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方才是真正的死亡——」


    周憐耳邊響起了不知於何時何月聽到的一句話,咬緊了牙關。


    正是葉楚月的執念、心魔和未曾遺忘,才消磨了鎮壓之氣。


    而他親眼目睹,卻從未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葉楚月從來不是容易釋懷灑脫的一個人。


    相反。


    她極端、偏執、錙銖必較。


    若是陷入了死胡同,絕不可能走來時路。


    縱然遍體鱗傷,也要握著那比自己滿身武道骨還要重的砍刀,將麵前的一堵牆砍得粉碎才肯罷休。


    對於這樣的一個人而言,生出心魔執念怎麽都不肯對雲烈遺忘甚至在雲烈亡故之後還想著讓他揚名立萬,乃是多麽正常的一件事。


    但偏偏,就是如此的正常,導致鎮壓氣息的薄弱,成了這完美之局被擊穿的破綻。


    而隻有這種執念,才能產生心魔,助周憐完成大計。


    息息相關的環環相扣,竟不覺中,成了輪回循環的閉環。


    周憐自以為是掌舵者,卻連偏航都沒能算到。


    他血紅色的眼睛,無力無奈地看著大風裏破碎又瘋狂的周憐。


    德高望重的老者,不倫不類不人不鬼。


    雲烈為影,若懼怕苦痛,自甘墮落,就算葉楚月未曾遺忘,也無法破周憐的局。


    師徒二人彼此的情分和執念,但凡其中有誰缺失一份,周憐的計策都會順利進行。


    隻可惡這雙向的奔赴,讓周憐震驚苦痛,咬牙切齒,滿目的恨意病態似如燎原之火。


    他下意識地的看了眼陳蒼穹。


    陳蒼穹冷漠無情,殘酷道:“小月,殺了他,讓他死。”


    從那以後,看著雲烈的眼眸,就不再含有任何的溫情。


    雲烈心髒猛的抽搐了一下。


    刹那間,仿佛有一根尖銳鋒利的鋼針,狠狠地紮進了心髒,鑲嵌於血肉。


    他不住地告訴自己——


    昔日的阿嬌和如今的陳蒼穹,都不過是他人生的過客。


    和這該死的芸芸眾生一樣,不該興任何的波瀾,也不該有絲毫的怦然。


    唯有小瓊,方才是他生命裏的真諦。


    是這艘漂泊已久的船隻的盡頭和港灣。


    想到小瓊,他焦躁不安的心,方才鬆弛安定了許多。


    他的小瓊,溫柔如水,是斷斷不可能與他說這般狠心的話冷眼看他去死不說,還恨不得為此添磚加瓦,多送一道殺機鋒芒才好。


    “阿嬌,影衍萬物而生,祝登極樂之道。”


    “你恨我,你能把我碎屍萬段,將我挫骨揚灰,但我不會死。”


    “影乃不死不滅,除非世上的生靈都已滅絕,但凡有一草一木,我都不會滅亡。”


    雲烈任由楚月等人的鋒刃割裂自己的機械之軀。


    他閉上眼睛,長長地歎了口氣。


    棋差一招,但還沒到潰不成軍的地步。


    他想問一聲阿嬌可否願跟自己遠走高飛。


    但執念讓他找尋過去的時間和遠方墳塚之下已經化作白骨的佳人以及未出世的孩子。


    他的一家三口,往後會溫馨在人世間。


    即便這溫馨的背後是鮮血淋漓,屠戮之道。


    他的睫翼在顫動。


    小瓊讓他逐漸消沉了對陳蒼穹的波瀾。


    如今他除了歸家陣法以外,隻想知道,葉楚月的機緣運氣真有這麽好嗎?


    誤打誤撞,和雲烈破了他的鎮壓之術和費盡心思尋來的靈寶法器。


    他不信!


    “周塔主可曾聽聞,人皇劍光人照影,此乃影道術法的始源?”楚月雙刀力斬周憐,刀下火花四濺,她半垂著眼皮懶懶地望著周憐,肅殺之氣與滅地雷霆一道蔓延很迅速。


    周憐渾身一震,驀地睜開了眼睛,瞳眸緊縮,不可置信地望著楚月,整條脊椎骨都在發麻。


    難道說,葉楚月早有警覺,雲烈之碑長眠天驕山既是執念也是料定背後始作俑者燈下黑的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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