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祛除了丹毒,有人解掉了煞氣,試藥之人個個歡欣鼓舞,對這“臭豆腐”有所覬覦之人也各自在心中打起了小算盤。就在這時,一個體內既沒有丹毒,身上也沒有被煞氣所傷的人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一道黑色的刀刃無聲出現,直直刺向他的身上。


    左手還拿著雲淵蝠魚的骨頭,宋丸子的右手結了個手印,便有一道藍色的光陣攔在了明於期的身前。


    黑刃乃是藺伶的全力一擊,又如何是眼下的她能攔得住的?


    在光陣被擊碎的那一刻,宋丸子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本以為親眼看著自己的以毒水凝成的刀刃刺到了明於期的身體裏,沒想到那身體不過是個幻影,黑色的手輕輕一握,便將那黑色毒刃收入了手中。


    藺伶的眼神不變,以靈識操控毒刃,使其又化成了萬千牛毛似的毒針刺向明於期的周身大穴。


    明於期一手捂著胸口,另一隻手輕輕抬起,一陣極強的氣勁從他的身上發出來,將毒針阻隔在他的身體之外。


    然後,他吐出了一口黑血。


    “你借著給宋道友治病的時候,給我下毒,是想殺我?”


    他對藺伶說。


    “孽障!”藺伶身後,明宇道君淩空撲來,一道金光從他的指尖直直射向了女子的後頸。


    卻被明於期攔了下來。


    身上還有藺伶下的奇毒,明於期的功法散亂,那道金光沒有被完全攔下,打在了他的麵具上。


    木質的麵具碎成了黑白兩半落在了地上。


    藺伶猛地瞪大了眼睛。


    “齊羽?”


    攬月崖上,金不悅抓過了樊歸一聊著他們首座的八卦:


    “落月宗那個小姑娘一直以為她情郎是被咱首座給殺了,嘿嘿嘿,咱們找個機會告訴她,咱首座就是她情郎怎麽樣?”


    第64章 舊情


    我是來爭道統的。


    擦擦嘴角的血, 宋丸子左右看看, 默默退後了兩步。


    “你們是想先打完這莫名其妙的官司呢?還是先告訴我,這場比鬥我贏沒贏?”


    明宇道君一雙威嚴眉目此時隻看見宋丸子一臉嬉皮笑臉看戲的樣子, 還有藺伶那個孽障癡癡地看著長生久首座,心中一陣急火猛躥。


    爭道統的時候輸了一輪這不算什麽, 落月宗並非輸不起, 可是, 當著其他宗門的麵丟了人, 他可萬萬忍不了。


    “孽障, 你竟然敢在道統之爭裏給人下毒,今日我必要為宗門清理門戶。”


    元嬰修士的氣勢全開,宋丸子站在十幾丈之外都覺得自己體內靈力翻湧, 幾乎站立不住。


    從儲物匣子裏掏出大鐵鍋擋在身前,她一步一挪地往前走, 嘴裏大聲嚷道:


    “明宇道君, 你先說,我這道統之爭的第一場到底贏了沒有?”


    “孽障受死!”


    明宇道君祭出了法器, 卻被一隻冷冷的長劍攔在麵前。


    “我來你們落月宗是要見證道統之爭的,暗中細碎的齷齪我可以不管,可你們落月宗的人居然當麵下毒?視我劍峰為何物?”執劍說話之人是劍峰長老羅香陳。


    “羅長老, 我這就砍下這孽障的向上人頭向你解釋!”


    陸何也站了出來,臉上還在笑著, 卻笑得不怎麽真切:“嗬嗬, 我們又怎麽知道你們落月宗不是趁機害人不成又將藺姑娘殺人滅口呢?”


    這時, 天輪殿和嘯月峰的人也站了起來。


    “還請落月宗給我們一個說法。”


    辛辛苦苦走到眾人跟前,宋丸子將大鍋立在身前,兩隻手交疊著放在鍋沿兒上,探出頭去第三次問道:


    “既然我做的臭豆腐沒有問題,我是不是就算過關了?”


    她麵前各個宗門的大佬沒空理她。


    就在她身後,藺伶用低啞的聲音輕輕地說:“原來在地穀中你沒死。”


    “不,我死了。隻不過生死輪回之道就是如此,會死,也會活。”


    麵具後麵,明於期眉目清明,長相極為俊朗,一雙黑色的眼睛隻淡淡地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子。


    “我當日求長生久的人救你,他們拒絕了我,我恨了你們所有人四十年。”


    “我的錯。”


    宋丸子回頭看了這在吵吵嚷嚷的攬月崖上自成一個小世界的二人好幾次,終於忍不住說:


    “小姐姐,你們有話慢慢聊,先給明首座解毒啊!”


    身穿一身水藍色長袍的女人垂下眼睛,露出了一個很淺淡的笑容:


    “其實我很想問一聲為什麽,卻又覺得沒什麽好問的,你讓我恨了你四十年,想了你四十年,過去的諸般種種,是不是,我也算還清了?”


    明大首座那雙可以攝取世間萬物的手抓緊又鬆開,仿佛有什麽他萬般珍惜的東西讓他根本不敢去觸碰。


    “一直是我虧欠於你。”


    “我區區一個金丹小修士,哪裏敢蒙你這長生久首座、天下第一體修虧欠?”


    宋丸子抬起手掌,拍在了自己的腦門上,她已經忍無可忍了。


    拿出那條硬邦邦的雲淵蝠魚,她運足了力氣,將它敲在了大黑鍋上。


    “梆!”


    終於,整個攬月崖都安靜了。


    “你們是無爭界六大宗門的頭兒,今天是來見證我爭道統的,現在能不能告訴我,我這道統之爭的第一場贏了沒有?”


    其他人都看向了明宇道君,他不動聲色地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撿起了自己的宗師風範。


    “宋道友,明於期道友吃了你的東西之後就中了毒,你……”


    “你要不要吃一口看看你會不會中毒?!到底怎麽回事兒你心裏沒數麽?!你們落月宗自己的事情往我這可憐兮兮的小修士身上套可是不講理了!”


    自從明宇道君修為有成,還真沒有人這麽跟他說話,不,是除了他師弟那個更加作孽的大徒弟之外再沒人這麽跟他說過話。


    看什麽看?!


    宋丸子可不怕他的眼神,又不能將自己殺死在當場。


    手裏拿著幹魚在大黑鍋上敲了兩下,她氣勢十足地問其他人:


    “我的臭豆腐,有丹毒麽?”


    陸何輕搖折扇:“自然是沒有。”


    宋丸子敲著鍋接著問:“我的臭豆腐,能祛除人體內的丹毒麽?”


    羅香陳的劍仍閃著寒光:“我親眼所見,這位異界來的食修道友所做之物能祛除人體內丹毒。”


    敲鍋聲裏,宋丸子繼續問:“那我這場爭道統贏沒贏?”


    “這一場,自然是宋道友贏了。”


    樂得看著落月宗的人吃虧,又對宋丸子這名叫“臭豆腐”的東西大為意動,幾位掌門和長老都認了這場爭鬥宋丸子解出了落月宗給出的題。


    “行!那我爭道統的第一場就算了了,咱們再說點別的。”


    女人扭腰,看著那還在看著對方的倆人。


    “你!咳……”見藺伶真轉頭看她,宋丸子高昂的語氣緩和了一下,”在我的臭豆腐上搞鬼!弄得他吐了口血,你要不要給他解毒?還是看著他繼續中毒?!”


    藺伶垂眸不言。


    “能活千百歲的人就是比能活幾十年的人別扭!解就解,不解就不解,再叨叨會兒天都黑了!”


    藍衣女修表情不變,手中一團瑩瑩的白光飄到了明於期的身上。


    “下一件事兒!”


    宋丸子一隻手扶著鍋,一隻手叉著腰。


    “我想從落月宗買點兒那種上好的雲香豆繼續做能祛煞氣的臭豆腐,可我兜裏沒錢,你們幾位要是想買我的臭豆腐,就從落月宗的手裏買來那豆子給我,一斛上好的豆子,我給你們二十塊臭豆腐。另外,我還賣別的靈食,你們要是感興趣,也拿著上好的靈材來跟我換吧。”


    落月宗的一個長老說道:“宋道友,這道統之爭你還沒贏,如何能與無爭界的宗門做起了交易?”


    “我也沒輸啊。”


    宋丸子的語氣可以說是七分無賴,八分招搖,九分得意,十分欠打了。


    ……


    “當年啊,我們掌門化名齊羽去神幽地穀遊曆,結果就遇到了藺姑娘。”


    還是在落月宗的鬆海聽濤樓上,一隻殺好的羊去了皮的羊掛在一邊兒,鍋裏的水翻滾著,幾塊薑片蔥葉在裏麵打著轉兒。


    快刀將羊肉片成薄片扔進鍋裏,片刻後就浮了起來,沾點鹽醬就能下嘴,著被宋丸子稱之為火鍋的東西,長生久的眾人隻把它當成了試煉場,明明宋大廚運刀如飛,肉片連綿不絕地落進了鍋裏,他們還是各顯其能地搶著,,讓這鍋裏片肉不存。


    煮著火鍋,吃著肉,金不悅和風不喜就講起了他們掌門和藺伶之間的愛恨情仇。


    一個是行於世間又超脫於世間的長生久首座,一個是資質高絕卻在宗門中感受不到溫暖的天才女修,四十年前,藺伶還隻是築基後期修為,雖說是天資卓絕,可終究也隻算是個中階修士,那時的明於期,可已經是這無爭界最頂尖高手中的高手了。


    地穀之中除了石菌子和石毒之外,也有種種異獸和奇珍,不少修士都會前去曆練,一群被驚擾了的影蝙蝠就促成了這二人的相識。


    “一開始應該是互相看不順眼的。”


    “後來就……嘿嘿嘿。”


    “那時候藺姑娘也是改換了姓名的,我們首座隻以為自己這凡心動在了一棵嫩草上頭,哪能想到那草其實是落月宗上的高嶺之花。”


    “可惜了,我們長生久中人也不是沒有修有情道、紅塵道的,首座的生死輪回之道按說也不耽誤他談情說愛,但是,偏偏,讓他動心的人是藺姑娘。”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藺伶的身上有問題麽,宋丸子放開被片得隻剩光骨頭的羊腿,又換了另一條,繼續聽故事。


    藺伶的身世,要從兩百年前的另一場道統之爭說起。


    兩百年前,十幾位異界法修來到了無爭界,和宋丸子一樣,他們看不慣丹師們的為所欲為,向丹道發起了挑戰。


    他們自稱是醫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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