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應該是提前讓下人收拾過,長樂宮裏打掃得整齊又幹淨。屋裏擺著炭爐,地上還特意弄出一條地龍。大約是怕孩子瞎摸,炭爐外邊都套了一層套子,省得沈昭摸到燙壞了手。


    主殿裏的擺設都很是華貴,沈雁初瞧著這裝修實在是奢華,這樣住了倒覺得有些不合適。不過沈昭很是喜歡,一進屋就撲騰下去,一雙小短腿在屋裏亂跑,這裏瞧瞧那裏看看,幾乎把屋子裏每一處都看遍了。


    與之相反的是,沈雁初坐在主殿的小榻上,自己用手柔柔的捏著太陽穴。


    他被囚禁在宮裏倒也還好,但是昭兒要怎麽辦?他這樣小,什麽都沒見識過,卻被他連累,龜縮在一個小小的宮殿裏,什麽都見不到。


    可是看著自家兒子天真無邪的邁著小短腿在屋裏興奮的亂跑,他也想不起來那些不高興的事情了。


    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萬一事情有了轉機呢?


    至少現在先把兒子養好!


    午後的時候有專人過來送飯菜,平日裏沈雁初雖然不苛待沈昭,但是也不曾大手大腳過,導致沈昭看皇宮裏的什麽東西都覺得新奇,就連桌子上的菜肴都覺得很有意思。


    午後的時候沈雁初又帶著沈昭在院子裏玩了一會兒。長樂宮裏早早便準備下了他和沈昭的狐裘,兩個人可以穿的暖暖和和的在院子裏玩耍。


    兩人在院子裏玩了沒多久便有熟人登門拜訪。


    自然是謝飲歌同賀衍一起來了。


    謝飲歌難得一見的穿了一件厚實的白色狐裘,顯得整個人都微微胖了一些。實在是因為謝飲歌看起來太瘦了,他的肌肉都是分布均勻的那種,所以穿了狐裘和別人比也並不胖。


    賀衍就穿的有些隨意了,不過也穿了同款狐裘。三年不見謝飲歌還是老樣子,賀衍長高了不少,隱隱比謝飲歌還高一些了。


    賀衍兩人走進宮中的時候沈雁初正坐在殿門口雪白的階梯上,沈昭跑的有些累了,沈雁初把他抱在懷裏親了一口。沈昭咯咯的笑著,又抬頭親了沈雁初一口。


    沈雁初再一抬頭,賀衍同謝飲歌便已經站在了他的麵前。


    “思歸……”賀衍在沈雁初麵前站定,微微拱了拱手。謝飲歌就站在賀衍身旁,不過他繃著一張臉什麽都沒說。


    “有晴安好,謝將軍安好。”沈雁初下意識的站起來拱手行禮,小沈昭抱著沈雁初的小腿,望著麵前的兩人不知道怎麽一回事,也不敢自己去打招呼。


    “陛下讓我過來請平安脈,思歸不如先到殿內等待。”賀衍的語氣有一些冷,不過聽起來還算客氣。謝飲歌幹脆就沒有說話,望著沈雁初的目光裏微微有一絲敵意。


    但是謝飲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好。”沈雁初知道自己當年的事容易被誤解,估計所有人都以為他背叛了蕭煜,想來任誰的態度都不會好。


    沈雁初點點頭,帶著賀衍和謝飲歌進入了外殿會客的前廳。


    前廳裏也修了地龍,沒有炭盆炭爐,防止沈昭被燙傷。


    之前沈雁初不必夏青看著他們,於是夏青便去忙其他事務,這時候才出來端茶倒水。


    “昭兒,快叫人。”等謝飲歌和賀衍坐定,沈雁初突然想起來沈昭到現在都沒有叫人,連忙抱起來教他。“這個是賀叔叔,這個是……”


    介紹到謝飲歌的時候沈雁初有些犯難。沈昭是蕭煜的兒子,自然應該同蕭煜那輩分論,如果他沒論錯的話……那就該叫謝飲歌……舅爺?但是若是從他這裏論,他同謝飲歌一起入朝為官,年紀相仿,雖說謝飲歌官職高,但是他們仍算同輩。


    但是畢竟血緣關係在這裏,他也不能違背倫常。沈雁初猶豫了一下,“昭兒,這位是舅爺。”


    “蜀黍,啾耶!”沈昭剛學這兩個詞,說的還不大好,音不太準確,不過能勉強聽出來說的是什麽。說完之後小東西連忙埋進沈雁初懷裏討要獎勵的親親。


    沈雁初從他的小嫩臉上吧唧一口。


    謝飲歌本來坐著喝著茶,聽到這一聲啾耶一不小心把茶全都噴了出來。


    賀衍在一旁整理藥箱,先聽到一聲蜀黍便有些心軟,再聽到後邊的啾耶便再也繃不住,忍不住笑起來。


    年少有為的大將軍謝飲歌也有被叫做啾耶的時候,若是讓軍營的人聽到了可指不定會怎麽笑呢!


    謝飲歌繼續僵在椅子上,目光有些空洞,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沈雁初認為可能是突然又升了一輩對謝飲歌的心靈造成了暴擊。什麽都沒做就直接做了爺爺輩的人,換做沈雁初自己都會覺得有些奇異。


    沈昭沒見過他們兩個,挪著小屁股從沈雁初懷裏蹭下來,邁著小短腿先小心翼翼的湊到了謝飲歌麵前。


    謝飲歌生得好看,而沈昭最喜歡和長的好看的小朋友玩。


    “啾爺!”說了一次之後沈昭有了明顯的進步,說的更加清晰了。小孩兒伸了伸手,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抱一抱。


    麵對沈昭這樣可愛的孩子,是沒有人能抵擋抱抱的誘惑力的。所以即便是認下啾爺這個稱呼,謝飲歌也選擇了抱抱。


    小孩兒的身體很軟,帶著一股子奶香。


    “小昭兒?”謝飲歌試探性的叫了一聲沈昭的名字,得到沈昭“啾爺”的回應。小孩兒身體實在是太軟了,謝飲歌抱著小孩兒手上都不敢用力氣,隻能柔柔的托著。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長命鎖來,小心的給沈昭套上。


    旁邊的賀衍已經嫉妒的眼睛發紅,不知道是該嫉妒謝飲歌能抱沈昭還是嫉妒沈昭能在謝飲歌懷裏。


    屋裏的氣氛頓時好了起來,謝飲歌和賀衍也沒有剛來時候那種生疏的感覺。


    “伸手。”賀衍把東西準備好,沈雁初乖乖的把手遞給了賀衍。


    沈雁初一直都覺得中醫很是神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出來他曾經生過孩子,或者他是坤君之體。


    就在賀衍診脈的同時,夏青從外邊小碎步走了進來,貼在沈雁初耳邊說話,沈雁初一聽這話心裏頓時亂了一下。


    賀衍眉頭微微一皺,不知道到底說了什麽導致他這裏診脈的脈搏都有些不準。


    而沈雁初滿臉通紅,下意識的回想著夏青遞過來的話——


    “陛下今日點了您……侍寢。”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謝飲歌:一轉眼我就成爺爺輩的人了


    賀衍:娶了小叔,立馬升了輩分


    第97章 聲音


    傳完話,夏青對著賀衍和謝飲歌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賀衍眉頭微皺, 他沒有聽夏青到底和沈雁初說了什麽, 不過之前說的這話對沈雁初心境幹擾有些大,影響了脈象。於是賀衍多診了一會兒才放開沈雁初。


    把脈之後賀衍一臉嚴肅的把東西收拾好, 那表情讓沈雁初以為自己是不是得了絕症。


    “陛下之前說過你是坤君之體,書上記載坤君每三月一次求歡期, 你若是一直用藥拖著, 身子會垮的。”賀衍似乎是猶豫了許久才把話說完整。


    謝飲歌在一旁逗著懷裏的沈昭玩,聽到這話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沈雁初, 又低頭看了看沈昭, 微微愣了一下。


    抑製求歡期的藥, 確實是會有副作用的。求歡期是來自身體的渴望, 強行抑製隻能壓抑不能消除。


    “以我的判斷, 你這藥怕是將要失效了。”賀衍眉頭緊皺, 嚴肅得像個小老頭一樣。“若是失效,你的求歡期必然反噬,可能會比之前更加猛烈, 且再也無法用藥抑製,所以你還是提前想一想……為好。”


    求歡期……反噬?沈雁初想起三年前山洞裏那一次。那一次僅僅是三日的求歡期,他已經幾乎毫無意識, 隻想同蕭煜共赴**。若是這一次比上一次還要猛烈……


    沈雁初嚇得打了一個冷顫。


    “我……我明白了。”沈雁初鄭重的點了點頭。


    “你明白就好。”賀衍這下才鬆了一口氣, “我替你開張方子調理一下身子,吃藥的時候不可再吃抑製求歡期的藥。對了……調理身子的過程中偶爾會身熱情動,你且先忍一忍。”


    聽著賀衍這樣說, 沈雁初的臉再次紅透了,這種感覺好像現實世界裏女孩子在一起討論生理期似的。但是求歡期卻隻有他一個人有,還要被人囑咐忍耐欲望。


    沈雁初微微低頭,覺得有些尷尬。


    賀衍大概也明白,所以也不再提這件事。兩個人坐在椅子上互相看了一眼,最終陷入沉默,隻有謝飲歌哄著沈昭的咿咿呀呀的聲音。


    “這幾年……你們可還好?”沈雁初琢磨了琢磨,覺得應該向賀衍問問這三年的情況。京城裏的情況他完全不了解,想做什麽也無從下手。


    “我和小叔……倒也還好。”賀衍猶豫了一下道,“三年前我得了消息先去尋了小叔,因為陛下落水順流而下,反而同師父更早的到了京城。”


    這一段沈雁初已經看到了,便沒有多問。


    “當時吳王和肅王正在膠著狀態,小叔帶兵趕到,吳王同陛下聯手困住肅王,救出先皇。那時怡妃娘娘一直守在紫宸殿裏,先皇才撐到小叔到來。然而先皇撐了過來也一直纏綿病榻,直到駕崩傳位給陛下這才……解脫。”


    “那淑貴妃和吳王呢?”沈雁初想起他之前答應淑貴妃的事情。當初淑貴妃也算是救了他一次,他也應該還回來。


    “淑貴妃和吳王?”賀衍似乎是沒想到沈雁初會先問吳王。他想了想道:“吳王被派去封地,然而他不服陛下,起兵造反,如今還被關在天牢裏待審。淑貴妃在先皇駕崩的時候便追隨而去了。”


    吳王這麽作死的嗎?沈雁初按住自己的小心髒,他答應淑貴妃要幫吳王一把便不能食言。或許淑貴妃早就看穿了一切,至少她能洞悉到一些征兆。


    隻是現如今他都是階下之囚,怎麽可能幫得了吳王?


    沈雁初陷入了沉默,但是賀衍還在說。


    “怡妃娘娘在先皇駕崩之後自請離宮,到佛寺裏為民祈福,永不再出來。”賀衍說起怡妃的時候聲音裏有一絲惋惜。


    關於那段往事賀衍已經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麵對怡妃,他總有一種是賀家嬸嬸的錯覺,所以怡妃的選擇讓他格外的痛心。


    沈雁初也沒想過怡妃會如此剛烈,竟然真的就選擇常伴青燈古佛,再也不肯出來。這樣的話,甚至連陵寢她都不會同先皇在一起。


    怡妃是真的恨毒了先皇。


    “還有就是……”賀衍欲言又止。他扭頭看了一眼謝飲歌,謝飲歌卻沒有理會他,隻是抱著沈昭逗弄孩子玩。


    賀衍有些說不準謝飲歌到底是什麽意思。本來他是受陛下之托替沈雁初把脈,小叔卻說要過來看看。如今過來看看之後又沒有說話,完全被沈昭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你說吧……我想聽。”沈雁初對怡妃心裏有一絲愧疚。


    “你現在可覺得陛下的聲音……同之前不大一樣?”賀衍問。


    聲音?沈雁初回想了一下,這幾日裏他確實一直聽到的都是蕭煜沙啞的聲音,雖然如今的聲音也很動聽,但是和之前確實是不同的。


    “他的嗓子……是喊啞的。”賀衍的聲音有些艱難。


    “喊啞的?”沈雁初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


    “是,是喊啞的。”賀衍再度確認了一遍,“當年他落水後一直在找你,一直到被救上岸也在找你,醒了之後更是偷偷到河邊喊你了一天一夜。他本來不信你會背叛他,但是後來怎麽都找不到你……”賀衍的聲音略微有些哽咽,甚至有點說不下去了。


    沈雁初先是微微一愣,聽明白之後心尖裏像是被密集的針戳得千瘡百孔,疼得說不出話來。


    蕭煜真的為了找他喊了一天一夜?沈雁初有些難以置信的想。突然他從心裏更加厭惡係統的任務,也痛恨自己為什麽沒能一直陪在蕭煜身邊,而是偷偷離開。


    可轉念一想,他若是跟著跳下去了,沈昭也就無法誕生了。那時候的河水微寒,他的肚子哪裏受得了那樣的刺激。


    總之這帳……是無法算清了。


    “時辰不早了,我應該同小叔一起回去了。”賀衍拱手行禮,但是轉身去看謝家小叔的時候發現沈昭和啾爺已經打成了一片,賀衍說要走,一大一小抱在一起不願意分開。


    “啾爺……好!”沈昭靠在謝飲歌懷裏十分認真的說。這麽一會兒他已經被他的啾爺完全俘獲,而且脖子上掛著長命鎖,手腕上帶著銀鐲子,看起來富態了許多。


    沈雁初:“……”我家的大寶貝兒,你才認識你啾爺不到半天啊!現在他開始擔心沈昭這麽不認生會不會被拐賣,感覺現在拐賣人口十分猖獗,一不小心自家孩子就會被騙走。


    等賀衍推著依依不舍的謝飲歌離開的時候,沈雁初在前廳好好的連續了一下沈昭,叫他不要隨便和別人走。


    然而沈雁初沒想到的是小家夥確實一路平安長大沒有被**害,但是長大後憑著好樣貌倒是禍害了許多人。


    不過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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