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蘭花回頭一看,祝老前輩登時沒了脾氣,哪還敢多說一個字,隻得在心底裏腹誹這娘們的心情就如三月天,忽好忽壞,毫無定數,叫人琢磨不透。


    此時的天驕山,宴賓客,坐滿了弟子們。


    老族長還用從上界帶來的本源靈芝,熬了一鍋又一鍋的清水芝湯,如此便能送到宗門的每一個弟子,可謂是見者有份。


    那些階級不算高的弟子,看見段清歡送來的湯,立即鼻腔酸楚,咽喉脹痛,一雙雙眼眸是感動至深的紅。


    古往今來,多是一將功成萬骨枯,資源有限,階級分明,都是被武道境地高的人占為己有,上界之尊視他們如武道產出的垃圾,與牛馬犬鬣之牲口並無兩樣。


    上界本源一脈的老族長,卻記住了他們……


    老族長帶著龍滔滔、雪挽歌還抱著小寶舍不得放的楚淩走到天驕山的邊沿,一杯酒醇香,敬天地四方神,山川之有靈,還敬這滿宗的弟子。


    “小月在貴宗,有勞諸位照拂了,海域之恩情,老朽莫不敢忘。”


    老族長身子不大好,平日裏都是禁酒的,如今卻是高興,眼閃淚花的敬這群願為小月出生入死的人們。


    烈酒下腹,冰冰涼又似火穿腸,辛辣難受滿胸腔。


    偏偏他笑得格外開心,喝了又喝,逢人就說小月的好,隻恨他今朝才知道。


    龍滔滔知曉祖父的身體情況,但無阻止之意。


    他的意思是——


    比起爺爺麻木痛苦的活著,他情願爺爺在高興中與世長辭。


    楚月一眼就看出了本源外祖父的身子不大好,想到了北洲外公,亦有舊傷。


    她在高朋滿座中悄然隱去。


    “小月姐姐,你找我?”蕭離踏來。


    楚月立在山上書房,手執蘸墨的狼毫筆,洋洋灑灑力透紙背,寫下了幾十種藥材。


    “喊上屠師姐和夜師姐,去找一下這些藥材和藥草,宗門的藥草閣有大部分的,剩下的估計得出去一趟才行,時間緊迫,盡量在一個時辰內取來為好。”


    “是!”


    蕭離拿上寫滿藥草的宣紙,從側門走了出去,打個響指的功夫,夜罌和屠薇薇就放下了碗筷趁著熱鬧走出。


    楚月闔上雙眸,內視髒腑,遊走了一下元神。


    她現在的修為還在歸墟境。


    到了歸墟境,需得凝結星體和歸墟丹,才算是一位完整合格的修行者。


    至於歸墟境修行者的強弱,純粹是看歸墟丹來劃分,不同的天賦底蘊和實力,都會於元神中凝聚出不同的歸墟丹,而這,就顯示了腳踏實地的重要性,愈是穩紮穩打之人,修行愈往後,就能感覺到武道和境地的大有不同。


    而歸墟丹的凝結時刻,多有不確定性,誰也不知何時才能凝聚。


    有人剛突破到歸墟境就有。


    而有人,窮其一生至墳下枯骨,還在念叨著那未能完成的歸墟丹。


    楚月見元神沒有凝聚的意思,便睜開眸子,自山上書房的窗,看這餘暉下的觥籌交錯。


    霞光當中,身穿紅袍貴氣又妖孽的男子,係著圍布,袖袍堆疊到手肘處,露出了兩截白皙似雪如玉的手臂,佩戴在臉上的麵具,有幾分淺淡的違和感。


    他似墮落在煙火塵埃裏的神,隻為她怦然一回。


    “少宗主,你躲哪裏去了,你可是今日的主角,焉能不喝酒?”


    “葉師妹,等等有你滿月酒的開壇儀式,這可得你親自去才行。”


    “……”


    一群宗門弟子圍聚了上來,把楚月生拖硬拽了出去。


    未開封的桂花酒置放在雕花的檀木桌上。


    老族長拿了一條紅綢,披在楚月的雙肩。


    “按照上界以北的規矩,滿月酒應當在及笄那日由你親自拆開而宴賓客的,這一壇酒,遲了九萬年,今日當著宗門朋友的麵,由小月你來親自打開,可好?”


    係紅綢,盼滿歲。


    歲歲平安紅如意。


    此乃滿月酒的意義,是家人的祝福。


    而每一條紅綢,都象征著一個祝福。


    楚南音及笄的那日——


    大楚境內,紅綢招展。


    明燈絢夜,煙火漫天。


    她是大楚唯一且最幸福的公主。


    雪挽歌將一條紅綢和好酒好菜放在了雲鬣的墓碑上。


    指腹輕輕地摩挲著冰涼如水的碑麵。


    “小月今日開封周歲酒,你作為小月的師父,該在地下好好地看著。”


    “既是小月師父,便算是我的阿弟,聽聞人走後,會成為夜裏萬千之一的星辰,若有星輝,便去照一照上界的本源之地,那裏,永世奉你為座上賓。”


    無人應她,風如故。


    雪挽歌溫婉的眉目,夾雜著分外的感激。


    雲鬣生前,定是個值得敬佩的有趣之人。


    這世上,人才輩出,更新換代如雨後秋筍之多。


    但在亡故身後,才能名震洪荒三界的,唯他雲鬣一人。


    逝者已矣。


    但他雲鬣,將會碑佇諸天萬道祭!


    楚月身披著紅綢,低頭看去,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桂花酒的封口摘掉。


    香飄滿山,酥人骨。


    九萬年間,埋菩提!


    “第一口酒,得你自己喝。”老族長滿目希冀。


    下一刻,老族長的眼睛瞪大似銅鈴。


    隻見楚月捧起酒壇,一口喝了個精光見底。


    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剛剛好就是一口。


    便是一滴不剩!


    四周眾人,俱是宛如石化,想到了千千萬萬個可能,唯獨沒想到這廝的一口和一壇並無差別。


    楚月眨巴兩下金色的眼眸,頗為疑惑地看著風中淩亂的眾人,眉頭輕擰了擰,壓低了聲問:“我是不是喝早了點?”


    “不……”左天猛呆若石化的雕塑,“楚寶,你這哪是喝早了,你分明就是喝多了啊。”


    “咳……咳咳咳……”老族長幹咳幾聲,滿麵通紅不知是喝酒喝的,還是被這新遇的外孫女給可愛到了,但老人眼底的笑意,怎麽都止不住。


    “葉少宗主,好是生猛。”卿重霄在夜尊身邊道。


    夜尊淺笑,“很可愛,對嗎?”


    卿重霄:“………”他怕自己的良心會痛。


    如若她得知這位尊貴的殿下,曾經買一根糖葫蘆,而買成了一整個插滿糖葫蘆的稻草架子,隻怕會歎這異曲同工之妙真乃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楚月捧著空蕩蕩的酒壇,唇角微勾,回眸間明媚生輝,與夜墨寒對視的時候,卿重霄覺得自家殿下都要給楚帝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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