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的時候,徐惠然走得慢,想聽陳冬梅說什麽。


    “銀耳?家裏吃完了?”陳冬梅叫了起來,“凝芳,去把蕊香叫來。我前兒才給她一包,這麽快就給我糟蹋完了?是不是養了什麽野漢子。”


    徐惠然抿著嘴笑了,她並不是好人。


    第71章 出口氣


    徐惠然上了樓,站到了門前,沒急著推門,而是先看她臨走前留下的暗記。在門扇上留了根黑色絲線,很難給發現。


    徐惠然用指甲挑了挑,黑色絲線已經不在,落在地上,有人來過了。


    推開房門進去,房間裏倒沒有瞧出什麽變化來。她床頭小櫃子上的銅鎖好好的,裏麵放得兩錠做誘餌的銀子,都還在。妝奩盒裏一枝同樣做誘餌的金簪子和幾枝銀釵也好好待著。


    至於箱子裏麵的布料、綢料、衣裳更是全在。


    徐惠然去了書房那,同樣看了眼她臨走前留下的暗記……黑色絲線,也掉在地上。書房裏看了圈,也沒有人動過。


    織布機上沒織完的布自然不是“羽布”,就是平常的布,線繃得緊緊的。


    徐惠然看著手指上的兩根黑色絲線,確定有人進來過。


    來得人,可能隻是看了看,就走了。


    徐惠然印象裏麵,葛蕊香前世總會借故往她這跑,一邊誇著她生活多精細,可宣揚開就成了她是如何驕淫奢侈,好像陸璟在外當官的俸祿全給她糟蹋光了。


    樓下有罵聲。不喜歡看熱鬧的徐惠然走到了書房門口,打開了點門,聽著樓下的動靜。


    陳冬梅的聲音高而厲:“說,把我的銀耳給了哪個野男人吃?”


    葛蕊香的聲音低而細:“沒有給誰吃,隻是給了太爺、老奶奶、二爺、二娘幾個。”


    徐惠然想笑。


    “你倒是會拿著我的東西去做人情,問過我沒有?”


    “我隻是想四奶奶素來孝順,送去給太爺、老奶奶、二娘吃,四奶奶一定高興的。”


    “我高興,也要問我。我算知道了,你故意不問,等我發現了。讓我罵你一頓,好讓別人認為我不孝順,你孝順是吧?”陳冬梅喊了起來,“走,跟我去見太爺、老奶奶和二爺、二娘去。”


    “我沒有,四奶奶,我真沒有那個意思。”葛蕊香委屈得要哭了。


    “沒有,也給我去說清楚。”陳冬梅推了一把葛蕊香。


    葛蕊香差點摔倒。她倒是想摔倒,這筆賬能算到陳冬梅身上了,偏偏陸璜扶住了她:“冬梅……”


    “看看,就會往男人懷裏鑽!天天琢磨怎麽勾引男人,不然怎麽天天這麽勤快的各屋跑。”陳冬梅指著葛蕊香,更有了道理。


    葛蕊香一把推開陸璜。動作過大,差點推倒陸璜。葛蕊香低著頭,往陸源和老陸蔡氏住的屋子走。


    徐惠然冷笑了聲。前世,葛蕊香也曾這樣,打著她的名頭四處去招搖,還說是為了她好。這樣的好,她不要。


    兩個人還在天井裏,陳冬梅的罵聲就把陸家老少給吸引過來。


    陸源走了出來,瞪著眼:“四郞媳婦,什麽事?”


    “太爺,大白天的,她就往四郞懷裏鑽。這算什麽事?”陳冬梅已經不提銀耳的事了。


    陸璜皺著眉一臉苦相:“爺爺沒有的,是蕊香要摔倒,我扶了下,那不是她肚子裏麵有孩子。”


    “這就怪了,怎麽她早不摔晚不摔,你一來就摔?”陳冬梅指著已經跌坐在地上的葛蕊香問。


    楊如春抱著二姐走了過來,看著熱鬧挺開心的:“蕊香要是這樣,可不好,不然生時怕要受罪了。”


    劉玉秀拉著茁狗子往屋裏去,不給茁狗子聽。


    “你倒是說說,是不是見了男人你腿就軟了?怎麽看你一天晚往各個爺們的屋子跑這麽勤快,是不是發騷的厲害?”陳冬梅拿腳踢了下葛蕊香的大腿。


    葛蕊香把頭已經低得要到土裏:“四奶奶,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怎麽會再有那個心的。我隻是……”


    陸源覺得不好看,打斷了葛蕊香的話:“四郞,你跟我進來。晚飯不要吃了嗎?怎麽還不去做晚飯?”


    劉玉秀沿著牆邊去廚房了。蠶姐和鄭媽、凝芳也跟著去廚房。楊如春抱著二姐慢慢去廚房。


    葛蕊香從地上爬了起來:“四奶奶,我剛才是不小心絆了下。四奶奶,銀耳那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後我不了。”


    小陸蔡氏這幾日已經覺得葛蕊香不錯。葛蕊香往陸璟懷裏撲有什麽,不就是陳冬梅吃醋才嚷嚷出來的。聽葛蕊香說,便問了句:“這是怎麽回事?”


    “沒事,沒事,是我做錯了。”葛蕊香看了眼陳冬梅,聲音還壓得低,經過小陸蔡氏時說出,“我不該不問四奶奶就自作主張……”


    小陸蔡氏看著陳冬梅,想到了葛蕊香送來的銀耳,葛蕊香還說是陳冬梅的意思。當時就懷疑,果然不是。這兒媳婦哪有那麽好的心,吃點銀耳就這樣了。


    陳冬梅瞪著葛蕊香的後背,她沒有聽到葛蕊香走過小陸蔡氏時說的話,卻知道葛蕊香定然沒幹好事,對著葛蕊香喊:“這會兒腿不軟了?是不是又準備拿著我的銀耳各屋轉勾搭人?我告訴你,要送我自己送,不用你來。”轉回身回屋了。


    徐惠然去了廚房。


    廚房裏現在人手多,媳婦們基本上是站著看著,偶而動動手,基本上就葛蕊香、凝芳、蠶姐和鄭媽做晚飯了。


    蠶姐看葛蕊香動作不方便:“你就摘菜吧。”重活、累活搶著幹了。


    葛蕊香嘴裏說著謝謝:“蠶姐姐,今天謝謝你了,銀耳的錢我以後還你。”


    蠶姐的臉紅了紅,是徐惠然讓她把銀耳給陳冬梅,才讓葛蕊香挨罵的。現在葛蕊香還來道謝,有些過意不去:“不用的。是五奶奶出得錢。”


    徐惠然嚐了下燉得雞的味道,這是小陸蔡氏讓做的。明著是給大夥吃,暗著是想給葛蕊香補身子。


    “把銀耳給四嫂是我讓蠶姐這麽做的。我以為是四嫂讓你出去買的。不說你,就說我們幾個當兒媳婦的哪有隨便出門的道理。蠶姐沒了我的話,也不能走出這個門的。蕊香,你說要搭船跟我們去縣城,我隻當是四嫂同意的。”


    說到這裏,徐惠然故意停了停,讓廚房裏的人回味下。


    果然劉玉秀看了眼葛蕊香,想著去縣城不會是想跑吧?天天在這幹這麽多活,年紀不大,模樣不錯,何苦受這個苦。


    楊如春也有了這麽個想法。就連鄭媽都動了心思。


    葛蕊香趕緊解釋:“我沒想到這些,隻是怕四奶奶怪罪我,我……”


    徐惠然截住了葛蕊香的話:“不讓你上船,是因為我回了娘家晚,回來也得晚,讓長輩們擔心。再說又隻是買個銀耳,這種小事我順帶了就成。”


    楊如春笑了:“還是五弟妹想得周全。不然就怕買個銀耳丟個大活人呢。”


    徐惠然接著說:“蕊香,我幫你買銀耳時,你應該先跟我說一聲這事的原委才對。你要是不說,誰會知道?你不說,瞞著我,倒生出來這些有的沒的誤會來。你看你今天不光讓四奶奶生氣,你也挨了罰,是不是?”


    徐惠然說完看著葛蕊香。


    鄭媽的嘴角動了動。她心裏是覺得陳冬梅不對,可徐惠然這麽一說似乎也有道理。要是葛蕊香早說了,今天的事哪會有。


    葛蕊香的臉白了,她原本跟蠶姐提,是想讓蠶姐覺得對不起她,以後處處會照顧些她。給徐惠然一說,不光暗示她想離開陸家,還成了今天的事全是她弄出來的。


    不看別人的臉色,看鄭媽的臉色,葛蕊香就有點怕。


    “五奶奶,是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葛蕊香從蠶姐手裏拿過了鍋鏟炒著菜。


    徐惠然轉過了身去,長長出了口氣。


    等到沒人的時候,鄭媽問了葛蕊香:“你是不是不想待這了?”


    “鄭媽沒有的,我隻是一直光跟我爹兩個人過,不懂這些規矩,所以才會這樣的。以後不會了。”葛蕊香保證著。


    鄭媽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不過五奶奶也真是厲害,頭一回見她這麽訓人。”


    老陸蔡氏和小陸蔡氏很快就從鄭媽嘴裏知道了這事。老陸蔡氏“哼”了聲:“五郞媳婦這回倒算是沒坑咱們。”


    小陸蔡氏嘀咕了句:“誰知道呢。我看蕊香不像她說得那樣。”


    “別吃了兩口銀耳就不知道姓什麽了。”老陸蔡氏罵了句小陸蔡氏。


    “我不是看孫子的份上。”小陸蔡氏回了下嘴。


    凝芳見了陳冬梅想說,又怕說了會挨罵,便沒說。


    打這天起,葛蕊香見了徐惠然算老實了些,也不輕易往陳冬梅住的地方跑,似乎要跟陸璜劃清界限。


    陸璜天天給陳冬梅纏上了,這是陳冬梅為了能懷上孩子。到了冬天,陳冬梅還沒有懷上,越來越急。


    葛蕊香的肚子越來越大,這讓陳冬梅越來越找機會罵葛蕊香。陸璜對陳冬梅也越來越不滿。


    徐惠然看著飄下來的雪,天井裏的盛開的臘梅。這是她在陸家過得第二個年,也應該是最後一個年。


    王掌櫃給了她信,冒籍的事差不多了。過年回娘家時,她就能趁機去王掌櫃那拿到手了。


    徐惠然嗅著窗外飄進來的臘梅香,心情也好,一切都快結束了。


    前麵一落那走來一個人,戴著鬥笠,穿著蓑衣,裹著雪,往這而來。


    徐惠然的笑僵住,好像看到了什麽。


    第72章 哈癢癢


    這樣的風雪夜,陸璟戴著鬥笠穿著蓑衣的場景前世曾有過。那是在陸璟當官後,從京城來接她。


    徐惠然的耳邊好像聽到了陸璟在說:“聖上給了我一個月假,我這就帶她走。”


    “五郞,你帶她去你那,會不會給你惹麻煩?”


    “不會的,我心裏有數。”陸璟鎮定的聲音。


    這幾句裏,徐惠然已經分不出哪個陸家人在問,能記住的就是陸璟的聲音。她被帶離陸家,去了北方那個小縣城。


    前世的那種惶恐、不安、害怕全又湧上了心頭。徐惠然後退了一步,兩隻眼睛死死盯著走來的陸璟。


    陸璟抬起頭向上看了眼,房間沒點燈,好像看到徐惠然站在窗前,他微微笑了。隻要徐惠然在的地方,總能讓他想笑。


    徐惠然深吸了口氣,那種不安消失了。那是前世,現在是今世。她不會再被傷害了。徐惠然抬起手,摸著窗欞子上的明瓦,那上麵結了層霧氣。她手指擦掉霧氣,露出了片清晰的地方,可以看清些陸璟清秀中不乏英挺的相貌。


    劉玉秀帶著茁狗子從屋子裏出來:“五叔,回來了。茁狗子,快叫人。”


    茁狗子咬著手指頭喊了聲:“五叔。”這個五叔已經有點生疏。現在茁狗子最怕的是鄉學的先生。


    劉玉秀已經帶茁狗子見過先生,過完了年就去上學。


    陸璟摸了摸茁狗子的頭,揉了揉戴著的虎頭帽。


    “五郞,你怎麽就這麽回來了,也不讓阿福去接你。”陸李氏從屋子裏奔出來。


    陸璟趕緊去扶住,怕陸李氏摔倒:“羅縣諭許我提前回來,我就回來了。行李也不多,再說離家也不遠,雇條船很方便的。”


    徐惠然看到杜阿福和蠶姐拿著行李過來。看來陸璟才下了船,陸李氏那還沒去,就準備先回屋。


    陸源和老陸蔡氏也出了屋:“五郞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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