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諸神之日,楚月徹底治好了龍老的病根。


    龍老對此,絕不會輕易忘記。


    那氣息——


    太熟悉了。


    混沌風暴還在繼續,發出厲鬼嘶吼般的聲音,猶若荒漠的黃沙漫天,偶爾閃爍著血色的雷霆,隨時會摧毀這怒放著花兒的人間成為新的煉獄。


    雪挽歌腳步頓住,渾身有些僵,眸光顫動了好幾下,睫翼都跟著不穩。


    她呼吸一窒,心髒好似漏跳了拍。


    “爹的意思是……?”她試探性地問,水霧湧動的眼睛裏,有著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期待。


    “或許,是小月……”


    這隻是龍老的一種猜測,龍老亦不敢斷定。


    “是她。”


    雪挽歌篤定道。


    龍老驀地朝女兒看去。


    雪挽歌眼睛深紅,唇角卻噙著笑,眉宇之間是映著風暴塵灰和微光的驕傲。


    “為了家族,爆渾身血肉皮膚釋放之火,為了母親的尊嚴,斷裂自己的骨頭也要拉著對方去死。能做出此事的,並無多少人。若是小月,卻是一定會這麽做。”


    小月思慮周全,看似是跟祝冠玉套近乎,死乞白賴地撿起沒用的琉璃提盞,興許是知曉了母親和外公,卻因血鬼一族此番得罪兩大天和執法隊,又或許是自身也販賣給了血鬼,不敢認他們。


    她撞擊龍子蘅時那麽果斷狠絕,似有崩山之力。


    但把琉璃提盞放下之際,卻又是那麽的溫柔,似是害怕讓龍老父女受傷。


    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楚月甚至找了個好地方,就算吹起了風,都不會吹到琉璃提盞那裏。


    她從來不是大大咧咧之人,相反,她心思細膩,她的感情既如細水長流,更似無端的風暴,能帶來溫暖的力量。


    龍老呼吸急促。


    “若是小月……”


    這孩子,更讓人心疼了。


    “要去見見嗎?”龍老問道。


    “去。”


    雪挽歌揚起了下頜,淚水沿著眼眶流下來。


    “等等。”


    龍老似是想到了什麽。


    “挽歌,借為父一些本源之力。”


    雪挽歌雖是不解,還是把抬起手掌貼合在父親的肩膀,將自己的本源之力,注入了父親的體內。


    龍老結合兩種本源之力,融為一體,進入自己的元神空間。


    本源之力宛若挖土的鏟子般,將元神空間給刨開了。


    很快,就看到深埋在空間地下的東西。


    是一箱箱的神農氣力。


    還有世上最純正的黃金。


    甚至有雲都的美食,和一些漂亮的鞋。


    ……


    龍老險些站不穩了。


    雪挽歌及時扶起了他,“爹?”


    龍老瞪大了發紅的眼睛,張了張不斷顫抖的嘴唇,卻是發現自己很難說出話來。


    雪挽歌立馬閉上眼睛,以元神之力沿著龍老的太陽穴進去,千絲萬縷的元神之力在龍老的顱內空間交匯成了新的神識。


    神識之眼打開,望見空間地下深處的東西,似有一股冰霜在自己胸腔四肢的鮮血裏蔓延,很冷,卻又如沐暖陽般,無比的溫熱。


    風暴不息,她淚流不止,眉峰緊緊地蹙起,神情是萬分地痛苦。


    若說先前隻有九成篤定,而今便是絕對十成了!!!


    “爹,是小月,你看到了嗎,小月給你的,還有給我的。”


    那些鞋子,是給雪挽歌的。


    楚月閑暇之時,會收集這些東西。


    原是想下回她成功登上天梯之時,親手交給雪娘和龍老。


    而這次既已相見,哪怕未曾相認,也沒忍住用精神之力,把準備好的東西提前贈送給外公。


    雪挽歌雙肩發顫,淚水源源不斷地往下流,想到這些年小月曆經的苦痛和現如今的懂事,像是一把把利劍,讓她的心髒在頃刻間就千瘡百孔。


    “小月,小月……”


    雪挽歌往回走,去往血鬼族所在的人屠宮。


    龍老用背拭去了眼尾的淚痕,便跟上了雪挽歌。


    人屠宮內,楚月把一個個大箱子拿出來,都是從星雲宗開始,收集的東西,盼望著有朝一日送到父母家人麵前,而這一日,固然比想象之中慘烈了許多,卻也比預料的早。


    慕臨風湊過腦袋看了看,欣喜得很。


    他剛要拿起來一件大氅,就被慕臣海搶了去。


    “慕臣海!”慕臨風大怒。


    “什麽慕臣海,我是你二哥,真不懂禮數。”


    慕臣海把大氅披上,來到慕驚雲的麵前問:“大哥,好看不?”


    “還行。”


    慕驚雲麵無表情道,“這氅,有點問題,我給你看看。”


    慕臣海乖乖把大氅交給了慕驚雲。


    讓他大跌眼鏡的是,慕驚雲竟將那大氅披在了身上,並正色道:“沒問題了,你可以走了。”


    慕臣海:“………?”


    慕臨風見狀,捧腹大笑,笑到眼淚飛濺。


    楚月忍俊不禁,好笑地看著一本正經做這壞事的大舅舅。


    “阿兄。”


    楚月將一枚玉佩交在了葉無邪的手裏。


    這玉佩內注滿了神農之力。


    翠玉上雕刻著永生花。


    她的阿兄,巴不得是自己是個短命之人。


    她盼阿兄,永生無憂。


    如那盛開的花兒,灼灼四季。


    “喜歡嗎?”


    楚月問道。


    “一般。”


    葉無邪將永生玉佩收下,掛在了自己的腰間,低著頭不自覺地笑了笑,眼睛裏溫柔如深海讓人情不自禁沉溺其中,似要溢出光來,如夜晚的星辰灑著瑩輝。


    他後知後覺般,立馬收起了笑,冷著一張臉,挺起了胸脯,負手於身後,圍繞著最近的小舅舅慕臨風閑庭信步般走了好幾圈,玉佩晃蕩在腰間。


    慕臨風一臉呆滯地望著葉無邪。


    “小舅舅。”


    “幹嘛。”


    在他的印象裏,葉無邪可沒這麽活潑話多。


    悶葫蘆一個。


    每天不是忙著修行,就是忙著開疆擴土。


    “我這玉佩是不是有點髒,你幫我看看。”


    葉無邪的語氣和眼神一樣真摯。


    “………”慕臨風隻覺得這大外甥有病。


    “罷了。”


    葉無邪歎息一聲,走到慕驚雲的身邊。


    “大舅舅。”


    “嗯?”


    “還是你幫我看看,你比較細致,小舅舅頗為馬虎。”


    “好。”慕驚雲儒雅地抖了抖大氅,“無邪,你也幫舅舅看看,這大氅是不是,過於合身了。”


    葉無邪:“。”


    慕臣海:“…”


    慕臨風:“?”


    簡直是一個比一個有病。


    慕臨風翻了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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