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斬虛眯起銳利逼人、寒氣氤氳的眼眸,淡漠地打量著執法天牢內的女子。


    副隊長梗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是有這麽回事。”


    但在執法隊的曆史上,幾乎沒有辦錯案的情況。


    且不說真有此事,人都死了,還期盼一個死人能從墳墓裏跳出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嗎?


    縱有親朋好友深知是被冤枉的,又有幾人敢指著執法隊的鼻子說他們做錯了?


    須知——


    執法隊若是辦錯案,還得承受相應懲罰的。


    “那就行了。”


    楚月咧著嘴粲然而笑。


    副隊長和第五執法隊員疑惑不解地看著她。


    這位在諸神之日轟動了兩界的女子,真是個奇怪的人。


    “打擾。”


    副隊長淡淡說罷,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還是提刀斷起頭顱,也好如藍雪姬所說的那樣早點兒回去交差。


    “轟!”


    本源之氣爆發而出。


    白光聖潔,雪飄於海。


    楚月眼神冷冽的像是淬了冰,隱忍住心口傳來的撕裂般疼痛,淡聲道:“本源後人奉雪祖之令,重封海域禁製,成為新任本源族長,合理合規,何錯之有?”


    朗聲話語沿著濕冷的海風,傳到了每一位修行者的耳中,坑錢之音,猶若挪不開的巨山,穩穩當當在此千百載。


    鋒利駭然的斷頭刀已然落下。


    眼見著就要劈開葉楚月的天靈蓋和麵龐。


    她直麵刀刃和鋒芒,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段三斬。


    置身於生死之間的從容不迫,叫段三斬的瞳眸微縮,指尖輕蜷,旋即泛起了一陣宛若漣漪擴散般的笑意。


    段三斬的刀驟然停下,自己和刀靈都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是斬錯的人,不僅執行者得受罰,就連斬人的刀,都要放置到禁地水牢那裏去悔過。


    副隊長韓洵看著泰然自若的葉楚月,自己卻是心驚肉跳,陡然衍生出了源源不斷的哀怨。


    副隊長和正隊長,雖然隻有一字之差,待遇卻是天差地別,這辛苦事要讓他來做就算了,出了事還得他這個副的去扛,又了功勞還要層層剝削後才到他的手上。


    “葉楚月!”


    韓詢怒視楚月,惱怒道:“既是這麽回事,何不早點說出來?你再晚一會兒,就得去見閻王了。”


    “葉某乃是下陸人,不識兩界事,這不得問清楚規章製度再說出來?”楚月半點都沒劫後餘生的心悸,身處執法天牢,笑吟吟的像是個宴客,合攏起的扇子,還從牢籠空縫中伸出,在副隊長韓洵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兩下,並寬慰道:“這不是還沒見閻王,副兄莫怕,何況閻王那位,葉某熟啊。”


    韓洵:“………”副兄是什麽鬼?


    且不說這副兄喊得讓韓詢腦袋掉毛,光是“囚犯”安慰斷頭刀執行者的事,就已驚呆了敵我兩方,饒是星雲宗的師兄姐們,腦子一時半會兒都沒能轉過彎來。


    反而是許予、姬如雪、屠薇薇這些對楚月愛財了如指掌的人,才有深刻的認知。


    “你是本源新任族長?”


    韓洵回過神來,認真地注視著楚月周身流動的本源之氣。


    薑不語卻是不信,行禮道:“韓副隊長,這葉楚月,原就有本源之氣的天賦,擁有本源之氣實屬正常之事。她這是狡辯!”


    藍雪姬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她沉默凝視,心裏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不知為何,便覺得運籌帷幄之事,但凡觸及到了葉楚月,就會以可怕的速度脫軌到讓人始料未及的誇張程度。


    韓洵悄然地看了看段三斬,而後重新望向了楚月。


    “葉楚月,說話,得講究真憑實……”據。


    最後一個字才出喉嚨沒說完,就見楚月搖開的扇子從火焰光騰,成為了皎潔的冰晶之光,扇動時帶動的寒氣,竟將整座海麵給冰封住了。


    大雪飄揚。


    刹那掩蓋深藍。


    銀裝素裹的無垠荒涼,不期然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好似進入了遠古時代才有的極冰之地。


    扇麵寒氣如霜,每時每刻都在凝為實質的充沛狀態。


    霜霧之中,暗綻光色。


    一道冰晶圖騰,帶來了古老的氣息。


    詳細所刻,正是本源一族的族徽。


    得族徽者,便為族長!


    這是上古本源一族不變的規矩。


    亦是上古許多大世家作為族長的唯一條件。


    韓洵被撲麵而來的徹骨冰霜氣息,凍得臉有些僵了。


    韓三斬望見本源族徽的那一刻,眸底的笑意愈發濃鬱,正如這日海域上的鵝毛大雪,久落不消。


    洪荒上界。


    觀望煊影鏡的不僅有北方龍族和清遠沐家,再加上沐府有意把消息擴大,想傳去薑家之主的耳朵,企圖將其一軍。


    而大楚一行人,剛好落在了北方。


    楚南音的手裏,捧著金線交纏寶珠鑲嵌的珍貴錦盒,往外滋滋地冒著白色秋霜之氣。


    寶金錦盒內的,正放置著大楚獨有的靈藥。


    雖說老族長的病被葉楚月給治好了,但作為晚輩,理當來孝敬下外祖父。


    畢竟外祖父也沒和她撕破臉,過去多年,也一直有來往,北方本源的族人,都還挺熟悉她的。


    楚南音和家人才剛到北方龍族,就聽族人傳出了海域的消息。


    “什麽?”


    楚雲城大罵,“這葉楚月,當真是個沒良心的。就算是塊石頭,也該有點感情吧,縱然不喜大楚,挽歌和龍老卻是這麽喜愛她,她竟能做出這樣恩將仇報的事情?”


    “阿音。”楚世訣道:“你還真是外公的及時雨和解語花,來的也正是時候。我剛聽說母親也在這裏,她們從煊影鏡看到了小月不懂事的行徑,正是難過之時,你當去好好的安慰下外公。”


    楚南音“嗯”了聲,握著錦盒的手,稍稍加了些力道。


    她衣袂飄飄,身姿綽約行於北方大地,綢緞纏目,輕懸麵紗,有著大楚公主的高貴和清冽。


    父兄則如侍從般,圍在了她的身邊。


    像是從前那樣,不讓她受災受難。


    楚南音一行人得知龍氏的族人都在乾羅大殿聚著,便急匆匆地趕了過去。


    踏前大殿的前一刻,楚世訣還在說:“雖說葉楚月的行為有點惡心,但能讓外公看清她自私自利不折不扣的真麵目,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倏地,眾人都已愣住。


    楚世訣目光震顫,錯愕地看著乾羅大殿整齊劃一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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