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鳳鳴淺淺一笑,心止如水,平淡地道:“我生在苦寒,長在陰霾,活於疲憊奔波,也曾為五鬥米折過腰,後來入帝軍司征戰多年,拿刀隻為屠戮,所見遍地都是血腥。懷傾大師是貴氣使然的北洲皇室,又是慕府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後為青音寺大師,佛前祈禱眾生,所為都是善事,你我,未曾見過。”


    像她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會跟那些家世好的權貴扯上關係。


    從苦寒之地走出的她,會自覺與名門望族拉開距離。


    多年悲慘的經曆告訴了沐鳳鳴,她和懷念大師之間有著如天塹般的遙遠距離。


    懷傾大師神情凝住,欲言又止,灰白的眉微攏起。


    望著沐鳳鳴滿身的孤寂落寞,總覺得這孩子一路走來肯定辛苦勞累。


    她的心,也跟著一陣陣的扯痛。


    想要安慰沐鳳鳴,卻不知該從何說起,總怕會在無意之中傷害了這個年輕的女將。


    楚月仔細觀望著懷傾大師和沐鳳鳴的表情,指骨輕微地蜷起,濃密漆黑的睫翼緩垂下。


    她的設想,暫時還不能告知給沐鳳鳴。


    若最後對沐鳳鳴來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樣的傷害,是毀滅性的。


    無家可歸的人孑然一身,在塵世間獨來獨往,早已習慣了獨自麵對血雨腥風。


    不能貿然打破沐鳳鳴習慣了多年的狀態。


    楚月沉吟了一會兒,笑著出聲:“沐將軍,你和外祖母有緣,和慕府有緣,我亦覺得和將軍似曾相識,就如同在前世並肩作戰過。”


    沐鳳鳴暗自思索楚月的話,又多看了眼懷傾大師。


    其實,她確實在年幼時,和懷傾大師相見過。


    幼年時期,她被父母囚禁,身上用火鉗烙印。


    秦無衣幫助她逃出去。


    從此,她離家出走,流落街頭。


    她依稀記得,雪城的冬日大雪紛飛,街道很繁華。


    來來去去的武者,身上氤氳著極致的玄力。


    她衣衫襤褸,頭發淩亂,遍體都是傷。


    街邊的幾個乞兒以為她是來搶生意的,對她拳打腳踢。


    是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出手相救。


    那貴婦人,正是眼前的懷傾大師。


    彼時,懷傾大師牽著一個女孩的手。


    那女孩穿金戴銀,花枝招展,滿身珠玉氣,是懷傾大師的女兒,叫慕笙。


    她還記得,慕笙看見她的時候,眼裏都是嫌棄之色,下意識地往後退去。


    生怕被沐鳳鳴弄髒了新做好的裙子。


    貴婦人問:“你叫什麽名字,家在何處,我可以送你回家。”


    “我沒有家。”


    小小的沐鳳鳴瘋狂地搖頭,逃了出去。


    她害怕會被送回那個家,麵對那樣的父母。


    她逃得很快,但她還記得,貴婦人身上好聞的味道。


    但不幸的是,次日的夜晚,她就被一列陌生的人帶走,送回了猶如地獄般的家,過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


    思及此處,沐鳳鳴低著頭笑了笑。


    正是當年慕笙厭惡嫌棄的眼神,激勵著她,讓她厭惡這些權貴家的千金公子。


    所以,她更欣賞與她一樣,從苦難中走出的葉楚月。


    楚月察覺到沐鳳鳴身上散發出的悲戚,袖衫之下的雙手死死地攥緊。


    她還記得,沐鳳鳴那一雙吃著人血饅頭的父母和兄長,就借著沐鳳鳴的光,搬入了北洲。


    不論沐鳳鳴與慕府的關係如何。


    她此去北洲,必要前去討教一番!


    ……


    卻說東籬城前,燕南姬、冷清霜一眾人都已經傻眼了。


    屠薇薇道:“三爺竟是北洲慕府的千金?怎麽從沒聽三爺提過?如此說來,難怪老伯公看重三爺,絲毫不在乎葉薰兒那個半吊子。”


    “我們的小師妹,根正苗紅的武將之後,慕府千金,但從未在外嘚瑟過,反而自食其力,自立自強。”


    燕南姬說到此處,語氣突然鄙夷:“反觀那個葉薰兒,丹藥堆砌出來的天才,名不副實,還整日在外敗壞北洲慕府的家風,這人呐,就怕比。”


    “葉薰兒?”


    秦鐵牛在戰爭學院與燕南姬同寢的時候,經常聽燕南姬對此人的痛批。


    末了。


    秦鐵牛神秘兮兮地把腦袋湊到了前麵:“你們說,我們三爺橫刀立馬馳騁沙場巾幗不讓須眉,那葉薰兒小人行徑不堪為人,她該不會是外麵撿來的吧?”


    燕南姬道:“牛兄,認識你這麽久,你終於說了一句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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