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做飯手藝沒的說,那盤小菜到底還是被吃了個精光。


    趙五回到閣中,於淮舟正帶著蔣霽淨手,準備吃晚飯。


    於淮舟看著從門口進來那人動作僵硬,心不在焉,便朝著準備藏身的趙五問道:“趙五,怎麽了?回來了話也不說?”


    “啊。”趙五回過神,躬身拱手道:“少爺,屬下知道錯了。”


    “這是怎麽了?”於淮舟覺得好笑,“謝道爺當著你麵吃人啦?”


    “沒有。”趙五搖了搖頭,突然從臉上紅到脖子根,“道爺臉上有個紅印子,我......”


    砰的一聲,蔣霽手中那雙玉筷子被捏斷了。


    “你做什麽?!”於淮舟連忙過去把他手裏的筷子抽出來,用手捏開蔣霽的握住的手,果不其然,白布上又滲出一絲血跡。


    “你......”於淮舟一頓,轉頭看向身後的趙五,“你去找趙九他們吃飯去,別在這兒呆呆的傻站著,快去。”


    趙五得了令,轉身出了門。


    “真是該好好教。”於淮舟從他床榻前櫃子上拿出一個木質藥箱,提到蔣霽身邊放在桌子上,坐在他身邊拉著他的手,拆著手上浸了血的白布條,“我總算知道你先生為什麽那麽生氣了。”


    蔣霽眼中有些發紅,聽到先生兩個字長睫顫動幾下,就是不開口說話。


    “氣性怎麽就那麽大。”於淮舟從藥箱裏取出藥油,用細竹夾著布蘸著棕色藥油給他清理傷口,“你且等著,等你先生知道了,你也不必想著法子哄他,他以後再不會見你。”


    “您能不能不叫先生知道。”蔣霽這才抬眸看向於淮舟,眼中帶著幾分懇求,“請您別告訴先生。”


    “想讓我不告訴他?”於淮舟眯著狐狸眼看向蔣霽,對著他笑了笑,“我從不做虧本的生意。”


    “您想要什麽?”蔣霽抬頭看著他,“我沒什麽可以給您的。”


    “你在我手裏有什麽價值,我說了才算。”於淮舟將白布條纏好,又看向他:“成交嗎?”


    蔣霽點了點頭,“除了離開先生,其他的我都成交。”


    “我可記下了。”於淮舟將藥箱放回,又回到桌子邊,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快吃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蔣霽確實餓了,在飛花閣小廚房待了一下午,學了不少東西,那師傅都跟於淮舟誇了蔣霽好久。


    一碗米飯很快見了底,於淮舟拿起飯勺又給他添了一碗,“多吃些,我見你好像瘦了不少。”


    “心病最折磨人。”於淮舟將碗放在他麵前,狐狸眼彎彎的,“特別是心心念念得不到,最害人。”


    “心心念念。”蔣霽端著碗重複,思考了一下,看向於淮舟:“什麽叫,橋歸橋,路歸路?”


    “誰跟你說的?”於淮舟挑眉,“就是兩個人分道揚鑣的意思,自己走自己的路。”


    “……”蔣霽端著碗,突然沒了胃口。


    叩叩叩


    於淮舟側頭向門口望去,“進來。”


    “少爺。”趙九拿著趙五送去的食盒回來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先生吃完了嗎?”蔣霽放下筷子,側身坐著,朝趙九扯出一個笑。


    “……吃完了。”趙九還憋著話,又急忙補充道:“吃的很幹淨,小菜都吃完了,很合道爺胃口的。”


    “那你……”於淮舟又看向趙九,卻見趙九衝他擠眉弄眼,又把話憋了回去。


    “趙九兄弟有話不妨直說,反正我遲早會知道的。”蔣霽放下碗筷,偏頭看向趙九。


    “額……”趙九向於淮舟看去,眼神在求救。


    “……那你便說吧。”於淮舟將玉扇半開,一下一下的輕輕朝桌上拍著。


    “道爺說……以後不必再給他送這個廚子做的菜。”趙九五官亂飛,說話吞吞吐吐的,“說要是再叫廚子做來,他就再不來飛花閣。”


    於淮舟拍扇子的動作一停,室內突然安靜下來,蔣霽唇瓣輕微顫動一下,也沒說話。


    “今日叨擾於掌櫃了。”蔣霽站起身,朝於淮舟扯出一個笑,“謝謝您招待,我先回去了。”


    “額……”於淮舟嘴唇蠕動幾下,安慰的話到嘴邊卻不知道如何開口,“那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我叫他們送送你?”


    “不必。”蔣霽抿出一個笑,嘴角有一個小酒窩,“那我先走了。”


    “好……”於淮舟站起身,尷尬的在衣擺上抹了抹手上的汗,又跟著蔣霽走到門邊。


    大樟樹被狂風吹的呼呼作響,碎珠簾被掀開,一抹藍色身影出現在大樟樹下,身上的短衣擺和腰帶被狂風卷起。


    他卻好似感知不到周圍,身子僵硬的走著,就像一個沒有生命和思維的機械。


    他的鼻腔裏忽然湧入一股薄荷水的味道,有竹窗被推開了,有道聲音傳來,他說。


    “看來你真的不愛聞薄荷味兒。”


    那個薄荷水真的好辣,奇怪的是喝進去嗓子就沒那麽疼了。


    狂風呼嘯,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高高掛起的紅燈籠被吹的四處亂晃,蔣霽從長街一側,踏上了神魚橋。


    他站在神魚橋中央,左邊出現有個賣糖畫的小攤,那攤主正在繪著糖畫,他向周圍看去,突然麵前熙熙攘攘,那小攤主扯扯他的衣袖,“給您先生,您要的小蛇。”


    竹簽黏著的小蛇糖畫被遞過來,他下意識接住,下一秒他就被推了一下,看見了橋下另一端的自己。


    怎麽灰頭土臉的。


    狂風雜著一些冰冷的水珠,從神魚橋上闖過,將那人卷翹的發尾吹到空中亂飛著。


    橋上隻有一個人。


    那人動了,向另一邊橋下那長街走去。


    什麽橋歸橋,路歸路。


    橋和路分明就是連在一起的。


    那薄荷水是真的,糖畫小蛇也是真的,捏著他手愈合傷口是真的,從那假道士手中救他是真的。


    多添一碗的米飯,沒蒸熟的野兔,沒人要的蛇莓還有仔細穿過的耳孔,錢袋裏多出來的漂亮銀子,這些都是真的。


    可是先生為什麽還在氣他,連他做的飯都不想吃。


    天穹宛如破了個大洞,暴雨如注,無盡的雨水傾瀉而下,淋濕了整個小鎮。


    神魚橋上的那人還愣著,好似突然反應過來下雨了,就往蘅蕪苑奔去。


    花娘拿著棒子守在大門口,身後曹金一聲不敢吭,默默替蔣霽捏了一把汗。


    “老板娘。”一隻藍色落湯雞出現在門口,看見花娘和她手中的棒子,開口問好。


    “還知道回來?!”花娘河東獅吼,“上哪兒野去了?!”


    “去於掌櫃的閣中,在橋上恍神了。”蔣霽吞了一口口水,卷毛胡亂貼在頭和臉上,丹鳳眼睜的大大的,看起來有些可憐無辜。


    一棒子落在蔣霽胳膊上,不是很痛。


    “趕緊給我滾進去換衣服,感冒了算誰的?”花娘趕著蔣霽,用棒子嚇唬著,“廚房裏給你燒了熱水,把身上給我清幹淨了再上床!”


    蔣霽連忙跑著去了後院。


    “你!”花娘轉頭看向曹金,一棒子重重的打在他胳膊上,“拿著藥箱去他房裏等著,換了藥才準上來,仔細著些。”


    “好,好。”曹金腳底抹了油似的跑上樓拿藥箱去了。


    銀杏樹被那狂風暴雨卷的嘩啦作響,柴房木窗也被大風推的吱呀吱呀亂叫。


    蔣霽換了黑色寢衣,將纏了不太好看的新布條的手交叉墊在腦袋後麵,靜靜的聽著外邊雨聲,嗅著身上那衣服淡淡的檀香味。


    無眠,因為雨下一整夜,吵亂了榻上那人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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