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格格有上輩子處理政事的豐富經驗,也完全理解他的忐忑不安,惶恐憂懼,謹慎鄭重。


    畢竟,在她的上輩子,她第一次留守京城,單獨處理政事的時候,也是這樣天天戰戰兢兢的,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一般。


    日夜不安的提著心,吃,吃不香;睡,睡不安,就怕大清境內哪個地方出現了什麽突發狀況。更慘的是,這種焦慮驚恐的情緒,你還不能向外說。


    因為你心裏清楚明白,其他人知道了,不管表麵上怎麽安慰勸導,背地裏都隻會認為你是矯情,無能,炫耀。


    當然,她更不能和在外頭打仗的康熙皇帝提一個字,怕他跟著擔心,影響到戰事的指揮調度。


    偏偏康熙皇帝每次有事出京的時候,還特別的想兒子,曆史上是這樣,這個世界還是這樣。


    每一封寄回京城的信都特別厚不說,還經常把他遇到的一些當地特產什麽的,也隨信寄來。關鍵是,他還希望胤礽也給他回很多字的信。


    阿茹娜格格上輩子的這個時候,既是對於康熙皇帝不在京城,沒人天天約束著他而高興,也確實是思念身在遠方的康熙皇帝,每次都認認真真的給他寫回信,把自己日常生活中好的方麵的小事兒一一告訴康熙皇帝,博他一樂。


    可是現在的胤礽不一樣,他不是曾經的阿茹娜格格,因為一出生就失去母親,兩歲被封為太子,看似榮光無限其實是高處不勝寒,把康熙皇帝當成世上唯一的親人,唯一的依賴。


    他本人心如止水,每天的生活靜如深潭。


    參與玩具處研究,進學上課,批閱奏折,給大臣們商議好的折子上蓋章簽字,照顧小弟弟們,給太皇太後,皇太後請安問好等等,忙的他把時間都是以秒來計算,腦袋裏那一根玹時刻繃得緊緊的,不敢有絲毫鬆懈。


    至於每天鍛煉身體,以圖盡快掌握從胖和尚那裏得來的半甲子功力的艱辛苦痛,和單獨處理政事的緊張不安等等,他和阿茹娜格格的上輩子的時候一樣,也不會拿這些去和康熙皇帝講。


    而且他本人寫信的風格兩輩子就是那樣兒,就和他的性格,或者批複奏折的風格一樣,一般來說十個字左右,加上問候語等等勉強湊個幾十個字。


    捧著那張紙來回看了幾遍,也沒看出一朵花來的康熙皇帝,忍不住的就在回信中問了,兒子你怎麽啦?皇阿瑪給你寫信十頁紙,你回信十個字?你是不是不舒服啦?皇阿瑪寄給你的當地凍魚你用了嗎?喜歡這個味兒不?


    你給皇阿瑪寄來的最新香型的小肥皂,皇阿瑪用著很好,可惜康親王那個厚臉皮的跟皇阿瑪討走了兩塊,···


    如此巴巴的嘮叨個不停,康熙皇帝寄回京城的信又多了幾頁紙。


    逼急了的胤礽就把他每天的日常作息時間表,在每次給自家皇阿瑪回信的時候抄上一份。然後吩咐所有的兄弟們姐妹們,每天每人都要給康熙皇帝寫一封信交到他手裏。


    不會寫字的小弟弟們小妹妹們,就算是印個手印兒,腳印兒,也要印滿一頁紙。少年太子自覺,所有的信件加在一起,應該比自家皇阿瑪的來信份量更重,更多頁數了。


    於是就在他每次給康熙皇帝回信的時候,把這些所有的信件,統統打包寄給思兒心切,身在遠方的康熙皇帝。


    阿茹娜格格每次看到,胤礽捧著康熙皇帝那厚厚的一疊來信,一目十行的幾分鍾看完,然後刷刷幾筆的寫完一兩張紙作為回信,就覺得特別,特別的解氣。覺得胤礽是幫她的上輩子向康熙皇帝打抱不平了。


    話說回來,胤礽這樣硬著頭皮,哆哆嗦嗦的幾年堅持下來,總算是做好了心理建設,能夠在他耿直無私,不懂周旋的性格上,穩妥的處理好他平生最不擅長的大小政事,擔負起一個留守孩子的看家重任。


    用阿茹娜格格的說法,反正這文武百官早晚要習慣你認真考究,一板一眼的做事風格,早點兒學著適應也好。省的他們天天的被康熙皇帝慣得,隻缺插個翅膀,飛上月亮找嫦娥喝茶嗑瓜子兒。


    太子殿下從現在開始嚴格約束起來,後麵再接手管理朝堂就輕鬆多了。她可不希望太子殿下將來和曆史上的雍正皇帝一樣,被那些貪官汙吏理直氣壯的,指明罵是個冷酷無比的暴君什麽的。


    兒子能幹,負責,一雙迷離多情的桃花眼一眯起來,哪些在他麵前撒潑耍賴的文武百官,就心裏打鼓,倆腿打戰,不敢有絲毫的輕視欺瞞。


    心情複雜,認識到這些大臣們都是欠收拾的康熙皇帝,對於那些找他哭訴的皇親國戚們,也采取了和太皇太後一樣的態度,裝聾作啞的打哈哈。


    所以現在康熙皇帝自覺,他可以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甩開手在外麵開疆擴土,巡視天下,安定各地方民心。


    這也是康熙皇帝準備明年開春,就開始和葛爾丹之間的戰事的原因。兒子已經可以挑大梁了,他當然可以完全放下心來,心無旁騖的去和葛爾丹那頭狡詐凶狠的野狼廝殺。


    父子倆一起沉默了好一會兒,心裏都是思緒萬千,感慨良多。


    太子這些年經曆的這番成長的磨難,都是他這個皇阿瑪一手狠心計劃的,有什麽事兒是他不知道的?


    不想讓他擔心,於是每次在信裏都是報喜不報憂。可是他又豈能不知,每次太子在他剛剛離開京城的那幾天,睡眠都變得特別淺,宮裏有個一丁點兒不尋常的風吹草動,都能把他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胤礽從自己的回憶裏麵出來,敏感的發現了康熙皇帝那強烈的愧疚,自責,心疼等等情緒,很自然的伸手抓住自家皇阿瑪的手臂,誠懇的安慰道:“皇阿瑪,不需要愧疚。”


    “兒臣非常理解您的想法。是兒臣一直沒有把心安定下來,讓你們都對兒臣心存擔憂。該應該兒臣和您道歉。”


    太子的臉上一片真摯,明明知道他這個皇阿瑪的意圖,還反過來勸慰他,康熙皇帝就更是難以釋懷了。當然,不管他怎麽心疼,愧疚,他都是康熙皇帝,不會有任何後悔。


    他很高興,兒子終於意識到了他身上的責任重大,接受了不管是愛新覺羅家,還是大清國,都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這個事實。


    懂得收斂自己,小心謹慎的保護自己的安全,而不是把自己當成一個過客一樣,自覺完成了強大華夏民族的目標,就可以安然離開他們這些親人,離開這個家,這個大清國。


    胤礽當然察覺到了自家皇阿瑪瞬間的情緒變化,輕鬆的笑了笑。清澈的雙眼流光溢彩,就好像這西山早晨的雲靄霧氣,煙光嵐影,“皇阿瑪,兒臣記得上次容若大人來西山的時候,做了一首詩《扈駕西山》?”


    康熙皇帝爽朗的笑了,有子如此,夫複何求?


    “哦,怎麽突然提起他了?上次你還當麵和他辯論,說他就是騙騙不懂事的小姑娘,明明三妻四妾的,還喊著“一生一世一雙人”,多情之人裝癡情。”


    胤礽厚臉皮的眨了一下眼睛,“鳳翥龍蟠勢作環,浮青不斷太行山。九重殿閣蔥蘢裏,一氣風雲吐納間。”


    第97章 飛機


    “皇阿瑪, 兒臣也有對容若大人的才情文采很是誇獎;更是非常的開心,他能安然的度過這場生死大劫。”


    康熙皇帝瞅了一眼樂的跟小老鼠偷油一眼的太子, 大度的表示,“你就盡情的樂吧。明珠現在就差沒把你給供起來, 每日三炷香。”


    “明珠大人不用供著兒臣,隻要他能堅持住不再亂伸手,搞小動作竄托大哥就好。”


    “厚臉皮的小子。明珠都已經把家產捐出來一半,給廣西,雲南那些貧困的山區鋪路架橋。他總要給不事生產,天天大手大腳花錢的獨生子留點兒家底。”


    胤礽不認同,明珠大人才不會缺錢。“皇阿瑪不用擔心, 明珠大人還管著內務府那。兒臣明白您說的水至清則無魚,沒有把他們管的死死的。”


    對於兒子的“明白”壓根兒不抱希望的康熙皇帝,忍不住的感歎一聲, “你可拉倒吧,別把內務府和戶部的官員們嚇得上街乞討就好。”


    “這樣下去, 大清的學子們, 將來就不會一心一意的考科舉做官, 都跟風眼紅的跑去經商搞研究,賺點錢過自己的快活小日子去了。”


    胤礽聽到皇阿瑪的抱怨,卻是開心了, “皇阿瑪,如果真有那一天,兒臣就沒有遺憾了。兒臣始終認為, 做官本來就隻是一個職業而已,三百六十行的其中之一,和打鐵賣菜,跑商做木工,其實並沒有什麽區別。”


    “宋朝真宗皇帝在《勵學篇》中提到的,“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個書,可以不光是四書五經。”


    “商科,工科,兵事,語言科等等,這些都是值得讀一輩子的好書,認認真真的跟著學院老師學會了一技之長,就有了安身立命,養家糊口的本錢。”


    “大清國的老百姓,各家各戶都衣食無憂,還能攢點兒小錢,空閑的時候和親朋好友們一起,出門看看風景散散心,找個酒樓打打牙祭,多好。”


    拍了拍兒子的小肩膀,康熙皇帝歎氣出聲,“如果真有那一天,大清國人人吃飽穿暖,都有個正經活兒做,皇阿瑪也沒有遺憾了。”


    打壓了作為皇權基石和頂梁柱的儒家士大夫,開啟民治,大力發展農工商軍事,兒子還要在他百年後搞那什麽倒黴催的君主立憲製,把皇權變成為一個形式符號的存在。


    所有的這些,對於出身滿洲遊牧民族,從小接受儒家“內聖外王”君君臣臣這一套教育的康熙皇帝,要接受起來,真的是一個非常痛苦艱難的過程,堪比刮骨療傷,挖肉去毒。


    如果這些付出,割舍,最終達不到他們富國利民,逆天改命的目標,···


    “皇阿瑪?”


    被兒子突然喚醒的康熙皇帝,回過神來,就發現兒子小眉頭皺的緊緊的,不錯眼的盯著他瞧,隨即掩飾性的避開兒子警覺擔憂的視線。


    “咳咳,皇阿瑪沒事兒。胤礽,我們去瞧瞧太皇太後和皇太後。”


    太皇太後那裏,現在聚集了很多人,七阿哥和八阿哥醒來後沒有發現他們的太子二哥,就跑到他們的另一個“最喜歡的”,太皇太後這兒撒嬌逗樂。格格們玩得累了,也都來到這裏歇息。


    難得的一家人這麽齊全的出門遊玩,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都是特別的高興,也就不講究平時的那些規矩禮節,任由他們嬉笑打鬧。


    太皇太後拉著胤礽的手,細細的問他都逛了哪裏,今兒吃的野味裏麵有沒有特別喜歡的,讓人給留著一些,明天在宮裏在做一次。


    一向心疼太子每天辛苦進學還要管事兒的老人家,聽到康熙皇帝把正睡午覺的太子給拉起來,不樂意了。“皇帝,今兒難得的一家人出來散心,可不興再拉著太子商量國事,讓他好好的鬆快一天。”


    康熙皇帝委屈,“皇祖母,您就隻疼這小子。你看他那個憊懶的樣兒,這都睡了一中午了,孫兒實在是看不下,剛剛才拉著他起來走走逛逛的。”


    格格們看到自家威嚴神武的皇阿瑪,居然對著太皇太後露出類似“吃醋”的可憐表情,都驚得目瞪口呆,趕緊的移開視線,看向兩個小弟弟。恩,突然發現今兒弟弟們好可愛。


    好可愛的七阿哥和八阿哥,即使比其他同齡孩子聰慧一些,可是畢竟年齡還小著。


    又因為他們打能翻身坐穩的時候,就在太皇太後的慈寧宮院子裏的玩樂場玩鬧,被太子二哥和其他哥哥們寵著護著長到現在,對於康熙皇帝的“龍威”當然就沒有什麽感受。


    這不,小哥倆聽到自家皇阿瑪抱怨他們的太子二哥,紛紛出生反對,“皇阿瑪,太子二哥不懶。”


    “皇阿瑪,太子二哥和我們一起睡覺,不懶。烏庫瑪麽疼太子二哥。”


    皇太後“忒”的樂出聲來,跟著逗樂:“恩,七阿哥和八阿哥說的對,你們的太子二哥不懶。關心弟弟們,喜歡弟弟們,和弟弟們一起午休,這可都是正經的大事兒,要好好兒的表揚一番。”


    七阿哥和八阿哥這個年紀,當然聽不出來皇太後半是圓場求情兒,半是哄著他們開心的意思,都學著他們太子二哥平時的表情,一本正經的板著白白胖胖的臉蛋兒,嚴肅的點了點頭。


    哥倆默契的齊聲說道:“皇阿瑪,表揚太子二哥。”


    小模樣兒,還別說,還真的有他們太子二哥當年的風采,把太皇太後他們都逗得“哎吆,哎吆”的哈哈笑。


    太皇太後摟著胤礽,眼瞅著康熙皇帝,笑的合不上嘴。格格們不敢看康熙皇帝變幻莫測的“黑臉”,齊齊低著頭,抖著小肩膀,捏著手帕兒捂嘴悶頭笑。


    自己耍夠了,聽說太子殿下在太皇太後這兒的四阿哥他們,一來到就發現大家夥兒都樂嗬的不行,七弟和八弟還跑到皇太後的懷裏扭糖兒的撒嬌。


    隻有太子二哥側著身,好像在給太皇太後撫背,順氣兒?皇阿瑪站在中間一臉的無奈,好像還帶著點兒糾結生氣的神色?


    四阿哥胤禛瞅了瞅眾人,和弟弟們對視了一眼,既然沒人注意到他們,那就大聲點兒唄。


    幾位小阿哥故意發出的,響亮清脆的行禮請安聲,不光讓太皇太後他們更樂了,也讓康熙皇帝再也繃不住嚴肅的麵皮,跟著笑了起來。


    怎麽這一個個的,都跟著太子學的如此傻愣愣?


    太皇太後卻隻覺得,小家夥們都是和太子當年一樣可愛,招人稀罕。真是的,逗得她老人家笑的要受不住了。


    胤礽輕輕的搖了搖頭,趕緊的給太皇太後送了一點兒功力,讓她緩下來激動的情緒。烏庫瑪麽年齡大了,可不能和年輕人一樣大喜大悲。


    太皇太後雖然不懂得這些修身法門,可是自己跳的飛快的心髒突然穩了下來,人也呼吸順暢了,當然有所察覺。


    轉身把胤礽一直給他順氣的右手抓過來,輕輕的拍了拍,渾濁的雙眼含笑注視著胤礽,老人家對太子的慈祥疼愛一覽無遺,“太皇太後不笑了,太子不要浪費力氣。”


    “烏庫瑪麽,這是胤礽應該的。功力練了就是要用的,正好有這個用處,胤礽很開心。”


    “好,烏庫瑪麽承著胤礽的孝心。”


    太皇太後不在說話。太子既然有這份孝心,她就坦然的受著。她這一輩子,從小到大再到老幾乎每天都是隱忍周全,任勞任怨的活著。沒想到這到老了,還能享受到孫子,重孫們的體貼孝順。


    過去的那些恩怨痛苦,這兩年來好像也都忘記了。老天終究是厚待了她這個博爾濟吉特家的女子,讓她此生不枉。


    康熙皇帝看到太皇太後和太子的溫馨暖心的互動,暗暗點了點頭。太皇太後能好好保養身體,哪怕隻是比曆史上的壽數多活一年,也是他們這些小輩們莫大的福氣。


    一家人開開心心心的歡笑聊天,時間就過得特別的快。感覺才喝了幾杯茶的功夫,就到了下午四點了。


    康熙皇帝趕緊的吩咐下去,安排打道回宮的事兒。


    雖然大家都覺得這是難得的歡喜舒暢的一天,很是戀戀不舍的。可是也都明白,這太陽一開始落下去,山上就會冒寒氣,老人和小孩子們可受不住這些。


    此時,暢春園旁邊,明珠大人興建的私家花園“自怡園”裏頭,容若大人的個人別院“淥水亭”,顧貞觀、嚴繩孫、朱彝尊、陳維崧、薑宸英等一夥兒,不流於世俗的“江南布衣”們又聚在一起,“以茶代酒”,專心研討彼此的文章詩詞。


    聽到一聲聲銅鑼號開道的聲音傳來,大家俱是一愣,喚個小廝進來問話,得知是當今萬歲的車架回宮,眾人才恍然大悟,都想起來今兒個皇上突發興致,沒帶任何官員侍從,隻領著一家人去西山遊玩的事兒。


    剛剛考上進士,進了翰林院的薑宸英大人,也就是康熙皇帝曾經考慮過,可以做太子書法老師的人選之一,現在和好友們一起,都是一邊在翰林院寫書,編書,一邊在幾個新辦學院裏麵授課。


    此時他聽見大家提起當今皇上,就想起昨兒剛剛打聽到的小道消息,抬頭對好友容若說道:“聽說容若現在隻能喝茶,不能飲酒的規矩,還是去年太子殿下給定的?”


    擔任秘書院典籍的顧貞觀大人驚奇道:“不是都說皇上下旨的嗎?原來是太子殿下懇請的?”


    他們作為容若真正的知音好友,雖然也都喜好杯中之物,可是既然皇上讓禦醫給好友診脈看了,還親自下旨不讓飲酒,他們也都替好友承了皇上的這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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