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爺,您悠著些。”趙九撐在樹幹旁,手裏捏著幾根幹木柴,“這兒碎枝兒多,別傷著您了。”


    “你自己小心便是。”謝意從樹下撿了一根有些幹掉的藤蔓,蹲下身將他們倆收集好的幹木柴用藤蔓捆在一起。


    趙九在山林裏四處尋著,謝意說最好隻撿地上的,不要從樹上拆枝。


    趙九越撿越遠,低下身子聽到自己身旁這棵枝葉亂舞的粗樹枝邊上傳來一聲細微的響聲。


    趙九彎著腰一頓,腦袋裏不受控製的想起了那紅毛骷髏的臉,還有那發著紅光的燈籠。


    在原地愣了半天,周圍又靜下來了。


    趙九這才發覺不對勁,若是那泥巴骷髏,謝意不可能沒有反應。


    他緩緩站起身,屏著呼吸,下一瞬身影一閃。


    “蔣小爺?!”趙九驚訝的聲音從樹後傳來,“您在這兒做什麽?”


    蔣霽盯著他,身子微微動了一下,似乎也被嚇了一跳,可是臉上還是一副波瀾無驚的表情。


    於是兩人尷尬對視了一會兒。


    趙九見他不說話,撓了撓頭,將身子從樹枝後探出,朝著那邊低身撿著樹枝兒的凝脂白身影說:“道爺,蔣小爺來了。”


    “嗯。”那身影答著,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繼續撿著樹枝,“再撿一捆,便回去吧。”


    蔣霽將視線收回,長睫垂下遮住了墨瞳,手尖在空中顫了一下。


    周圍地上的枯葉又被踩響,兩個身影時高時低的撿著樹枝,一個高挑的身影矗立在粗大樹幹旁,安靜的像一座雕塑一樣。


    突然,那座雕塑動了。


    嘎吱嘎吱,地上的枯葉碎裂著。傍晚的山林還是有霧,空氣中濕溻溻的霧氣,纏繞在三個人的周圍。


    那高大身影也彎下腰撿著樹枝,沒撿幾根,便聽到那熟悉聲線:“夠了,回吧。”


    趙九大步走向謝意,看著那人蹲在地上用藤蔓綁著,轉頭看向蔣霽。


    蔣霽將手中幾根幹樹枝遞給趙九,隨後撚了撚手指,看起來有些緊張。


    趙九蹲下,將手上的樹枝一並放在謝意那堆裏,謝意又用藤蔓纏了幾圈,綁了個結結實實。


    一共有四捆,蔣霽主動提了兩捆,趙九也想拿兩捆,卻被謝意拒絕了。


    “你把那捆拿了便是。”謝意用下巴指了指地上。


    趙九提起地上那捆,又朝蔣霽走去,“蔣小爺,您手上還有傷,我來拿吧。”


    蔣霽盯著那越走越遠的凝脂白身影,搖了搖頭,也跟了上去。


    趙九看著那一白一藍兩個身影,歎了一口氣,“少爺說的對,人都是別扭的。”


    村裏靜悄悄的,天色暗了下來,村民們連燈都不敢點。


    謝意領著他們將那柴火放在白發老者和生了病的那幾家人院中後,又囑咐了向家人給那妖準備紅棗送去賠禮道歉,翻身上了棗紅色大馬。


    上半身挺直,墨發高束著,在有些昏暗的天空的映襯下那人發絲被山風吹起,在身旁飛舞環繞著,那人側頭,露出半邊玉麵,白的發光。


    “走吧。”馬上那人說完,雙腿夾馬,疾馳而去。


    趙九將馬牽到蔣霽身邊,“蔣小爺,您騎這匹馬吧,我走回去。”


    “上來吧。”蔣霽翻身上馬,拉穩韁繩,“一起回去。”


    “您的手……”趙九看著那還綁著白布條的手,擔心的問道。


    “無礙。”蔣霽盯著前方,“上來吧。”


    高頭大馬行入小鎮,行的步子小了些,馬蹄聲噠噠,在還算寂靜的街口裏回響。


    前麵那騎著棗紅色大馬的人隻身孤影,蔣霽與趙九同騎著馬,兩人中間隔了一拳的位置,拿著韁繩那人目光直視著前方那凝脂白身影。


    “籲~”兩匹大馬一前一後停在大樟樹下,凝脂白衣袍飛舞,落地無聲,“趙九,麻煩你幫我拴馬了。”


    “得嘞,道爺。”趙九邊下馬邊應聲,“您回去了嗎?”


    “嗯。”謝意拍了拍小棗的頭,“走了。”


    “好嘞,您慢走。”趙九牽過小棗的韁繩,“小棗,小雪走吧。”


    蔣霽站在趙九身後,眼睛一直盯著那越行越遠的凝脂白身影。


    “蔣小爺。”趙九牽著兩匹馬向前走到蔣霽身旁,“您今兒吃飯了嗎?要不進閣,我叫小廚房給您弄些。”


    “不必了,多謝。”蔣霽朝他點了點頭,“我也回了。”


    蔣霽朝神魚橋走去,忽然聽見有人在身後叫他。


    “蔣小爺,蔣小爺。”趙九追的急,氣喘籲籲的,追上了扶著自己膝蓋,彎著腰說:“您和道爺……道爺心軟,您別扭著,他也別扭,您想和好,便主動找他談談吧。”


    蔣霽看著他,突然笑了,“知道了,多謝你。”


    街上本來熱熱鬧鬧的,突然有一滴水滴在石板上,又很快消失了。


    “下雨啦!”街上突然有人大喊。


    雨見被發現了,毫不客氣的傾盆而落。


    伴隨著轟鳴的雷聲,刺眼的閃電,打的竹枝兒在狂風暴雨中不停抽動著。


    謝意才洗淨了身,穿著寢衣從浴房出來,看著院落被狂風暴雨侵略。


    長發披肩落下腰際,隨著穿堂風向後飄舞著,寢衣被風緊緊裹在他的身上,包裹出結實但清瘦的窄腰。


    他靜靜的待在那兒,就像和這風雨渾然一體,一些雨點被吹入屋簷下,落在他的腳邊。


    他後撤一步,低頭細細看著那些雨點,落在地上一點一點鋪滿那塊石板。


    “風雨蝕人,又亂心神。”


    那人轉身上了二樓,隻留下幾縷墨色發絲飛舞在身後。


    蔣霽剛到蘅蕪苑,就被一個小蝴蝶叫住了,“去哪兒了,媽媽找不到你,發了好大的脾氣。”


    “有事兒出去了一趟。”蔣霽連忙向彎梯走去,“我現在去見老板娘。”


    蘅蕪苑四樓,中央房間裏,花娘正坐在屋內地台上的坐榻上喘著粗氣。


    叩叩叩


    房門被敲響。


    “說話!”屋內那人一點兒不客氣。


    “老板娘。”蔣霽在門口站著,“我回來了。”


    嗒嗒嗒嗒嗒


    有小碎步的腳步聲快速靠近門口,呼啦一聲刮來好大的風,門被打開了。


    耳朵被擰住,但不是很痛。


    蔣霽被扯進房內,一眼看見了跪在地台上的曹金。


    “蔣弟……”曹金轉了半身看向他,“你回……”


    “你給我把嘴閉上。”花娘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曹金,突然將頭轉回來:“把手給老娘伸出來!”


    蔣霽乖乖攤開雙手,因為韁繩的摩擦白布磨損了些,但是沒有再出血。


    “下去洗漱了,再到這兒來上藥。”花娘語氣這才緩和了一點,“快去。”


    “是。”蔣霽轉身出去,看了一眼地台上的曹金,輕輕關上了門。


    蘅蕪苑裏熱鬧著呢,蔣霽從彎梯走下來,好幾個小花兒都衝他遮麵笑著。


    蔣霽從後門進了後院避著雨走進了柴房。


    “找我做什麽。”蔣霽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柴房頂房梁發出了嘶嘶的聲音,一條烏梢蛇從上麵伸出一截身子來。


    “來就來吧。”蔣霽拿了長帕和一個木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嘶嘶,烏梢蛇又將自己在房梁上纏了一圈。


    “知道了。”蔣霽又想起那凝脂白身影,心中有些發緊。


    他今日早就發現自己了。


    那種視若無睹,毫不在意的態度,讓蔣霽今日一天過的昏昏噩噩。


    最後走的時候都沒有把目光分給他一點。


    拿著木盆和帕巾走到門口,才想起外麵正在下大雨,打不了井水。


    有幾片銀杏樹葉被雨點打落,又被風帶到他麵前。


    “卻怕落葉無處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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