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海棠眸光一顫,微微抬起眼簾看向了不遠處的葉楚月。


    溫暖的精神力,像是一陣有勁的微風,使得跪在海麵的黎海棠站了起來。


    “明夜大陸有後生優秀者如斯,上官兄和陳屠老先生們若是知曉,定會自豪的。”


    楚月微笑,“海棠姑娘,明夜,為你而驕傲。”


    黎海棠瞳眸緊縮,泛起了微紅,咽喉欲無聲,頓時哽咽住。


    一直以來,她小心翼翼的修煉,獨來獨往像是個孤僻的怪客,不敢與人交心。


    她總害怕世人嘲諷的眼神,擔心來自下陸的出身,會成為她一生之中最大的恥辱。


    哪怕埋葬父親之時,也隻敢用雙手挖出了墳墓,卻不敢立碑。


    就算她已經修煉到了真元境,看似堅韌的外衣下,卻是無人看穿的卑微與怯懦。


    “真的嗎……”她小聲地問。


    “真的。”


    得到了回答的黎海棠,依舊是不敢相信。


    但內心深處,陡然踴躍出了,一股特殊的情感。


    像是飲茶多年的人,突然喝了一杯酒。


    熱血上頭顱。


    髒腑和血液共燃沸騰之火。


    “海棠姑娘,令尊可是明夜北部祁連關的黎江武神?”


    忽然,一道身影出現在黎海棠的麵前。


    此人正是同為明夜大陸出身的皇甫隕。


    “家父正是黎江。”黎海棠詫異,“你識得家父?”


    “黎江武神,在明夜大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乃明夜大陸的英雄。”


    “他離開明夜去往域外的那年,正是我出生之時,常聽家父提起過。”


    “在明夜大陸的那段歲月裏,每走過一段地方,都會聽到當地的百姓供奉黎江武神,將其作為信仰。若大陸子民得知老武神有這麽優秀的女兒,定會喜出望外的。”


    皇甫隕非常高興地看著黎海棠。


    黎海棠無比地震驚,積鬱內心多年的死結,竟有鬆動之跡象。


    而另一邊,蒼穹寰宇上,夜色伴殺機悄然彌漫。


    虞風姿立在焚天陣法久久不動,一是驚愕,二也是在等四座的諸尊與她共同出手。


    無極老祖拔出了劍,想要當個領頭人。


    世人往往如此,隻要有個出頭鳥,群林的燕雀都會一哄而起。


    “咳。”


    高揚的旗幟在月下輕舞。


    薑君抬手,以拳抵唇輕咳了聲。


    無極老祖的動作頓住,抬起頭來,究極恭敬地看向了薑君。


    “這劍,不錯。”


    在無極老祖和諸多上界之尊的注視等待下,薑君薄唇輕啟,終是緩聲開口道。


    隻雲淡風輕的幾個字,就讓無極老祖心驚肉跳,不由地吞咽了口水。


    薑君笑得越是溫和,無極老祖就越感到雷霆蔓延在四肢百骸。


    “薑……薑……薑君大人,老朽這劍……”無極老祖語無倫次道。


    “無極劍法,尤其玄妙,本君從前得到過殘卷,卻難以修煉到完美,是為遺憾。看來,無極老祖你是知曉此事,故而想給本君展示一套無極劍法了。”


    “老兄,有心了。”


    薑君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無極老祖拔出的劍本該激烈向葉楚月,最後卻是硬著頭皮在高空之上挽起劍花擺了幾個無極劍法的招式,一套下來行雲流水,偶有喝彩聲響起,場麵頗為滑稽,有一瞬凝滯般的定格。


    而一開始還鬱悶的無極老祖,在聲聲的喝彩裏,忘記了最開始的目的,竟是越舞越歡,速度愈發之快。


    身影之絢爛利落。


    可謂是——


    隻有技巧,沒有感情。


    “薑君大人,老朽,獻醜了。”


    無極老祖灰袍在狂風之中鼓蕩。


    一個空翻過後,便漂亮地落在長空,收劍結尾。


    “甚好。”


    薑君淺笑,淡聲讚歎。


    無極老祖登時飄飄然。


    其餘人等,頗為無語地望著這沒個正形的老東西。


    虞風姿的臉色頓時就黑沉了下去。


    “薑君。”


    雙目失明的楚南音忽而高聲道:“對於葉楚月用本源籙陣封印流光海域之事,您有何看法?”


    楚南音著實想不通,薑君為何青睞葉楚月。


    初見的一麵之緣。


    時常的偏愛之心。


    都讓楚南音妒火中燒。


    因而,她不顧父兄和爺爺的感受,冒著得罪薑家的危險,也要問出這讓薑君騎虎難下的話來。


    薑君的任何回答,日後都能被人拿去大做文章。


    楚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眼楚南音。


    頭一回覺得懂事聰明的楚南音是如此的沒有分寸。


    反觀明月,還知竭力去守護養育自己的大陸。


    薑君冷如寒秋的眼,淡淡然掀起眼皮輕瞥楚南音。


    即便楚南音的眼睛被楚月奪走,依舊感到來自強者的威壓如鉛灌入了天靈蓋,似有岩漿灼燒自己的兩個血窟窿,難受到背脊發麻,渾身顫抖,骨頭像是被放在鼎下一寸寸地擠壓,身上各處的皮膚都要爆裂開。


    “大楚雖已沒落,卻因當年跟隨月族,先輩裏又有不少能人,哪怕見到,也總會讓人禮敬三分。”


    “但區區大楚,也敢來過問本君嗎?”


    薑君笑了。


    “楚祥,你好大的膽。”


    一聲喝,不怒自威,笑裏藏驚雷。


    楚老爺子楚祥立即帶著楚雲城、楚世訣等人匍匐了下去。


    “薑君息怒,南音年紀小,又遭受重創,不懂事衝撞了薑君。”


    楚老爺子瞪向了楚南音,“南音,還不給薑君大人賠禮道歉。”


    “年紀小?”


    薑君揚眉,“活了九萬年的小年紀?她楚南音是個蠢貨,你楚祥也忘記把腦子帶來了嗎?”


    陡然一揮手,狂風如刀,瞬間在楚祥、楚南音爺孫倆的臉上刻下了清晰的“蠢貨”二字。


    剛好一左一右的對稱。


    血一樣的顏色,很快就凝結成痂。


    楚南音吃痛地低呼了聲。


    楚祥枯老的手摸了把臉,摸到了“蠢貨”勾勒出的紋理凸起,眼睛頓時冒火,很快又不甘地壓製了下去。


    薑君。


    大楚惹不起。


    唯有來日明月簡,大楚出了個月族公主。


    才有可能,揚眉吐氣。


    薑君這般施危,其餘人等,更不敢有所動作了。


    一些厭恨楚月封印海域的人,積於胸腔的殺氣俱都與雨後天穹,陰霾消失殆盡。


    楚月眸子微睜,下意識地看向了薑君,輕抿起了嫣紅的唇。


    是她的錯覺嗎?


    薑君此舉……


    更像是為她打抱不平的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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