最多得寫300多篇推文,周敘則忙著考研,一心想考進北服。周敘在這個時候突然提出分手,理由還很扯——他又突然不想來北京發展了。


    女人提分手,十次大概有八次是賭氣,男人不一樣,一旦提了,就真的走不下去了。


    葉南平笑笑。


    是個有原則的姑娘,不隨便八卦自己的閨蜜。


    見她這麽短時間內疚已經喝完了那杯長島冰茶,葉南平又給她點了一杯。


    辛晚成靠在吧台,手撐著太陽穴,歪著腦袋覷他:“葉老師,你可別想灌醉我,幫趙子由從我嘴裏套話。”


    葉南平本無此意,經她這麽一說,反倒感興趣地揚了一邊眉梢。


    他示意酒保過來,在酒保湊過來的耳側低語了兩句。


    隨後下了高腳椅,辛晚成還以為他要去洗手間,不料轉眼他就繞進了吧台裏。


    他卷起袖子,吧台的頂燈碎下一片光,靜謐而撩人:“灌醉你,那我可得費點心思了。”


    明明就是很正常的語氣在說話,辛晚成卻總有被他撩中的錯覺,她咬了塊冰在嘴裏,把這錯覺壓下去。


    “想喝什麽?”


    辛晚成的目光懶散地在酒單上掠了一眼,隨便點了個:“瑪格麗特。”


    “不愧是酒鬼,一點就點了最烈的。”


    他的語氣,聽不出是誇她還是揶揄她。


    辛晚成無所謂地聳聳肩。


    見他動作嫻熟地取了鹽瓶,冰夾和搖杯,從冰箱內取出冰鎮過的雞尾酒碟,沿口沾上一層鹽霜,辛晚成不免好奇:“葉老師,你怎麽連這個都會?”


    為了泡妞學的吧……


    後半句辛晚成自行掐了。她真這麽問的話,豈不是在暗示他在……泡她?


    葉南平沒答,把龍舌蘭、君度、青檬汁倒入搖杯中搖勻,很快一杯瑪格麗特被推到辛晚成手邊。


    葉南平自己則簡單多了,來了杯龍舌蘭shot,一口飲盡。


    辛晚成餘光瞥見他利落地仰頭,喉結微一滾動,那杯shot就空了。


    就很,性感。


    明明之前她一直覺得他是禁欲係的。


    辛晚成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酒勁兒上頭,哪個男人沒有喉結,怎麽偏偏覺得眼前這個性感極了?


    可她並沒有及時控製住自己,按酒單上的順序點了下一杯:“曼哈頓。”


    ……


    五種不同形狀的酒杯在吧台上一字排開,放眼望去很是壯觀,辛晚成放下剛喝完的那杯吉普森,又成了六個杯子,她的指尖,彈鋼琴似地一一劃過六個杯口,檢閱她今晚的傑作。


    吧台裏的葉南平,目光隨著她的指尖,循序略過那六個酒杯,知道她能喝,卻不知道她這麽能喝。


    她纖細的手指自杯口拿開,重新在酒單上流連,歪著頭,很快選定了下一杯要喝的:“海……”


    剛蹦出一個字,手裏就被塞進一瓶依雲。


    “知道你能耐了。”葉南平休戰。


    辛晚成得意地一笑,招手示意他過來,似乎有話要對他說。


    葉南平稍稍傾身,側耳過去。


    姑娘紅潤的嘴唇微啟:“叫爸爸……”


    ……


    葉南平一愣。


    隨即耳邊“砰”地一聲。


    剛才還在他耳邊大放厥詞的姑娘,忽地悶頭一栽,腦門狠狠磕在了吧台上。


    ……


    這是葉南平第一次見識到這種醉態,前一秒還好好地,眼神清明到感覺還能再戰個五百回合,下一秒卻徹底不省人事,怎麽喚也喚不醒。


    葉南平把人攙下高腳椅。


    她全部體重都賴在了他肩上,倒也不沉。


    不禁想到趙子由的那句,瘦,卻有c……


    趙子由的聲音很快自腦海中消散,葉南平一路攙著她回到客房所在樓層。


    電梯“叮”地一聲響。


    她的睫毛顫了一下,葉南平還以為她醒了,等了兩秒,見她沒有任何後續,隻好繼續攙著她出了電梯。


    不料剛要繞出電梯間,她卻突然仰了頭。


    迷迷蒙蒙地,自下而上看他,直看得葉南平稍稍一愣。


    距離太近,她精致的鼻尖都是紅的,眼睛忽閃忽閃眨了兩下,仿佛有一陣微風,忽閃進了麵前這個男人的心脾。


    可惜還未能引起這個男人心尖的一點波瀾,她就想起了什麽似的,急不可耐地扭頭,看向了他倆剛路過的垃圾桶。


    見到垃圾桶,比見到他還親,直接一把推開了他,踉蹌兩步來到垃圾桶旁,伸手就進去掏。


    掏了半天,什麽也沒掏著,她還歪著頭思考了一下。


    葉南平也沒指望她都醉成這樣,還能思考出個什麽所以然來,隻覺得她鄭重其事歪頭的動作特別滑稽,葉南平斂去笑意,走到她跟前。


    在她不甘心地要二度將胳膊伸進垃圾桶之前,阻止了她——


    他從兜裏摸出那副眼鏡,送到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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