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霽恨的牙癢癢,麵色不善的發著呆。


    宿野站在原地,用手摸著自己下巴,在思考他的話,他剛剛是想說:你家那隻主子嗎?


    兩人麵對麵各懷心事,連有人進了院子都沒發現。


    “?”


    謝意和殷漁對視一眼,又扭頭看向廚房裏那麵對麵思考的兩人。


    “想什麽呢?”謝意將打包回來的菜放在廚房台麵上,早上張叔送的菜隻夠兩個人吃一天,現在多加了兩雙筷子,出去就順便帶了些現成的回來。


    聞言,兩人都是一激靈,突然扭頭看向謝意。


    謝意手還沒來得及從打包的食盒把手上拿下來,被他倆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又將把手握緊了。


    就像來廚房裏偷菜似的。


    “做什麽。”殷漁語氣冷了一下,走到謝意身邊給他順了一下背,語氣很快又恢複了平常那個溫柔樣子,就像剛剛隻是大家聽錯了一樣:“你倆在家那麽認真思考什麽呢?”


    “隻主。”宿野腦子沒反應過來,嘴巴已經動了手,下意識喊了人,接著就要跪下行禮。


    被殷漁大手一扶,嘴角含笑,有些無語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宿野:“蜘蛛?”


    “主子,主子。”宿野連忙補救:“屬下該死,剛剛走了思,主子恕罪。”


    他倆講話的間隙,蔣霽大步走向那白衣偷菜賊,將他朝自己身前攏了一下,拍了拍那隻黑鳥剛剛撫過的衣服:“嚇著先生了?”


    “沒有。”謝意柳葉眼彎彎的,覺得有趣的很:“你倆在想什麽呢,說來聽聽。”


    “……”蔣霽瞥了一眼那黑袍男子,又用大手順了順偷菜賊的背,低頭看他:“沒想什麽。”


    “你說。”殷漁將他小動作盡收眼底,嘴角不屑的笑了一下,朝著宿野開了口。


    對宿野來說,這哪裏是開了口,這是拉了弓,箭尖正對他的眉心。


    不能對主子撒謊。


    “屬下和蔣公子在聊,主子您和公子關係甚好,公子和蔣公子甚好,主子也是極好的。”宿野的話停在了不好開口說的話前,麵具下的黑眼珠偶爾上抬,觀察著主子的臉色。


    “合著你倆在家分析人際關係。”謝意眯著眼睛壞笑著:“我明白了,是不是該分析到你家主子和蔣公子了?”


    殷漁哼笑一聲,沉默不語。


    蔣霽一隻手捏著謝意衣袂,另一隻手還在他背上貼著,抿著嘴沒打算說話。


    壓力給到宿野,宿野喉結滾動一下。


    “餓了。”白衣身影動了一下,拍了拍宿野的肩膀:“你去把桌子收拾一下,我們把菜端出去,去吧。”


    “是。”宿野如蒙大赦,又偷瞄了主子一眼,腳快的出了殘影。


    “你要逗他,又要心軟。”溫柔的聲音帶著笑意,看著正在掀開食盒蓋子的巨長白衣團子,剛要掀開蒸籠蓋子幫著端菜,手就被塞了四雙筷子。


    “師兄拿了筷子便是,去坐著吧。”那巨長白衣團子對他說。


    黑袍男子轉身就出了門,有人伺候,幹嘛要搶著做活,聽小九的便是了。


    “先生也去坐著,阿霽來端。”手上的蓋子被一雙大手接過,謝意轉頭和那丹鳳眸對上視線,不過沒看一會兒,卷毛就挪開了視線。


    卷毛今日真的漂亮,發帶襯得他像個異域皇子,此時垂著眸認真忙碌著,更是……


    秀色可餐。


    “看飽了。”謝意彎著柳葉眼,也搭手取菜,嘴裏嘟囔出這句話。


    “先生在外麵吃了東西?”蔣霽被墨色長睫半遮的眸閃過一絲不悅。


    “嗬。”謝意聽他語氣,知道這小蛇又要鬧脾氣了:“吃倒是沒吃,回來飽的。”


    “阿霽今日怎麽想起裝扮自己?”他中間沒給小蛇留話頭,又把問題拋了出去。


    “……先生給的,阿霽便想戴。”蔣霽應著他的話。


    白衣道士端著糖醋裏脊盤子的手一頓,眨了一下眼睛。


    “好看。”


    那道士從他身前端菜路過的時候,清冽的聲音也傳過來了,他說,


    “秀色可餐。”


    小蛇被哄的開心了,挺胸抬頭的跟在道士身後端著菜,一臉不值錢的樣子。


    殷漁坐在桌前,喝著宿野給他斟的茶水,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那姿勢像公雞一樣的蛇妖。


    蛇妖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將白衣道士放在桌子上的糖醋裏脊又往殷漁坐的位置反方向推了推。


    “你不是還要去上課?快吃。”


    米飯被放到麵前,其餘三人已經坐下了,蔣霽也乖乖坐下。


    剛拿起筷子,碗裏就被夾了一塊糖醋裏脊。


    如果蔣霽是蛇身子,他現在已經在狂搖動尾巴了。


    可惜不是,但是他下意識瘋狂的擺動著自己的腿。


    ‘啪’的一聲,桌下的腿被白衣道士踹了一腳,消停了。


    蔣霽憤怒的刨著飯,憤怒的目標是那隻黑鳥,沒人知道為什麽。


    “篤篤可有心儀之人?”


    圓桌上各色菜肴,一貌美婦人衣著光鮮,舉止大方,將一碗甜羹置在身旁桌麵,一雙秋水明眸含笑,對著一旁優雅進食的大兒子發問。


    於淮舟的眼睛與母親的眼睛有九分相像,隻是母親的眼尾弧度更勝,也更加細長,眯眼笑時嫵媚得很。


    於淮舟的母親名叫謝鳶鳶,謝父在世時曾任太子太傅,掌奉太子以觀三公之道德而教諭。


    謝太傅去世後,太子成了皇帝,仍感念太傅之恩,對謝家以禮相待,而後特允謝家後代從商。


    謝鳶鳶手上的產業,許多都是走了官道。


    “娘,吃飯的時候能不能別說這個。”於淮舟將口中的蛋皮肉卷咽了下去,將筷子一放,眉頭輕輕蹙著。


    他娘手藝很好,做什麽像什麽,做飯也是極好吃的。


    “好好好。”謝鳶鳶急忙哄著,纖細白皙的手抬起,輕輕撫著自己大兒子的背:“娘不說,篤篤好好吃飯。”


    “篤篤,怎麽又和母親鬧脾氣?”於禮身上還穿著六品鷺鷥補服,風塵仆仆,將手中花翎帽交給近侍,抬腳便朝一旁備好的銅盆走去。


    “爹,您今日怎麽回的那麽晚。”於淮舟站起身也朝那銅盆走去,見他爹淨完了手,將幹帕巾遞給於禮。


    “乖。”於禮眼周綻開了花,但隻有一瞬,麵上又嚴肅道:“不許和母親強嘴。”


    “沒有強嘴。”於淮舟嘟囔:“如今不就很好,做什麽非要我成親。”


    於禮走到自己夫人身邊,給她按了按肩膀:“催他做什麽,傻小子一個。鳶鳶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隨他去吧。”


    “就你舍得。”謝鳶鳶秀眉微蹙,看著回到自己身邊坐下的大兒子,抬手替他理了理胸前褶皺的衣擺:“若我們走了,篤篤就要一個人,你叫我怎麽......”


    “走了?去哪兒?”於淮舟語氣不善,他就不喜歡聽謝鳶鳶說這些喪氣話:“你們走了我便也死了罷,不然反倒叫你們擔心。”


    “篤篤!”於禮抬手便要捶他,於淮舟也不動,等著他打。


    那隻帶著年齡痕跡的手最終也沒有落下去,這麽多年來都是這樣。


    “篤篤知道錯了。”於淮舟深吸了一口氣,轉向他們:“爹娘不必為篤篤操心,過好自己便罷。若爹娘想要清閑享樂,篤篤來養家便是,隻是兒孫繞膝怕是成全不了。”


    謝鳶鳶何等聰明,抬頭與於禮對視一眼,傾身向前問道:“篤篤喜歡男子?”


    “於篤篤!”於淮舟還沒說話,謝鳶鳶便掙開於禮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叉著細腰站起身來,衝他喊著:“就算是男子,你也要帶回家來給阿爹阿娘看看,不能讓我們一點兒不知情不是!?”


    於淮舟心煩得很,坐在桌邊垂著頭,身子泄了氣似的躬著。


    “沒追上呢不是。”


    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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