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邊一張極寬的雕花木床鋪著厚厚的暗色軟褥,一張梳妝用的貼牆木桌,一麵銅鏡,一個烏紫色的矮櫃,陳設簡樸實用。


    蔣霽將自己和謝意的包袱打開,跪在烏木矮櫃前整理兩人的衣服。


    謝意在屋內四處瞧著,翻了翻那被褥摸摸薄厚,又走到窗邊推開半扇木窗。


    順應木窗開啟入了屋內的,是好輕柔的一股帶著淡淡酒香的夜風。


    “意哥兒。”殷漁在臥房內收著衣服,於淮舟也是閑著的,扇著玉扇便過來尋謝意玩兒,“本來說晚食叫宿野和趙九弄些好吃的,可是行了一日,想來大家都是疲累的,此刻戌時二刻,時辰尚早,咱們出去逛著尋些吃食,如何?”


    “也可。”謝意站在窗邊應了話,便朝他招手,“你來。”


    “怎麽了?”於淮舟應聲走到窗邊,順著謝意視線瞧去,隻瞧見一片燈影交相輝映。


    “有酒香。”柳葉眼彎彎,謝意回頭朝他笑,“這周圍有酒館麽?”


    “有哇。”於淮舟眯著狐狸眼挑眉笑道,“說到酒,這長湖鄉有一種艾葉酒,少喝可以除濕去寒,且夜裏這處酒館熱鬧,咱們一會兒去瞧瞧?”


    “成。”謝意頷首認同,“聽著便熱鬧。”


    等著那三個暗衛回了院子安頓下來,幾人搭了披風,便出門去尋那飄香勾人的酒館。


    出了瘦巷,長街上行人卻寥寥無幾,趙五四處顧著,疑惑問著趙九:“九哥,方才咱們置車馬時還瞧見人的,此時不算晚啊,為何這長街不見人啊?”


    “我也不知。”趙九搖了搖頭,思慮一下答話道,“許是酒館兒熱鬧,都湊熱鬧去了吧?”


    都說酒香不怕巷子深,當真是沒錯。


    在蔣霽不安分的手第六次被道士拍開的時候,周圍空氣中的酒香愈發濃烈,想象當中的喧囂熱鬧的酒館並沒有出現。


    一個臨湖水閣樣式的小酒館,酒旗飄飄,燈火通明,其中隻坐了一兩桌,氛圍再怎麽看來也算不上熱鬧。


    酒館的櫃台就在石階下去不遠處,那掌櫃的在櫃台後邊抬眸打量了站在街邊這七人有一會兒了。


    謝意和殷漁對視一眼,帶著頭下了石階。


    “掌櫃的,有下酒吃食麽?”謝意站在櫃台前,朝酒館掌櫃的問著話。


    “有的。”酒館掌櫃又將幾人打量一遍,“各位爺,小的多嘴問一句,您們是才到上湖來玩兒的麽?”


    “嗯。”謝意應聲挑眉,“這夜也不算晚,怎的這街上如此蕭條?”


    “唉。”酒館掌櫃擺了擺手,眉頭蹙成了一個‘川’字,歎了一口氣道,“您們請進吧,我這一兩句話也交代不清啊。隻是囑咐您們一句,若是要在上湖久住,瞧著這天要下雨,別往外邊跑了,特別是夜裏。”


    謝意隔著水閣大窗瞧了一眼周圍,水霧朦朧,正常的湖水潮濕,且不算悶熱,今夜應是無雨。


    “這無雨不也沒什麽人?”於淮舟扇著扇子,打量了一下酒館中央那幾個酒客,又掃視了一眼周圍空蕩蕩的桌椅,“我之前聽聞這邊兒喜喝夜酒,既是無雨,怎的也不見幾個人?”


    “您們這邊兒請。”掌櫃的朝著正在擦桌子的小二招了招手,出了櫃台親自給謝意幾人引路,“不出門為著的,不就是自個兒的小命比貪圖享樂重要嘛。”


    “掌櫃的,這是個什麽說法?”於淮舟邊走邊追問著。


    酒館掌櫃將幾人帶到水閣邊上一個景色不錯的大圓桌上,小二隨即拿來了菜單。


    “說法就是......”酒館掌櫃的與店小二對視了一眼,抿了抿唇,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這事兒晦氣,反正您記得我與您說的,注意些便是。”


    菜單遞來遞去,送到了於淮舟手中。


    清茶斟好放在麵前,謝意抬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神識卻探到酒館中央那幾個酒客周圍去了。


    “就是來這兒玩的吧。”其中一個酒客喝的麵上赤紅一片,“瞧著便臉生,不像這邊兒的人。”


    “之前落水的那個,不也是外鄉人嗎?”另一個脖子上掛著汗巾的男子壓低了些聲音,“本鄉的都知道那事兒,多久沒出現了,不就上回那外鄉的不知情,才又出了事兒麽?”


    “慫管,慫管咧。”他們旁邊那桌有個帶口音的男子轉過身來朝著他們擺了擺手道,“那王掌櫃的該社的都和他們社了,生死有命,幫在這兒提,怪滲人咧。”


    上菜不算慢,香酥燜肉、炒血鴨、蜜汁烤雞、桂花糯米藕、一品豆腐、芸豆卷兒,小梨酥,沒有點湯菜,於淮舟另點了一小壺艾葉酒,外加一大壇金莖露。


    這金莖露清而不冽,味厚而不傷人,一上桌,還未開壇,便已經嗅到酒香。


    “傳說這金莖露與玉屑同服,可得仙道?”於淮舟用玉扇指了指小二正在開得那壇酒,“你們誰試過?”


    “試過了你還能見到麽?”謝意抬手接過宿野分過來的一小杯艾葉酒,與殷漁對視了一眼,隨即便笑,“隻怕喝下了,此時就正和咱們那問生老頭下著棋呢。”


    “哼。”殷漁聞言便笑,抬筷給於淮舟夾了一個大雞腿放在碗裏,聲音溫和著,“與你那好師父下棋,的確是要步步斟酌著的,一棋不慎,那老頭胡子便要飛天纏雲去了。”


    謝意朝天舉杯,引得杯中一輪明月泛了波瀾,誠懇對月道:“師父,殷十七說您的壞話,小九可是第一個不讚同的,您怪他便是,莫要牽連小九。”


    “當真是小白眼狼一個。”殷漁搖頭評價道,杏眼彎著看向那舉杯向月的白衣道士,“對月表忠心,你以為你那問生師父是廣寒宮主麽?”


    若是問生老頭著那仙子衫裙......


    於淮舟與謝意不經意對上了視線,一瞧對方便笑個不停,惹得周圍幾人麵上都染了笑意。


    除了蔣霽,麵上依舊淡淡的,夾了幾塊桂花糯米藕放進那樂的麵上泛紅的白衣道士碗裏。


    艾葉酒辛辣泛苦,第一個下了蔣霽的肚子。


    “味道如何?”這聲音溫和,當真是帶了些好奇詢問的意味。


    丹鳳眼掀起長睫,對上了發問者那雙帶了弧度的杏眸。


    桌上慢慢安靜下來,除了夜風吹得湖水拍閣壁的響動,也隻剩下不遠處那幾個酒客閑談的聲音。


    “......不錯。”蔣霽答了話,語氣聽不出起伏。


    “看來你愛喝烈些的燒酒。”殷漁動作自然,夾了一筷子藕片放進自己碗中,又溫聲與蔣霽搭著話,“改日若有機會,邀你嚐些九醞春酒,如何?”


    蔣霽麵無表情的盯著殷漁碗裏的藕片,又感受到自己身旁那白衣道士夾菜動作的不自然,胸膛起伏一下,瞥開視線壓著聲音答話:“自當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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