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霽!”於淮舟抓著他的兩個胳膊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受傷了嗎?”


    “沒有。”蔣霽搖了搖頭,卷翹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他的脖頸處,那根玉連環似乎被戴歪了,“他們還好嗎?”


    “沒有大礙。”趙九從岸邊回來,“被那些妖物弄出了些皮外傷。”


    “那便好。”蔣霽點了點頭。


    兩個擔架上各躺著一個暗衛,那個還清醒著的暗衛被小醫扶著,從他們身邊路過時,偷偷看了蔣霽幾眼。


    那雙丹鳳眼眯著含笑,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暗衛偏開了頭。


    銀杏樹被帶著涼爽的湖風吹得沙沙作響。


    一行人回到了蘅蕪苑,蔣霽在樓下就聞到了那清甜的香氣,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蘅蕪苑四樓花娘房中,謝意坐在榻邊,花娘剛給曹金擦了身子,上了藥,現在出去換水了。


    “多謝道長又救了曹某一命。”聲音沙啞,曹金對著謝意笑,臉上還有幾道抓痕,說完又咳嗽了幾聲。


    “您好好休息著,把身子養好。”謝意幫他順著胸口。


    “蔣弟呢?”曹金蹙眉問著,麵露擔憂,嘴唇蒼白:“我聽花娘說他跟著他們出海了,還沒回來嗎?”


    “回來了。”謝意回他,“替您解決了好多那些黑毛妖。”


    話音剛落,屋門就被推開,花娘領著於淮舟和蔣霽他們進來了。


    “曹兄,您還好嗎?”蔣霽走到床邊,卻被曹金一下打在大腿上。


    “你怎麽就那麽不聽話,於掌櫃都攔不住你?”曹金聲音扯著喊,激動地整個身子都在發抖,“你知不知道那裏多危險?毛頭小子真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咳咳咳......”


    花娘將他扶起來給他順著背,“行啦行啦,他這不是好好回來了嗎?”


    “知道了。”蔣霽握住曹金的手,對他說道。


    “你跑哪兒去啦?”於淮舟用手肘懟了懟坐在那兒的謝意,“一早上都沒看見你。”


    “給你準備禮物去了。”謝意喝了一口水,“一個你會很喜歡的禮物。”


    “什麽東西?”於淮舟麵露興奮,“你還會給我送禮物?是什麽東西?”


    “自己回你那閣裏看。”謝意挑眉看著他那張興奮的臉,“用冰給你凍著呢,還新鮮。”


    大樟樹上被掛了幾條長長的紅絲帶,正隨著長街上人群走動飄動著。


    “頭發怎麽不擦幹?”謝意偏頭問身後側的那個人,“病剛好,一會兒又著涼了。一會兒先去我那兒,我把手上給你重新包紮一下。”


    “已經幹了。”蔣霽邁了一個大步,與那人並肩走著,“曹掌家叫我最近幫他管著船,有夥計出船,我隻用看管,他說我是若是還想卸貨,他便一天給我一兩銀子。”


    “挺好的。”謝意點了點頭。


    “花姨那兒也叫我繼續做著,但是不用守到品花結束了,開得工錢還和之前一樣。”蔣霽低頭看向那人被額發遮擋住的眉眼,丹鳳眼亮晶晶的。


    “嗯。”謝意被他情緒帶動著也彎了唇角。


    “先生。”蔣霽盯著他,突然停下了,“我能不能回去和您一起住,我可以交房租。”


    “交房租?”謝意覺得好笑,也抬頭望向他,“你要交多少?”


    “我掙多少,就給先生多少。”蔣霽用手指扯住一點他的衣袂,“我的錢都給先生,先生讓我回去住吧?”


    “考慮考慮。”謝意背著手朝前走,霜白色衣袍隨他動作擺動著,“若你手好了,給我做飯,我便同意。”


    蔣霽腳步頓了一下,下一瞬高興地那烏黑卷毛都張牙舞爪的翹了起來,臉上扯了一個大大的笑,晃著一頭卷毛急忙追著前麵那人去了。


    飛花閣頂層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趙九追著於淮舟向他房間疾步走著。


    “你說他會給我帶什麽?”於淮舟用手拉著衣擺,捏著玉扇步子急急的,“還給我冰凍著,難道是什麽生鮮?”


    “咱們回去看了就知道了。”趙九緊緊的跟著他,臉上也帶著笑:“道爺什麽都想著您。”


    門被推開,一股冰冷潮濕的腥氣撲麵而來。


    屋內放著一個盛冰木桶,還用一塊布巾蓋著,趙五端來銅盆給於淮舟淨手。


    “謝道爺送來的是什麽?”於淮舟用帕子擦手,轉頭問趙五。


    “屬下也不知。”趙五搖了搖頭,“道爺叫我拿了冰桶和布巾,我便隱著了。那東西像頭發似的,黑乎乎,還濕漉漉的。”


    “難道是海帶?!”於淮舟眯著眼睛,連手都不擦幹就跑到那冰桶旁邊去了。


    “……”


    笑意在臉上僵住,他對上了一張獠牙凸出的猿猴臉,那些細細密密的尖牙縫裏麵還有些鮮血,黑色的詭異瞳孔瞪得溜圓。


    僵在臉上的笑又展開了,那人展開玉扇遮住自己半邊臉,隻露出彎彎的狐狸眼。


    “意哥兒真好。”


    水獼猴被一層淡色金光從冰桶裏托了起來,之後冰桶被移走,換成了一個布滿金色花紋的黑碗。


    那水獼猴的屍體浮在空中,突然從那長毛黑頸裂開一個口子,有些凝固的黑血竟然一滴一滴的落入那個黑金碗中。


    於淮舟狐狸眼裏全是興奮,看著那妖血墜落在碗裏慢慢的升高,臉上出現了一種近似瘋狂的笑意。


    窗戶被窗簾擋住,此時臨近黃昏,屋內一片黑暗,隻有那拖著水獼猴的一圈淡金色亮光。


    最後一滴妖血在頸口晃悠了很久,終於墜落,於淮舟手掌在空中一劃動,那水獼猴屍體便落在了一邊的桌子上。


    他迫不及待的從一個黑金匣子裏拿出一根紅的發黑的燈芯,放入那碗妖血裏。


    黑紅的煙霧順著點燃的燈芯上升,卻在空中團出一個淡黑色的妖魂。


    “幫我找一個人。”拿著扇子那個人語氣興奮的發顫,透露著不容置疑。


    “咿呀。”那妖魂似乎不願意。


    呲啦……那團妖魂被一條淡金色鎖鏈緊緊捆住,鎖鏈似乎在灼燒著那魂魄,發出讓人心驚膽戰的聲音,那妖魂痛苦的喊叫著。


    “考慮好了嗎?”於淮舟勾著唇笑,無害極了,“我有的是辦法折磨你,就看你這妖魂夠不夠硬。”


    那妖魂掙紮著扭了幾下,尖叫聲越來越大,於淮舟拿起桌邊的一杯花茶,一飲而盡。


    “……咿呀……”那妖求饒。


    那人放下茶杯,指尖點了點桌麵,淡金色鎖鏈被粉碎,飄散在漆黑一片的空氣中。


    “好好聞聞這個。”於淮舟從胸口拿出一張手帕,上麵有一片已經舊的發黑的血跡,“仔仔細細的,好好聞聞。”


    那妖魂顫抖著,輕輕嗅著那塊手帕。


    “你通水路。”於淮舟狐狸眼笑眯眯的,說著話身子都在發抖,“去找他,現在。”


    他將臥榻牆上一張布簾拉起,裏麵露出一張有些發舊褪色但是依舊完好的地圖。


    “去吧。”他一把抓住那妖魂,笑的很溫和,“花不了多少時間,托夢給我。你不會想知道,如果找不到他的線索,你會有什麽下場。”


    妖魂被那人強行塞進那破舊地圖,被塞入的地方似乎融化了一下,又恢複原來的模樣了。


    再過半年,就快十五年,他找了十五年,他快把國土翻了個遍。


    人呢,哥哥,你人呢?


    為什麽要躲著篤篤?


    “舟行萬裏。”於淮舟撐著那地圖,彎著腰笑著,淚珠卻大顆大顆從瞳孔裏墜落,“不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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