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意打坐到辰時三刻。


    清晨涼爽,洗漱完畢後練了功,現在站在竹下亭子中間邊啃著餅子邊甩著腿,布料磨著破皮的那處實在難受。


    景湖鎮口,一輛漆黑紋金的高大馬車緩緩向鎮內駛入,駕車的車夫麵上戴著烏隼麵具,氣宇不凡。


    街邊買賣的百姓們都駐足觀看,可是那馬車的車簾黑的不透過一絲光亮,連車窗都遮得嚴嚴實實,窗簾上紋金暗繡著一隻展翅飛翔的烏隼,單調的馬車泛著華貴的氣息。


    直到馬車駛入長街一大段,在視線中變得越來越小,鎮口才恢複之前的熙熙攘攘。


    “也就這些鋪子,我和那些店家打過招呼了,你能基本識得就行。”曹金帶著蔣霽從飛花閣出來,上了長街,朝神魚橋走著:“今天算是你與他們第一次見麵,鎮上的店家大都好說話。偶爾有幾個忙起來時脾氣暴躁了些,蔣弟你也體諒一下,大家出來糊口都不容易,盡量避免矛盾產生。”


    “我明白的,曹兄。”蔣霽認真點了點頭。


    “如果遇到理不清的事情,你可以去找謝道爺商量。”曹金咧著嘴,眼角笑開了花:“道爺心細又明理,多少能給你一點兒建議。”


    “好的。”蔣霽認真點頭,將曹金說的話都記在了腦子裏,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曹金在打趣他,低頭與曹金對上視線,朝他笑了笑。


    “傻小子。”曹金拍了拍他的肩膀,扭頭朝前,像是發現了什麽,眯眼看去:“誒?那是不是外來的馬車,沒在鎮上看見過。”


    蔣霽順著他看過去,一輛高大的馬車正緩緩行駛在長街中央,除了車架被漆成了棕色,那馬車通體漆黑,連馬匹都是純黑的,看起來價值不菲。


    他倆與那漆黑馬車相向而行,等馬車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蔣霽被曹金帶著駐了足。


    “應該是去飛花閣的。”曹金看著那馬車上的紋金垂帶,莫名其妙感覺熟悉:“怎麽感覺在哪兒看見過呢?”


    蔣霽蹙眉,他周圍環繞著危險氣息,是從那漆黑馬車裏散發出來的。


    長街上那麽多人,對方也不是妖物。


    但是也不像是道士發現自己是妖在刻意鎮壓,對方的目的很明顯,就是特意在提醒蔣霽,他來了。


    是誰呢?蔣霽想,難道是他失憶之前認識的人嗎?


    馬車越行越遠,蔣霽抬手輕輕揮了幾下,周圍那若有若無的威壓散去了些。


    他更加確定車內那人就是故意想要嚇唬他,因為威壓非常強大,但是隻有邊緣在他周身不停的繞著,讓他能感覺到威壓的存在,卻又不至於傷害他。


    他扭頭看到那輛漆黑馬車緩緩行駛到了飛花閣門口。


    “蔣弟,別看了,快跟上!”曹金走出老遠,才發現蔣霽還在原地看著那輛馬車發呆:“我們回去還得記一船貨單!”


    “來了。”蔣霽收回視線,應著話,快步朝著曹金跑去。


    那輛高大馬車的目的地當然不會是飛花閣。閣中那小霸王的眼線眾多,怕是今日從門口路過,明日小霸王就得了信。


    但是如果車內那人不想讓小霸王知道,小霸王是絕對不會知道的。


    比如現在,一縷若有似無的黑金霧氣就鑽入了盯著馬車的飛花閣暗衛口鼻,那暗衛用力擠弄了幾下眼睛,撓了撓頭又飛身隱入閣中去了。


    剛剛我在哪兒看什麽來著?飛花閣暗衛想。


    長街上的人們盯著那黑馬車越行越遠,拐到了湖畔偏院的外院裏。


    說是外院,其實就是偏院外的一片空地。


    謝意自己沒有養馬和牲口,那地方的草胡亂的長著,已經幾乎半人高了,長得像一片綠牆似的,誰還記得那有一片空地呢?說不定主人都忘了。


    可這馬車主人偏偏記得,車夫也輕車熟路的,馬車壓過的那些草緊緊貼在地上。


    車夫停了車,將轎凳擺好,上車廂前半跪低頭,掀開了簾子:“殿下。”


    “就著那些草喂吧。”溫柔的嗓音自車內傳出,一隻骨節分明布滿青筋的大手扶住車門框,長發黑袍男子探出身來。


    銀質黑紋麵具遮住了男子的半邊臉,隻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上翹的鼻尖,還有下方殷紅雙唇。


    吱呀~


    院門被推開,白衣道士叼著半張燒餅走了出來,左轉來到了外院荒蕪的空地。


    “誒?”白衣道士與黑袍男子隔著半人高的綠草對上視線,口中掉落的燒餅被手一抓:“師兄,你怎麽來了?”


    黑袍男子和白衣道士並肩回了院子,車夫拿了一把短刀,將地上被壓扁的草拾起來割下,放到槽裏給兩匹黑馬吃著。


    “腿怎麽了?”黑袍男子垂眸看向白衣道士大腿處的衣擺一段:“弄傷了?”


    “......算是吧。”道士將燒餅塞進口中,口齒不清的問他:“你吃早食了麽?我去飛花閣給你順點兒回來。”


    “說的自己像竊賊似的。”黑袍男子垂頭看他,嘴角帶著笑,一張黑色帕巾帶著藥味沉香,被那雙青筋四起的大手兩個指節夾著,蹭掉了白衣道士嘴角的燒餅渣滓,聲音溫柔又平靜:“我叫宿野去,他也沒吃,我看看你的傷。”


    “無礙的,師兄。”謝意看了一眼自己的走姿,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隻是破了點皮,已經上了藥了,我給你打水,你先淨手吧。”


    井水被木桶砸得泛開漣漪。


    “殷大爺今夜在哪兒歇著?”白衣道士提著木桶的繩索,嘴角彎彎的:“是在小九這兒委屈,還是去於掌櫃的大臥房舒睡啊?”


    “……”


    殷漁長指捏著玉杯,抿了一口茶水,杏眼旁睫毛卷翹,睫尾順著眼角上挑,含著笑看向白衣道士,語氣輕輕的,溫柔得很:“小九是打算與師兄同睡,還是與那小蛇同睡呢?師兄都聽小九的安排。”


    “隻不過……”長指敲了敲玉杯沿,那杏眼眨了眨:“若是小九與師兄同睡,你那小寵要與師兄拚命,今夜是叫宿野做蛇羹還是烤蛇肉呢?”


    謝意笑容僵了一下,怎麽有一種早戀被長輩發現的感覺呢?


    “殿下,公子。”戴著烏隼麵具的黑衣男子倏然出現在水井旁邊,低頭半跪著朝那一黑一白兩人行禮。


    “宿野,好久不見。”柳葉眼彎彎,看向地上那人:“快起來,桌上給你放了茶,快去解解渴。”


    “多謝公子。”殷漁沒說話,宿野便站起身來。


    他心裏清楚的很,這小公子的吩咐就是殿下的吩咐。


    叩叩叩


    院門被敲響,宿野放下茶杯越過青石小徑,拉開了院門。


    “謝道長,小的來……誒?”張叔看見一戴著麵具的陌生男子,要說的話卡住了。


    “張叔今日回的甚早。”謝意從後趕來,拍了拍宿野的肩膀,給張叔介紹著:“這是我的一位舊友。”


    “原來如此,哈哈哈,小的說身形也不像道長。”張叔將布袋遞給謝意,又朝宿野點了點頭:“菜送到了,小的便回閣裏去了。”


    “張叔稍等,小友想要去閣中帶些吃食回來,能否勞您帶他一段?”謝意開口詢問。


    “那便來吧!”張叔咧嘴哈哈,笑得憨厚:“就是不知,道長小友坐不坐的慣我這老牛車。”


    “有勞您。”宿野朝張叔拱手,跟著他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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