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淮舟嘴巴吧啦吧啦的,有一段時間沒有停下了。


    “成。”謝意將最後一口餡餅吃掉,聞言點了點頭,“近來可有什麽消息?”


    “我也不知道。”於淮舟咬著餡餅,接過殷漁遞過來的水袋,“來鎮上之後,我就沒往那邊兒派過探妖的閣探,守在那兒的也是為了查哥哥的消息的。”


    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於淮舟眨了眨眼睛,竟然是羊乳,他又接著說:“出發前叫趙九往各地送了信,得到了才知道。”


    “那便到了再說。”謝意坐在路邊一塊兒大石上歇著,朝後撐著手,“咱們今日到不了江坡吧?”


    雖是有些年頭,但是謝意也還是有些印象的,畢竟自己在外遊曆過。


    “今日到不了。”於淮舟搖頭,“咱們得在路上歇一夜。”


    “成。”謝意看向遠處,正巧看見那三個紮堆正在進食的暗衛,輕易便與也正在瞧他的趙五對上了視線。


    柳葉眼彎了彎,視線就被擋住了。


    “不生氣。”蔣霽開口,等自己吸引了謝意視線之後,走到謝意旁邊擠著他坐下,“阿霽不生氣。”


    “癲子。”謝意評價,將身子朝旁邊挪了一下,身邊那卷毛很快貼了過來。


    “背後痛。”蔣霽用肩膀朝下靠著謝意,像是痛得失了力似的,“先生。”


    “痛是應該的。”謝意拿起水袋喝了一口,“幼犬受傷都知道自己舔舐,你受了傷不知道處理,怪誰?”


    “阿霽急著見先生。”蔣霽盯著謝意長睫下水潤潤的亮眸,靠近用鼻尖撞了撞他的耳廓,“先生身子好些了嗎?”


    “嗯。”謝意偏眸抬手蹭了蹭,將身子偏開了些,“你能不能別總碰我。”


    蛇妖一愣,後來給的回應是又朝道士貼了過去。


    “走吧!”於淮舟朝著三個暗衛招手,“歇好了咱們便出發吧。”


    馬車行進,金烏從正上空一直朝西邊落下,在繁星點綴蒼穹之時,前邊兒兩匹開路的馬轉頭扭進了一個山腳下用木板圍著的院落。


    跟著馬車調馬轉頭,謝意瞧見著院前飄著的錦旆上大寫著一個酒字,不難猜出這院中坐落的是一個酒肆。


    宿野伺候著馬車內二人下馬,一行人將車馬交待好之後進了酒肆。


    來得晚,還好這家酒肆日夜兼營,掌櫃的在櫃台後邊抱著自己都打上呼嚕了。


    “掌櫃的。”宿野敲了敲台麵,喚醒了睡夢中的掌櫃,“住店。”


    “嗯,好。”那掌櫃先開口答應了,又打了幾個呼嚕,瞧著又要睡過去。


    正當宿野又要開口喚他的時候,那個掌櫃的突然渾身一抖,猛地站起來,雙手交疊合在胸前,笑著躬身看向眾人:“客官兒,裏邊請,您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住店。”宿野重複一遍。


    “您開幾間房啊?”掌櫃的業務熟練,展開房本拿筆便要記下。


    宿野停頓一下,嘴邊的回頭看向了自家公子,第一眼卻見蔣霽盯著他,目光殷切。


    “額,兩個兩人間,一個三人間。”宿野撓了撓頭,回頭回著掌櫃。


    銀袋在手中顛了顛,掌櫃的眉開眼笑,回頭對著身後喊:“牛二!來客啦!”


    這小店雖在荒路邊上,但是店內環境也算雅致,住店還包了明日朝食。


    眾人入住沒多久,小二就送了些吃食和熱水來。


    清湯小麵,加個煎蛋,蔣霽一愣,將其中一碗裏邊兒的蔥花撈了出來。


    方才被淨身的謝意從屏風後趕了出來,蔣霽此時盯著這碗煎蛋麵發呆。


    他想起自己十八歲生辰那日,放在自己屋門前的那碗有些坨掉的放了兩個煎蛋的清麵。


    為什麽之前先生那麽疼自己,如今卻變了呢?


    先生是不是不愛自己了。


    屏風後傳來響動,蔣霽循聲望去,看見了正在印發的漂亮道士。


    “先生。”蔣霽站起身,“他們送了麵來,吃一些。”


    “嗯。”謝意朝桌邊走來,坐下便看見了那碗沒有蔥花的煎蛋麵,扭頭一看,蔥花可不都是在那蛇妖碗中,“......多謝你。”


    “嗯。”蔣霽聞言悶悶不樂,倒也沒說什麽,可是拿起筷子剛要動作,就被謝意端走了麵前的碗。


    “蔥是發物。”謝意將蔥仔細挑出,然後又將碗遞還回去,“身上有傷少吃些。”


    蔣霽聞言垂眸,用筷子攪動著碗裏的麵條,沉聲開口道:“先生,你當真打算不要阿霽了麽?”


    “你之後有何打算?”謝意將自己頭發用細竹枝低盤好,問完便開始小口吃麵。


    “沒有打算。”蔣霽搖了搖頭,“本來是打算將宮中事處理完,便帶先生四處逛逛的。”


    “如今呢?”謝意頭也不抬,咬了一口煎的金黃的雞蛋。


    “如今。”蔣霽吞咽一下,壓了一下嗓子裏的不適,“如今不願去想。”


    豆大的淚珠就這樣滴在碗中,蔣霽也不嫌棄自己,夾起麵條就往嘴裏送。


    麵不好吃,隻有一股帶了水湯的鹹味。


    屋內安靜,隻有碗筷偶爾碰撞的聲音,滴答滴答,那丹鳳眸中落下的水滴愈來愈多,砸的碗中清湯像落了雨點的湖麵似的。


    “去淨身。”謝意放下筷子,“不好吃就別吃了。”


    “嗯。”蔣霽應了一聲,放下筷子起身便朝屏風後走去,熱水用包了後褥的帶蓋木桶裝的,此刻還熱著。


    門後候著小二,見謝意出來,進門收拾碗筷。


    客房安排的合理,三人房在兩個雙人房的中間,這樣三個暗衛左右都能顧著。


    謝意敲開了中間的房門,房內腳步聲很快接近門邊,門被拉開一條小縫,柳葉眸中印出了趙五有些無措的身影。


    “謝道爺。”趙五紅著臉小聲喚人,“您,您有什麽事兒麽?”


    “你們少爺買的方片糕,還有麽?”


    ......


    長帕巾輕輕拭去臂上的水珠,蔣霽揉了揉自己頭頂的卷發,將多餘的水珠甩去。


    繞過屏風,便看見了坐在桌前的道士。


    “先生。”蔣霽站在原地喚人,“您還沒歇下麽?”


    “過來。”謝意喚他,“把藥上了。”


    “不必擦了。”蔣霽站在原地沒動,麵上無精打采的,“不痛了。”


    痛是必然痛的,擦藥是不想擦的。


    先生棄了自己,自己又瞧了兩日冷臉,任何事情都是要消極對待的。


    謝意回眸盯著那蛇妖,兩人對視良久,屋內又陷入安靜。


    “......那便去歇著吧。”謝意微微頷首,也沒堅持,結束了兩人的視線對峙。


    兩人房自然是有兩張榻的,謝意從桌邊起身,朝其中一個臥榻走去。


    蔣霽站在原地僵了一會,酸澀的痛感席卷他的心髒。


    他覺得自己如今像一隻落了水且被主人拋棄,無家可歸的可憐小犬。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眸,瞧見了桌上方才被道士清瘦身影擋住的一碟擺放整齊的方片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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