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她一個人知道,她看的不是遲意,而是遲意手中的二胡。


    遲意沒看肖止寒,接過後勤人員遞來的小凳子,低聲說了聲謝謝,便在椅子上坐下,將二胡擱在自己的腿上。


    她半垂著頭,剛拉弓,就感覺到手上有點意外的緊繃,聲音聽著也有點怪異,不像中午她試音的效果。


    遲意皺眉,手上維持著拉弓的動作,隻是沒兩下,胡音一變,就見外弦線無聲無息地從中間斷開。


    坐在前排的評委第一時間看到了這情況,放下手中的筆問道,“弦斷了還能表演嗎?”


    遲意站了起來,搖了搖頭。


    她看了眼自己手上舉著的二胡,有些不明白。


    中午試音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


    這二胡從她十三歲就陪著她了,質量是沒話說,隻是她為了更好的音色,胡弦經常是兩個月一換,找的也是同樣的品牌方,雖說已經有幾個月沒換了,但照理說壽命不會這麽短的。


    “能臨時調把二胡過來嗎”有老師詢問道。


    學生會的有些為難搖了搖頭。


    鋼琴吉他這種常用到的樂器還好,可二胡,學校的琴房根本沒這個選項。


    老師一聽,也有些可惜了。


    剛要開口說話,肖止寒已經幾步走上台,站到遲意身邊。


    “那把我的往前調,我和她一起算是一個節目。”


    “啊?”


    遲意扭頭看他,有些不懂。


    她是要拉二胡的,肖止寒他不是要打架子鼓的,別說她二胡沒壞的時候音合不到一起,何況是現在二胡壞了的局麵。


    他們要怎麽互相配合。


    “會唱歌嗎?”肖止寒打了個手勢,把學生會的當小弟一樣使喚,讓人切掉待會下一個表演的人要用上的音樂,低頭問道。


    “什麽歌?”遲意也沒回答會還是不會,反而問道。


    “喏,”肖止寒掏出手機,將有用上架子鼓伴奏的歌曲擺在她麵前,“看你會哪首,我可以用架子鼓鼓譜的方式來配合你。”


    遲意也不想就這樣因為這次意外莫名其妙地下台,欣然接受肖止寒的提議,看了一圈,點了下其中的一首,“那就這首吧。”


    肖止寒也不顧底下坐著的人,一把揉了下她的頭發,“沒什麽大問題的。”


    遲意仰頭看他,嗯了聲。


    她將二胡放好,轉而拿起話筒。


    後麵的肖止寒已經坐在椅子上,拿著鼓棒,沒什麽表情地敲擊。


    他的動作很隨意,像是隨便的鼓麵拍打,可一下接一下的動作明顯是帶著規律的節拍,音樂的前奏慢慢地在禮堂內流瀉開。


    底下不少是女生,一個個亮著眼睛看著肖止寒,欣賞起他的表演,還有人直接拿出手機錄製視頻。


    屏幕裏,男生拿著鼓棒的手白皙修長,指骨分明,鬆鬆垮垮地握著鼓棒,像是要從手中滑落,但又被人穩穩地拿著,在鼓麵上漫不經心地敲打著,他甚至直接花式表演起兩手交接換棒敲擊。


    遲意是女生,歌聲有種娓娓道來的婉轉。


    配合著有些聲勢浩大的架子鼓聲,意外的有些和諧。


    肖止寒有條不紊地打著架子鼓,在遲意唱到一半的時候,微微俯身靠近插著的話筒,和遲意一道。


    “喜歡你,那雙眼動人,笑聲更迷人,願再可,輕撫你,那可愛麵容,挽手說夢話,像昨天,你共我。”


    粵語的唱法,肖止寒的聲音聽著說不出的沙啞,又有點兒蘇。


    特別是在他開口的一瞬間,眼神緊緊地盯著遲意的背影,仿佛,那就是他要對她說的話。


    像是有選擇性的一樣,肖止寒在唱完這兩句歌詞,把舞台重新交給遲意,甘心地在後麵打鼓伴奏。


    演唱的最後,在遲意尾音落下的下一秒,肖止寒拾著兩根鼓棒,猛地分別大力敲擊地敲打在鼓麵上,發出一連串連續的鼓聲,然後左右手的兩根鼓棒在落下彈起的一瞬間被他反手握進同一隻手中,完成了整場表演。


    謝幕的時候,整場慢慢地響起了一陣掌聲。


    為這張視覺性的表演。


    先別說唱歌還是打鼓的顏值,雙雙在線,還有肖止寒也不知道是今天抽瘋了還是特別重視這次的表演,居然穿著一身整齊的校服。


    僅僅隻是看著,就特別像是一對十分匹配的金童玉女,況且好看的人,怎麽看都是賞心悅目的。


    還有遲意的歌聲,以及肖止寒敲打準確的鼓點,都為這場表演加分不少。


    評選的結果會在幾天後才出來,表演完,遲意也沒有留在禮堂的理由,等肖止寒讓人把架子鼓又搬運回去後,這才和他一起離開禮堂。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校道上的圓亭下的湖水纏著一圈五顏六色的彩燈,此刻幽幽地泛著光。


    遲意走在肖止寒的手邊,眼見就要走到女生宿舍了,轉頭看向肖止寒,“可以把二胡給我了。”


    這人剛剛一從禮堂出來,二話不說地就拿過她的二胡背在身上,美其名曰幫她拿著減輕她的重量。


    可她背著的書包,裏麵也沒有什麽東西,一點兒也不重。


    肖止寒攥著二胡背包上的袋子,垂眼看著遲意,“你不吃飯就要回宿舍”


    遲意點頭,“我讓陳韻幫我買了牛奶和麵包。”


    “吃什麽牛奶麵包,”肖止寒唇角一扯,“學校對麵的飯店約不約。”


    遲意也不懂肖止寒怎麽把“約飯”說得像是“約炮”一樣,使勁搖頭,“不約不約,叔叔我們不約。”


    “叔叔?”肖止寒抽了抽嘴角。


    “你和方禹城同輩不是?”


    經她這麽一提醒,肖止寒就想起了方禹城曾經被她叫過一聲叔叔的經曆。


    “我要是叔叔你是嬸嬸?”他把二胡往上舉了舉,“你二胡可是還在我手上,確定不說點好聽的。”


    “你要喜歡送你。”遲意裝作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往後退一步,在肖止寒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快速地上前抓著他的胳膊踮腳去拿二胡。


    肖止寒舉得更高了,得意洋洋的,“不知道說什麽的話我教你……”


    “哥哥,”遲意突然喊了一聲,“您真的長得貌美如花傾國傾城,亭亭玉立出水芙蓉……”


    遲意用了形容女孩子的詞,肖止寒卻根本沒在意這些,滿腦子循環播放的都是遲意的那一聲嬌俏的哥哥。


    而遲意,早在他愣神的時候,飛快地拿過二胡,小跑地跑向女生宿舍門口。


    在門被拉開的一刹那,她扭頭看了過來。


    路燈下,肖止寒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


    他一手插著兜懶散地站著,眼神卻是毫不掩飾地看向她,帶著模糊的侵略性。


    隔著距離,遲意看不清他的神情,心裏感謝著他剛剛在禮堂救場的舉動,彎唇朝她揮了揮手,然後轉身慢慢離開他的視線。


    肖止寒在底下站了有一會兒,盤算著遲意到宿舍的時間,才走出學校。


    晚上。


    遲意摸著斷掉的胡弦,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遲意,這弦不能換一條嗎?”


    見她捧著個二胡在座位上一言不發的時間有點久了,許希爾忍不住問道。


    遲意搖了搖頭。


    好的二胡,哪怕是千金線或者弓弦,講究的都是原裝,就算是幾個月一換的胡弦,她找的也都是二胡出廠的品牌方。


    隻是,畢竟也有點久了,人家早就不生產這個牌子的弦了。


    如果不是原裝,她寧願擱置這把二胡。


    這是她開始學二胡那年,她爸媽一起送她的禮物,意義不一樣。


    當晚,肖止寒點開微信的時候,突然就看到朋友圈動態更新上看了幾百遍都有些熟悉的頭像。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點開,就看到遲意更新了她唯一一條的朋友圈。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萬能的小叮當嗎那請問能不能給我一隻小叮當?玩偶也行。”


    他看著屏幕上的兩行字,不知怎麽的,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周日晚自習的時候,遲意坐在座位上看著作文選集,就聽到門外傳來幾聲驚呼聲。


    班上有幾個人跑出去看。


    喧鬧聲越來越大了,隱隱有往這邊過來的趨勢。


    遲意抬頭,一眼就看到仍舊穿著校服的肖止寒,單手捧著一個紙箱,手裏還拿著一個足有一人高的哆啦a夢。


    門口還跟著不少聞風過來的人。


    這麽大的哆啦a夢,遲意不知道肖止寒是怎麽帶進來的。雖說門口的那些學生也沒有人敢攔他。


    那些驚呼聲,想來也是因為肖止寒的舉動。畢竟,這年頭在南城一中,還沒人敢這麽大膽地拿著個一人高的玩偶招搖過市。


    肖止寒一進教室,抬腳踹了下後門,門砰地一聲合上。


    教室外班的人一下子散的沒人影。


    搞笑呢,這還看不出肖止寒生氣那就是傻子了。


    肖止寒走到座位上,將和他差不多等高的玩偶放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


    遲意餘光看到他的動作,有點想笑。


    她突然覺得肖止寒有一丟丟可愛怎麽破。


    剛要收回目光,肖止寒已經把手裏的紙箱擱在遲意的桌上。


    “拆開看看。”。


    “你幹嘛?”遲意看不懂他又想搞什麽,剛要將紙箱推過去,誰知道紙箱裏麵的東西大概裝太滿了,輕合上的紙蓋一下子被掀開。


    裏麵裝滿了大大小小的小叮當。


    “要一個算什麽事,”他說,整個人說不出的肆意,“可我想給你很多個。”


    見遲意愣住了,肖止寒已經把坐在他座位上的小叮當推向遲意,“還有這個大的,都給你。”


    他沒說,這還是他根據自己的身高特地讓人加工趕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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