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發現帝王異常,都惶惶地對視,連雲上前,號脈後讓內侍將帝王移到後殿,尋來銀針給紮針。


    朝會自然是隻能散了。


    太子在轉身離開的時候,又是溫吞地樣子,攏了攏袖子,看向楚弈:“楚阿兄今日要到我那兒用膳嗎?”


    楚弈把象牙笏往腰後一別,說:“我回將軍府還有要事。”


    趙樂君這幾日在留意朝中動向之餘,就擺弄著一匹布。經過幾日,那匹布已經被她裁成了褲子,可是拿在手上左看右看,總覺得哪裏有不對……正奇怪著,外邊來人說是連雲過來了。


    銀錦聞言後就笑著說:“公主,今日三十,是連郎君來給你號脈的日子。”


    連雲例行來,她正好也想問問關於身體還有太子的事,請了他進來。


    連雲還是跟平時在她跟前的樣子,溫潤如玉,彬彬有禮。


    他手搭在她腕間,用了似乎是比往日長的時間,趙樂君不經意瞥到他皺起的眉頭,問道:“是有什麽不好?”


    “沒有。”連雲在她說話間就收回了手,朝她一笑,“一切都好,我給你調整調整方子,先前的藥不適合了。”


    第61章


    連雲輕言細語,帶過換藥的真實緣由。


    趙樂君習慣地追問了一句:“是見好了?”


    那日跟楚弈坦白後,心裏一直不怎麽是滋味,她也許不該一開始就瞞著的。


    連雲從她的話裏聽出幾分期盼,抬頭就見她眸光灼灼,正等著自己回話。


    他收起腕枕,點點頭,依舊淡淡笑著:“是見好些,不過你月信晚了,所以改改方子。銀錦帶我去藥房?我去調配一下。”


    他其實還不敢確定,是否和那不顯的脈象一樣……她可能是懷上了身孕,同時心裏也不太願意麵對這個消息,索性就不說了。


    準備先給她服幾貼安胎的藥,再過幾日看看。


    銀錦當即應聲,帶著他往外去。


    趙樂君月信向來不準,對連雲說的話並不會去多做揣摩,反倒是跪坐得筆直的脊背放鬆了許多,是為那一句見好鬆口氣。


    公主府的藥房在前院,穿過長長的遊廊,再拐過從一叢竹子,才到地方。


    連雲沒有讓銀錦打下手,他對藥房是熟悉的,何況不想讓銀錦知道自己是在抓那幾味藥。


    他把藥材分配好,然後都切成片混到一塊,分成三日量一一包好。


    往回走的時候,囑咐銀錦:“早晚一貼,七分水,熬得濃稠一些。”


    銀錦自顧的默念上幾回,記得牢牢的,回到院子就自發去取來紅泥爐子,就在庭院裏熬藥。


    趙樂君則自己給連雲煮茶,順帶過問太子近來的情況,還說起王司寢懷上孩子的事。


    “東宮裏的吃食都是幹淨的,阿晉屋裏也檢查過,沒有什麽不好的東西。你已經派了老媼過去伺候著,就不用太過擔心了,少費些心神。”


    連雲兩指托著杯盞,把茶送到唇邊抿了一口。神思已經有些恍惚,心裏都在想她真有了身孕,怎麽還能夠這樣操勞,連帶著早朝發生的事情也不想多說了。


    正是此時,消失幾天的楚弈大步流星走進來。


    公主府的人已經習慣他來來去去,趙樂君還吩咐不必再攔他,自然就隨他走動,此時進來連個稟報的人都沒有。


    趙樂君聽到他腰間長劍在走動中輕響的聲音,一抬頭,果然就見到那身形高大男子。


    身上的朝服還沒有換下,寬袖被風吹得微鼓,一手搭在劍柄上,極有威儀。


    她看著,視線又落在連雲身上,表情有些微妙。


    那麽巧,兩人又得碰麵。


    楚弈進門就看到那個清貴公子的身影,劍眉高挑著,眼神並不友善。但到了兩人跟前,他到沒有做出什麽針鋒相對的事情,而是很自然把腰間長劍一解,放一邊,然後在她身邊落座。


    用無聲的舉動,宣示著自己的主權。


    連雲覺得自己還算平靜的心湖霎時刮起了妖風,攪亂了那片安寧,剛才得知她可能有身孕的難過,如今在楚弈的出現中化作細密的針,一下一下紮著他。


    他臉上血色緩緩褪去,一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他謔一下的動作讓兩人都看了過去。


    “你這些日子不要勞累,我想起還有急事,過來日再過來給你號脈。”


    說罷也不等趙樂君反應,就快步離開。


    趙樂君望著他倉促的身影,覺得有些莫名,而且他離開前的臉色並不好看。


    正看著,臉突然就被人掰了過去,對上楚弈那雙微微眯起的黑眸。


    “你的舊情郎就那麽好看?”


    一張口,酸不溜秋的。


    她掰開他的手,睨他一眼,故意氣他道:“是好看,洛城最俊美的公子,能不好看?”


    楚弈一張臉當即青了白,白了青,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了。


    她說的是實話,連雲就是一張臭皮囊好看,他比不過,讓他連反駁都沒法反駁。


    他血氣上湧,把眼睛瞪得有銅鑼大。


    趙樂君撲哧一聲就笑了。


    讓他狗脾氣一樣,吃癟也是活該。


    楚弈在她笑意盈盈的目光中泄了氣,她愛氣自己又能怎麽辦,還能怎麽辦?她也不是他能理論的主。


    他沒好氣地板起了臉,然後伸手探入袖子裏一摸。


    摸出個軟軟的,布袋子一樣的東西。


    遞給她說:“這個,灌上熱水,能綁在腰間,暖肚子。比湯婆子好,湯婆子隻能把床鋪暖熱,也涼得快。”


    她好奇地接過,用手捏了捏:“什麽皮這是?”


    “不知道胡人是用什麽皮做的,是我上回劫了南單於的戰利品。本來是一個水囊,有保暖作用,我問南單於還有沒有,他說隻做出這樣一個。我就把口子給改了一下,改了幾回,肯定不會漏水,你先將就用著。”


    連雲說她在女子的事上一直不太好,平時也要多注意保暖,特別是腹部,他才想起來這個東西。


    然後還給縫上能夠給綁到腰間的帶子,耽擱了他好幾天。


    趙樂君捏著那能裝水的袋子,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不見了幾天,就是在將軍府裏擺弄這個東西?


    而且他行軍應該比她更需要才對,冬日裏,要是往裏麵灌些溫酒,可能在什麽時候就是救命用的。


    楚弈見她怔怔的,皺眉琢磨,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他被她的愣神鬧得有些忐忑,眼珠子也開始不自在的亂瞟,餘光突然看到她身後有件衣裳。


    他就伸手去捏了起來,發現是條男人的褲子,他臉色當即一變。


    被他觸動的趙樂君被眼前飄過的那抹白色驚回神,連水袋子都丟了,當即伸手去搶。


    楚弈一抬高手,讓她撲了個空,反倒撲到他懷裏。


    “還、還我!”


    她麵紅耳赤,楚弈已經看出了端倪。


    這是新裁的,布料簇新,折痕都還在。至於這縫合的針腳……他就想到什麽,驚喜地低頭:“你給我縫的?”


    趙樂君見已經瞞不住了,難得窘迫地說:“賠你那些被畫了烏龜的褲子。”


    楚弈就跟得了寶貝似的,剛才還沉著一張臉,這會眉開眼笑,拎著褲子就往裏間跑。


    “——我試試!”


    “哎,你先等等……”


    他一溜煙跑得飛快,趙樂君追到屏風前已經停到他脫衣服的聲音,隻能停在那裏,猶豫著問:“合尺寸嗎?”


    哪知話音剛落,她就聽出刺啦的布匹開裂聲,還有他嗷的一聲叫喊。


    趙樂君連忙走進去,就看到他彎腰捂著小楚弈跳腳。


    楚弈疼得抽氣,從牙縫間擠出一句話:“你是照著女人的褲|襠高度裁剪的?!”


    他一時興奮,往上一提,卡著了!


    趙樂君聞言很無辜地問:“不都一樣的嗎?”


    她比對著自己的做的。


    作者有話要說:  楚弈:……我到底是要娶一個什麽樣的女人?!


    第62章


    趙樂君是學過製衣女紅,但那是打發時間學著玩兒的,而且那時年紀小,誰會告訴她褻褲還分男女。後來到了軍營就再沒有碰過針線,更不可能清楚這事。


    她確實無辜,楚弈疼得咬牙,緩了好大會才慢騰騰抓起自己的褲子穿上。


    趙樂君已經避到外頭了,他出來的時候,她正手裏捏著他送的水袋子出神,神色懊惱。


    楚弈心中一動,又回頭去把綻線的褲子也拿出來。


    她是金枝玉葉,自小錦衣玉食的,能動針線已經讓他很意外了,何況還是給自己做衣裳。


    這份心意,他懂,亦感動。


    楚弈到她對麵坐下,探頭吩咐廊下的女使去找剪刀針線和布匹。


    “都撕開了,不要了,也不能穿……”趙樂君感到挫敗。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事情是這樣收場的。


    楚弈沒有說話,等人把東西送上來,也不像她那麽費勁要對照著模子或做標記,銀剪子哢嚓哢嚓響起後,就出來一塊工整的布料。


    他還邊動手,邊說:“改改還能穿,褲長是夠,就是那個地方淺了些。”


    一句話就讓她幽幽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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