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熱氣棕亮亮的一碗藥湯,倒映著頭頂那亭子石簷邊角和半邊湛藍的天空。


    “小九。”殷漁又將盛了藥湯的玉碗遞近謝意了些,聲音放的輕,“先將這藥喝了。”


    “好。”謝意應了話,抬手接過,蹙著眉仰頭將藥湯一飲而盡。


    池上亭內陷入安靜,趙五接過謝意喝完的藥碗,小心翼翼的遞出了自己的手。


    一塊兒被糖紙包著的飴糖。


    “多謝你。”謝意抬眸對趙五笑,從他掌心接過那塊飴糖,剝開入口便有絲絲甜意在舌尖化開,“藥確實有些苦。”


    不過一個眼神一句話,又惹得趙五將自己蒸熟了。


    “這兩日備些東西。”殷漁接過宿野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小口,“之後小九跟著師兄出門。”


    謝意抬眸瞧了殷漁一眼,沉默著點了點頭。


    “順便沿途逛逛,咱們四處看看。”殷漁今日倒是個話多的,“篤篤同行,再把這幾個都帶上,想來熱鬧。”


    “好。”謝意又頷首,一句話都不多說。


    殷漁盯著自己養大那興致不高的沉默巨長團子,心中明白,這崽子是在自責呢。


    “之前便想著,帶你和篤篤出去看看。”殷漁將杯中茶喝淨,輕輕放下茶杯,倒是也沒打算避諱這件事,“正巧你身子需要,師兄另找了個法子,咱們一路向西北行去,路上走走瞧瞧,小九意下如何?”


    柳葉眸描了紅邊,殷漁擺手叫退了宿野和趙五。


    謝意吞咽一下,壓著嗓子不想叫殷漁聽出自己聲音中的不同,“師兄,是小九......”


    一滴清茶落於杯中,水紋向杯邊激蕩。


    “若是小九,為了師兄,也會這樣做。”殷漁開口打斷了謝意的話,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人從不做不對等之事,付出本來就應該是心甘情願,而不是作為籌碼,小九自己應該明白。”


    “師兄。”謝意咬著自己唇肉,忍著不讓那晶瑩落出眼眶。


    “少來這一套。”殷漁垂眸,從胸口衣包中扯出帕巾甩了過去,嫌棄道,“擦完別給我,我不要了。”


    “嗷。”謝意感動的情緒被打斷,抬手接過帕巾將麵上擦淨,又報複似的用那帕巾擤鼻涕。


    “......”殷漁無語到閉眼,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去把自己要帶的衣物收好,躺著歇一會兒,等他們弄好飯食我去叫你。”


    可是自己卻比謝意起身更早。


    “師兄去哪兒?”謝意扶著桌麵隨之起身,他感覺自己身子輕飄飄的隨風飄動著,隨口一問。


    “飛花閣。”殷漁頭也不回,朝院門走去,“去瞧瞧篤篤在做什麽。”


    一張發黃的皮質地圖被展開,上邊兒的路線和文字都是用墨線縫上去的,觸摸著有紮手的凸感。


    “先到江陂縣的上湖,接著去河岸的池崖。”


    於淮舟手沿著地圖,從景湖鎮開始,一路朝西北邊兒尋路,“而後山溪的千邶,再到嶺域郡涇縣,這些地方走得快,且我都相熟,吃住行都能安排妥當,叫意哥兒舒服些。”


    “是,少爺。”趙九手中拿著炭筆,在一張巴掌大的紙片上邊聽邊畫著路線圖。


    “之後去津鎮津門吧。”於淮舟拿著玉扇抵著自己下巴,沉默半晌,落指於那縫的美觀的‘津鎮’二字上,“從前去過一次,不過沒什麽印象......”


    “篤篤。”門被門侍推開,殷漁邁進房中,看見於淮舟杏眼彎彎,“這是在瞧什麽呢?”


    “哥哥,你來得正好。”於淮舟向前迎了好幾步,攥住了殷漁袖子,將他朝桌前帶著,“篤篤在瞧路,咱們是要去西北邊的屍駝嶺,對嗎?”


    “嗯。”殷漁自然握住於淮舟扯著他袖子的手,看向於淮舟另一手指之處,抬手點了一下地圖上的‘沃楽’,補充道,“是這附近。”


    “那路上便由篤篤安排吧。”於淮舟手又指向‘景湖鎮’一處,沿著方才與趙九說的路線向西北邊兒,直到津鎮,“再去遼縣的滿割,之後一路直達屍陀嶺,這樣費時最短,一路有了落腳,咱們可以輕裝簡從,且前段篤篤熟悉,能叫大家舒服一些。”


    “真是了不起。”殷漁緊了緊自己握著於淮舟的手,他從不吝嗇自己的誇讚,“篤篤心細,安排的極好。”


    “那是自然。”於淮舟也不謙虛,“院中不留人,篤篤打算與意哥兒商量著,叫趙厘每日找人顧著,飛花閣事務篤篤之後也分攤下去,也就這兩日便能安排妥當。”


    “嗯。”殷漁抬手揉了揉於淮舟後腦烏發,“辛苦我們篤篤。”


    “隻是,哥哥。”於淮舟抬眸看向自己身前的美人哥哥,麵上有些難做,“若那蔣霽找來,找不到意哥兒,以他性子,怕是要翻了天的。”


    於淮舟昨日花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從哥哥的烏隼暗衛宿野口中套出了不少蛇妖和道士的事情,對蔣霽在之前的認識基礎上也算是有了個更深入的了解。


    “翻不了天。”殷漁扭頭看向窗外,“我正是要與篤篤說這件事,小九那蠢蛇已經過來了,我們得多備一匹馬。”


    “我們與他一起?”於淮舟眨了眨眼睛,“意哥兒會同意嗎?”


    “先備著。”殷漁輕笑一聲,“以小九的性子,他去不去小九都不會插手,不過那蠢蛇若是想得簡單,怕是要吃點苦頭。”


    “那也是他活該。”於淮舟是個護內的,將自己頭貼在殷漁胸前,用手環著殷漁胸膛,手指還搓著殷漁的墨發,“吃點苦頭也好,長點教訓,兩人相處本就該要互相包容的,怎麽可能就著一人來呢?”


    “還是我們篤篤明事理。”殷漁頷首認同道,也將懷中小霸王摟住。


    趙九拿著筆,還做著勾畫線條的動作,看著這樣一幅甜蜜且養眼的畫麵,麵上不自覺帶著慈祥的笑容。


    瞧見自家少爺如今得償所願,趙九心中自然是為少爺開心的。


    趙九:我們少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安心過了。


    一路都是飛奔,山間清風逆行,吹得頭頂卷毛都向後倒去。


    蔣霽飛身於各個樹枝上,身手矯捷,麵上紅撲撲的,丹鳳眸中全是壓不住的笑意。


    “見先生。”蔣霽在一個較為粗壯的大樹前站穩,扭正了身上斜掛著的包袱,自言自語道,“然後道歉。”


    “不知道先生是不是還在生阿霽的氣。”他伸手便扯了一個樹上的野果子放進嘴裏,被酸的齜牙咧嘴,吐掉了,“想吃方片糕。”


    這卷毛蛇妖萬事就是要學道士的。


    他恨不得將自己變成道士,和道士融為一體。


    這樣不論春夏秋冬,朝朝暮暮,甚至是生死轉世。


    阿霽就能和先生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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