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跪下,使悟道院的弟子都聽得真真切切。


    靠得近的悟道院高階弟子,都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朝高閣之處看來。


    楚月緊抿著殷紅的唇。


    隻見父親葉天帝,屈膝跪在了祖母太夫人的麵前。


    太夫人怒視葉天帝,顯然被氣得夠嗆:“你這個葉天帝怎麽當的,虧你還盛名在外,要我看,當初就不該讓你修習武道,該讓你去深山養豬才對,時至今日,我才知道凰兒沒死,才知道新晉的武神殿主是老身的孫女,這也就罷了,聽說葉塵那孩子在你的悟道院,還被人毒啞了去,你說你有什麽用,我怎麽就有你這麽個沒用的兒子?”


    太夫人瞪著眼睛,舉起手中的權杖就朝葉天帝的身上砸去。


    邊砸還邊說:“我看你是當這葉天帝當昏了頭,忘記了自己肩上的責任,你在九霄雲上逍遙自在,自己的孩子妻子一個都沒護好,我要是你,找個豆腐撞死得了。”


    太夫人越說越氣,手起杖落,大有一種真要打死葉天帝的架勢。


    而葉天帝對此毫不避讓,以認為自己該打。


    更何況,太夫人一直都將棍棒底下出孝子作為育子信條。


    葉天帝就是被她打到大的。


    隻不過,棍棒即將落下之際,慕傾凰毫不猶豫的站到了葉天帝的身前護著丈夫。


    太夫人皺緊了眉頭,及時收住了權杖。


    “母親。”


    慕傾凰眼眸清澈如水:“這些事,都不怪他,當年諸帝之戰,太過於混亂,也怪我誤信了奸人的話,才落得如此地步。人非神明,焉能萬全,怎能怪他呢?我當年便說過,我不願在家相夫教子,所以就算遇到了危險,我也有責任,他是我的丈夫,夫妻之間,是相互的責任與包容,彼此都是人,總不能萬般之事的錯和怨都歸咎於他?”


    太夫人看著慕傾凰陌生的麵孔,聽到她侃侃而談的口吻,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眼前的女子,便是昔日的雲凰。


    太夫人刹那間熱淚盈眶,拿著權杖的手都在發顫:“凰兒,是我葉家對不住你,就算到了今天,他們都瞞著我,不告訴我真相,時隔二十年,我才知你是慕府子孫,我葉家何德何能,能得你這樣的將門之女,有福之女。”


    當年,葉宮長輩以及眾多高階武者,全都反對雲凰與葉天帝的事情。


    葉家何等的名門望族,雲凰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女子。


    不僅如此,雲凰總是會牽扯到神農卷,便伴隨著重重危險。


    葉家大多數人,也是為了自保。


    但太夫人力排萬難,用項上人頭和老命保證了雲凰的人格。


    隻是當年雲凰不肯完婚。


    那夜,雲凰與老夫人促膝長談。


    太夫人方才知曉,雲凰擔心神農卷牽扯到了葉家。


    所以想等神農卷的事情塵埃落定,再告知太夫人真實身份,以真正的身份來嫁給心愛的男人。


    隻是再後來,老夫人等來的,卻是一屍兩命,一壇骨灰。


    太夫人當眾昏死過去,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才堪堪活下來。


    “是我對不住您。”


    慕傾凰眼含熱淚:“我從未與你說過自己的來曆,但你卻願意相信我,把我當成女兒對待。”


    “傻孩子,說的什麽傻話,這些年,苦了你了。”


    太夫人拿起權杖:“你舍不得教訓他,但我得好好教訓教訓他。”


    不揍葉天帝一頓,她順不下這口氣。


    太夫人才剛剛將權杖舉起,隻見有人拽著她的衣角晃了晃。


    太夫人低頭看去,不期然的撞入了小孩水汪汪的紫色眼眸。


    小寶臉色雖然蒼白,但依舊是精致無暇,粉雕玉琢的。


    太夫人看著他的眼睛,低聲喃喃:“你……你是……”


    她的心中已有答案,可一大把年紀見多識廣的她,竟不知該如何麵對。


    小寶咳嗽了兩聲,咧開嘴笑,露出兩個小小的虎牙。


    他有模有樣的退後了兩步,抬起一雙小手學著大人作揖:“寶寶葉塵見過曾外祖母,外祖母可以不要打爺爺嗎,寶寶會難受的,爺爺已經很努力的保護寶寶了,隻是寶寶太任性了才會這樣的,曾外祖母不生氣好不好?”


    那一刻,太夫人整個人的靈魂都要融化為水了,哪還記得勞什子的氣。


    屈膝跪地的葉天帝詫然地望向了人小鬼大的小寶,怔了一瞬後便笑了。


    隻不過葉天帝很快就開始擔心小寶了。


    他這位母親,年輕的時候威震四方,潑辣的性格人見人怕。


    他跟葉塵這麽大的時候,記得最多的就是母親的暴揍。


    他剛準備為小寶說話,怎料太夫人蹲下身樂嗬嗬的抱起了小寶,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不生氣,看在寶寶的麵子上,就放過他一馬的,讓他走運了,寶寶,你的爹娘在哪裏,我還沒有見到。”


    葉天帝風中淩亂的被慕傾凰扶了起來。


    好在他還有妻子的愛與關懷。


    否則他會抑鬱的。


    那他可能就會成為史上第一位抑鬱的天帝了。


    “娘親!!”小寶歪著頭看了看,發現楚月和夜墨寒,興奮地招了招手。


    楚月斂起諸多的情緒,與夜墨寒暫時放下了命輪魂燈之事,執手走至了太夫人的麵前。


    楚月雙手拱起,微低下頭:“孫女葉楚月,見過祖母。”


    “你就是小月……”


    太夫人多愁善感,一下子又眼睛濕潤了。


    她一手抱著小寶,一手握住了楚月的手:“這些年,受苦了吧,聽說你從諸侯國奮鬥出來的,小小年紀就成了武神殿主和九洲一域之尊,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那麽大的擔子,壓在你一個人的身上,怎麽能吃得消,都怪你那不爭氣的爹。”


    過往種種,千般坎坷,楚月都風輕雲淡,毫無波瀾。


    但聽到祖母的關心,一瞬之間,酸意湧上鼻腔。


    再抬眸,眼眶微紅,但卻透著倔強和固執,沒有落淚的打算。


    她是天生的勇士。


    是不敗的戰神。


    此生可斷筋碎骨流血,唯獨不願落淚。


    她不想當懦夫,但親人的關懷比敵人的利刃還要鋒銳,能一下子戳進她的心窩。


    讓她動容,讓她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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