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要是我是壞人,你還是理我嗎?”


    徐惠然笑了:“你好像就沒當過好人。”


    陸璟苦笑了:“這倒是。所以娘子是不會不理我的,那我當壞人也沒什麽了。”


    徐惠然的眼睫毛抖了抖。陸璟是有事的,隻是不肯告訴她。徐惠然不想再問,人總有不想說的,就像好。那層深埋著的,挖出來,就會把膿和血帶出來。


    可有時,隻有把膿和血帶出來,傷口才能好。


    小院裏因為要辦杜阿福和蠶姐的婚事,人人臉上都帶著笑。杜阿福和蠶姐更不好意思了,兩個人要是在院子裏碰到,都會紅著臉避了開去。


    羅媽笑:“真沒想到阿福這麽害臊。”


    蠶姐低著頭,輕輕說:“誰像你那麽沒臊。”把羅媽也給怪上幾分。


    徐惠然要給蠶姐辦嫁妝,正忙著,錢四奶奶找上了門來。


    看到徐惠然正那看著嫁妝單子,錢四奶奶嚷嚷了起來:“我的五奶奶,你還有這個心,我都要愁死了。那些個人,不知道怎麽了,一個個說要餓死,也不肯再把換糧的條給我了。”


    錢四奶奶拿把扇子死命扇著,已經到了秋初,天氣算不得熱了。


    “吃塊西瓜,特意井裏湃過的。”徐惠然遞了塊過去。


    “五奶奶,你說這麽可怎麽辦?”錢四奶奶咬了一口西瓜,汁水順著嘴邊流了下來,“就連我那表妹都這麽說,還什麽‘君子不吃嗟來之食’。”


    “四奶奶,也沒有什麽。人各有誌。”徐惠然捏著手裏的帕子,“英國公、泰寧侯、平鄉伯這些人家也有來打聽的,隻是我平日裏不出門,所以……”


    “哎呀,五奶奶這多大的事。我去就好了。”錢四奶奶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五奶奶有法子。要說起來,那些公侯家,我還是認得些人的。明兒,我就去。”


    徐惠然轉到了蠶姐的婚事上:“四奶奶,那我先忙這個了。蠶姐跟我自小長大,跟親姐妹一般,不能馬虎了。”


    “這麽著,回頭我也添個妝。”錢四奶奶笑著走了。


    給蠶姐添妝的還有王大奶奶,是特意從吳澤縣帶來的一套銀台麵。看到徐惠然都想哭,王大奶奶真是把她姐妹了,連這個都考慮到了。


    蠶姐和阿福的好日子快到了。新房在後罩房那裏。裏麵的家具原本要買,杜阿福沒要,全自己打了。


    陸璟說了句:“這樣也好,省得白天沒事,晚上想媳婦睡不著。”眼睛往徐惠然瞅。


    徐惠然看了看手裏的石榴放了下來,換上了葡萄,慢慢撕著皮。


    陸璟走過去拿起了石榴,剝了皮,扔了兩粒石榴籽:“嗯,有些酸。”


    “葡萄倒是甜的。”徐惠然把核吐了出來,“外麵的這株葡萄真是不錯,衝這個也想買下來。”


    陸璟拿起粒葡萄扔進了嘴裏。


    蠶姐出嫁是從王掌櫃京裏鋪子的掌櫃家出嫁的,坐在花轎在城裏也兜了一圈。蠶姐看著杜阿福騎著馬在前麵走,蠶姐忍不住咬著手裏的帕子笑。


    杜阿福在前麵也傻笑,三十歲,終於有老婆了。


    第108章 怪自己


    徐惠然怕婚禮冷清沒人來,在家門口、胡同裏擺上了流水席。一時間胡同裏人來人往,倒是挺熱鬧。


    就連焦老爺和焦大奶奶都過來道喜。焦家新雇來頂替秦媽的老媽子也跑來幫忙,一切看上去都是不錯的。


    杜阿福和蠶姐的洞房除了福順,旁人都沒這個心思,更沒人想去聽牆根,平平安安過去了。


    晚上躺床上的時候,陸璟挨著徐惠然:“你說阿福和蠶姐在幹什麽呢?”


    徐惠然背對著陸璟:“睡覺呀。”


    “嗯,睡覺。他倆會怎麽睡覺呢?”陸璟的手搭在徐惠然的身上,一下搓一下捏,弄得徐惠然全身麻兮兮。


    徐惠然翻了個身:“相公……”


    陸璟的手停了下來。


    “我們……”徐惠然的身上有點熱,初秋的夜晚蓋不住被子,卻不好掀了,感覺出了一層薄汗。


    “睡吧。”陸璟翻過了身。


    徐惠然輕輕地歎了口氣,他誤會她的意思了。可讓她把話說完,她是說不出口。瞧著陸璟的後背,雖不寬厚,可卻堅毅。


    她把手抬起,想放上去摸摸,又縮了回來,放進了被窩裏。


    陸璟背對著,耳朵卻在聽,身體在感覺。後麵有股熱流過來,有些期待,等著,然後知道不會過來。


    輕輕地讓胸中的一口氣呼出去,等吧。陸璟這麽想,總有春暖花開的一日。


    第二天早晨,家裏的幾個人都想知道杜阿福和蠶姐昨夜過得如何。


    福順掃著門前、院子裏的炮仗,看到杜阿福捂著臉過來:“阿福哥……”


    杜阿福“嗯”了聲,匆匆走了。


    福順有些納悶,把頭上的小帽扶了扶,阿福哥這是怎麽了?


    蠶姐一起來就鑽進了廚房。


    羅媽正做著早飯:“蠶姐,你還是新娘子呢。這裏用不到你,你回去歇著吧。我告訴你,女人頭一回可不比男人,可得好好休息下。”


    蠶姐把頭低了下來:“我沒事。我去五奶奶那呢。”貼著門邊像老鼠一般躥了出去。


    “你呀,真是離不了五奶奶。”羅媽扭回頭,已經沒有了蠶姐的影,“怎麽跑得這麽快,我又不會問什麽的。”


    羅媽撇了撇嘴。她是好奇想問什麽的。


    徐惠然正在梳頭。


    今天是休沐日,陸璟穿著貼裏站在邊上瞧著,在妝奩盒裏挑著頭麵:“戴這個秋蟲的吧?到底已經進秋了,應著景。”


    徐惠然瞧了眼陸璟拿著的做成蟈蟈樣的通草花,抿著嘴笑:“我不記得我有這個。”


    “前陣路過首飾鋪就進去轉了轉,也不貴,想著那年你一個通草簪掉井裏,還看了半天的井。”陸璟替徐惠然插在了鬏髻上。


    徐惠然的眼神動了動:“其實那回沒簪子掉井裏。”


    “哦。”陸璟輕輕地笑,“沒掉也好。”


    “我是想到……”徐惠然正要說,看到蠶姐站在門前,臉色有些不對,給陸璟使了個眼色。


    陸璟明白了:“我正好要寫副字,回頭拿給高學士瞧瞧,我去書房了。”便走出了門。


    等陸璟走遠,望出去都到了垂花門,徐惠然才問:“蠶姐,怎麽了?”


    蠶姐嘴一癟,想哭,人往徐惠然這走了過來:“五奶奶,阿福是壞人,他根本以前是裝出來的。”


    “阿福怎麽了?他怎麽不好了?”徐惠然有些發傻,難道真看錯杜阿福了?


    “昨晚上床了,他不光把自己衣服脫了,還要來脫我衣服。我不給他脫,他就……”蠶姐“哇……”哭了起來。


    徐惠看著蠶姐,有點明白:“蠶姐,羅媽沒跟你說嗎?”


    蠶姐把眼淚抹了把:“羅媽盡講些沒羞沒臊的話,誰要聽。”


    徐惠然的臉發熱,這種話她也說不出口,想了想隻能說:“可你不聽,怎麽知道她說的是什麽。”


    “還不是田裏那些大娘大嬸說的,全是些汙耳朵的混帳話。”蠶姐氣得轉了下身,“真沒想到阿福也是這樣的人。五奶奶,我不要跟他過了!”


    徐惠然瞧著蠶姐,想著怎麽辦。


    陸璟到了書房門口,對著正掃院子的福順說:“去把阿福喊來。”


    “老爺,好的。”福順把手裏的大笤帚豎起拿著,“老爺,阿福今天早晨有些不對,避著我走。”


    “哦,你去喚他來。”


    “一定是昨晚新郎官做得太猛了。”福順把大笤帚往牆上一靠,往後院去了。


    新郞官做得太猛,才不會要避著人呢。陸璟掀起布簾子,推門進了書房。


    不一會兒,杜阿福低著頭走了進來:“老爺,你找我?”


    陸璟把頭低了下來,想看杜阿福的臉。


    結果陸璟頭低,杜阿福頭更低。陸璟轉著要看杜阿福的臉,杜阿福轉著頭不給陸璟看。


    “阿福,抬起頭來,你臉怎麽了?”陸璟幹脆抬起了頭,坐端正了。


    看杜阿福不抬頭,陸璟又激了一句:“男人家的,別像個小姑娘,連個頭都不敢抬。”


    杜阿福給說得沒法,抬起了頭,委屈地把臉一側,露出了眼睛下的一大塊烏青。


    陸璟盯著那塊烏青:“蠶姐打得?”


    “嗯。”杜阿福的眼睛往天棚看。


    陸璟很想站起來,拍拍杜阿福的肩膀,這麽一比他還是不錯的,至少徐惠然從沒對他揮過拳頭。


    “那你們……”


    “她罵了那麽難聽話,我還做什麽。我是男人,還要臉呢。”


    “罵什麽了?”


    “罵我騙她,說是不要臉的臭男人、騙子。我騙她什麽了,說我想占她便宜,我占她什麽便宜了。”杜阿福一骨腦說了出來,“她還說要跟我和離。”


    陸璟的眼角挑了挑,真是有其主就其仆。


    “那你現在……”


    “我還能怎麽樣,她是我媳婦,我隻能讓了。”


    陸璟同意。


    “阿福,這個你得讓蠶姐明白,這不是你占她便宜,這是夫妻之道。這樣吧,你跟我上街一趟。”


    “老爺,你要出門讓福順跟著去吧。”


    “這事還就得你去。”陸璟衝著外麵喊了聲,“福順。”


    福順從外麵跑了進來:“老爺,什麽事?”眼睛往杜阿福看。


    杜阿福背轉了身。


    “阿福剛才不小心磕到了,我帶他去瞧瞧跌打郎中。你去奶奶那裏,把老爺的衣服拿來。”


    福順又看了眼杜阿福,跑進了垂花門,一直到了正屋外麵,隔著簾子說陸璟要帶杜阿福去看跌打,要陸璟的衣服。


    蠶姐還在徐惠然這裏,便去拿了陸璟的道袍遞給了福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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