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是何遇來消息,段孟處於被動的一方,有時候每天,有時候隔一天,並不一定有什麽要事,可能就是閑聊幾句,在彼此心中有點存在感,但像這次連著好些天都沒反應的還是頭一遭。


    段孟想著出差肯定比較忙碌,找各種借口讓自己不至於想太多。


    然而直到今天,卻再沒辦法騙自己,他很想何遇,哪怕隻是聽到她的聲音。


    可是……


    段孟確認了下手機號並沒有誤之後,說:“你好,何遇不在嗎?”


    “嗯,你哪位?”


    段孟說:“我是她朋友,麻煩等會讓她回我個電話。”


    餘一洋沉默了下,問:“你是她什麽朋友?”


    段孟皺眉,這個過於直白的問題顯得有點突兀了,如果對方隻是何遇的同事這個態度似乎不太合理。


    他想了想,反問道:“你是哪位?”


    餘一洋冷冷的扯了下嘴角,說:“我是她男人。”


    那邊靜了好一會,通話直接被中斷。


    餘一洋轉了轉手機似乎在思考什麽,他最後保留了通話記錄,號碼放進了黑名單,緊接著無事發生一般將手機重新放回何遇的外衣口袋。


    當地美食很多,隻是口味偏重,餘一洋幾天吃下來,胃部非常不適應。


    接近市中心時他讓司機找了一家點心鋪。


    何遇正巧也醒了,餘一洋說:“晚飯吃些點心怎麽樣?”


    “我不挑。”


    何遇壓根沒什麽胃口,對她來說吃什麽都一樣,並沒有區別。


    可能是車上睡太沉了,當下腦袋脹疼的厲害。


    店麵不小,中式裝潢,門口鮮紅的兩根柱子,正上方是金色牌匾,裏麵正中間是排列整齊的餐桌餐椅,此時坐了不少客人,靠牆一圈是製作台,裏麵就是廚師的工作區域。


    何遇隻點了一碗肉燕。


    “別的呢?”餘一洋說。


    何遇搖頭:“其他都不要。”


    老王去排隊付錢,何遇碗裏倒了開水清洗碗筷,盡忠職守的給餘一洋當小丫鬟。


    “這邊山多,在山上蓋個房子,偶爾過來住一段時間,應該很不錯。”餘一洋突然說。


    “嗯,”何遇點頭,“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土匪最喜歡的目標。”


    餘一洋:“你怎麽不說是最佳的囚禁地?”


    何遇無語的看了他一眼:“你這想法有點危險了。”


    “怎麽說?”


    “接近於新聞中的變態。”


    老王這時回來了,點的幾樣東西也同時上了桌。


    何遇喝了幾口湯,又隨意的挖了兩個到嘴裏勉強咽下,之後便停了手,碗裏滿的就跟剛端出來的沒區別。


    “吃這麽點,晚上該餓了。”餘一洋說。


    “餓了到時再吃夜宵。”


    餘一洋囑咐:“別吃方便麵,去樓下點現做的。”


    何遇點了下頭。


    飯後出來,應著餘一洋要求在附近散步消了會食,之後就趕回了酒店。


    何遇房間訂在老王隔壁,她先去衝了個澡,出來後開電腦繼續幹活。


    又一季度結束了,晚上要熬夜做季度報告,她衝了杯速溶咖啡提神。


    十一點左右的時候餘一洋給她來了一個消息:上來一下。


    何遇瞟了眼,沒回。


    半晌後,餘一洋又來一條:我下來?


    何遇沉默的看了會,從電腦前起身,換上衣服走出去。


    走廊上鋪著地毯,踩上去沒有一點聲響,前後也沒有走動的人。


    何遇進了電梯,上到八樓,在餘一洋房前敲了敲門。


    門很快開了,餘一洋側身讓她進來。


    “找我什麽事?”何遇說。


    餘一洋指了指沙發示意她坐,邊去給她倒了杯水,邊答非所問:“餓了沒?”


    “還好,”何遇從他手裏接過杯子,“今天沒有什麽胃口。”


    餘一洋說:“上季度指標完成的很理想,送你一份禮物怎麽樣?”


    “報告分析都沒下來呢,就獎勵員工了?”


    餘一洋伸手在她臉上劃了下,姿態親昵,笑道:“嗯,獎你一個,想要什麽?”


    “什麽都能要?”


    “對。”


    何遇往旁邊讓了讓,跟他拉開一點距離後沒有盲目開口,還有一年不到的時間他們的協議即將到期,這個時間段其實是有些敏感的。


    “放著吧,下次有想要的了再問你拿。”她謹慎的說。


    餘一洋聽到這個回答也不覺得意外,不置可否的笑了下,話音一轉:“那你想要的先留著,我的先給。”


    他說完走去衣架旁,在外套口袋摸索了會走回來,手上撈了一個褐色的方正小盒子,舉到何遇麵前。


    “看看。”他說。


    絲絨小盒子,在酒店特有的暖光照射下,躺在餘一洋白潤帶著點粉色的手掌看,畫麵看起來很精美。


    何遇臉上表情有點僵,她基本能猜到那裏麵是個什麽東西,反正不是會讓她感到愉悅的玩意,她也有點想不通,這個當下餘一洋為什麽會來這麽一出,這是瘋了嗎?!


    看何遇在那發愣,餘一洋抬了抬手,催促說:“看看。”


    “太晚了,以後看吧。”她把杯子一放,撇開了頭,抗拒姿態明顯。


    “不差這點時間。”


    何遇手撐著身下沙發,下意識的捏了捏。


    餘一洋目光往下一掃,又轉回到她臉上,笑說:“你怕什麽?收個禮物罷了,怎麽感覺跟要你命似的?”


    何遇保持沉默。


    “開!”餘一洋又往她麵前遞了遞,低聲哄道,“我手都有點酸了,嗯?”


    何遇從他手裏接過,猶豫了下,掀開蓋子,意料之中的躺著一枚碩大的鑽戒。


    “滿意嗎?”他問。


    何遇看了他一眼,餘一洋臉上帶著笑,一如往常斯文親和的模樣,讀不出內裏的想法。


    “你什麽時候買的?”


    餘一洋蹲在何遇身前,握住她的手,輕輕揉了揉:“來的時候就已經買好了。”


    他轉手跟何遇十指交握:“尺寸應該不會錯,你戴戴看。”


    這麽多年了,何遇仍舊看不透眼前的男人,看著好像溫柔善良很好說話的樣子,做出來的事情卻總讓人措手不及,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何遇將手抽了出來,靜了會,說:“以我們的關係,送這樣的禮物太不妥當了,你收回去吧。”


    她把戒指重回舉到餘一洋麵前,對方不接,便放在了茶幾上。


    “沒其他事,我就先回房了。”


    餘一洋伸手攔住她:“我們在一起了將近十年。”


    “然後呢?”何遇跟他對視著。


    餘一洋說:“人生沒幾個十年,我們彼此了解,彼此相伴,我以為該是伴侶的最佳選擇。”


    何遇搖頭,平靜卻堅定的說:“不是,你忽略了一些東西,我們兩的目標從來沒有一致過。”


    時間往上推,何遇二十歲那年,還沒大學畢業,卻不幸遭遇了嚴重的家變,父親身亡,母親重傷,樹倒猢猻散,周邊沒有一個願意伸手拉她一把的人。


    何遇還沒參與工作,沒有穩定的經濟來源,小打小鬧的打工收入簡直就是在鬧著玩,每天高額的治療費用是她最絕望的事情。


    在梅惠安幾近要放棄治療的時候,餘一洋出現了,那時候的他對於何遇來說簡直是光芒萬丈,如果沒發生後麵的一係列事件的話。


    餘一洋帶來了一份協議,簡而言之是他可以承擔梅惠安所需的一切治療費用,但何遇必須跟那時候同樣一無所有的小男朋友分手,然後跟著他走。


    餘一洋在何遇心中高大到了一半的形象,又瞬時倒塌。


    原本感激涕零的心情,瞬間被冰水澆的透透的。


    這個人長得挺好看,怎麽做出來的事一點都配不上這副皮囊。


    何遇無路可走,痛苦矛盾糾結了一晚上,答應了餘一洋的要求,但在這上麵加了一個兩人都滿意的時限,十年。


    何遇把自己賣了十年,換得了梅惠安安安穩穩當植物人的權利。


    她好不容易快熬出頭了,結果餘一洋又拋過來一道永生的枷鎖。


    何遇心想,隻要不蠢,誰都不會接受。


    這個晚上何遇沒有接受那枚戒指,相應的餘一洋也沒有讓她走出這扇門。


    他近乎懲戒似的把何遇壓在床上,發泄著濃烈的不甘。


    “我隻有你一個女人,”餘一洋趴在何遇耳邊,啞聲說,“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是為什麽?”


    他有出色的皮相,傲人的事業,不論走到哪都可以是女人趨之若鶩的對象,可偏偏在這棵樹上吊死了。


    就因為此,埋下的禍根也就越深。


    何遇順從的趴在床上,所在經曆的是這十年來發生過無數次的情景,她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哪怕在最初曾有過抗拒的姿態,到現在也已經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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