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姐兒委屈地站在那,小嘴癟得鼓了起來,眼睛往陸璟看。


    陸璟把荃哥兒放下,接過手巾擦臉,再伸開雙臂,讓徐惠然給換衣棠。


    徐惠然的眼角瞅到荷姐兒的表情,去二門的事,早有丫環告訴,卻還是裝著不知道。不給荷姐兒點苦頭吃,日後可能會做出更出格的事來。


    一直沒人理的荷姐兒有些受不了,“哇……”哭了出來,小手拉著徐惠然的馬麵裙:“娘,我錯了……”


    “知道錯了?”徐惠然先看了眼陸璟。


    陸璟趕緊轉過臉去,不敢露出為荷姐兒求情的神情來。


    “嗯,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偷偷跑出去了……”


    “再這樣怎麽辦?”


    荷姐兒伸出了小手:“娘……”


    “我也不打你。今天就先罰你,吃飯不許剩飯。還有,三天不許出去玩,誰也不能抱你。”


    荷姐兒哭著點著頭,顯然沒明白最後一句的嚴厲性。陸璟明白了,卻不敢反駁。這哪裏是罰荷姐兒,分明是罰他。


    算了,多抱抱‘大女兒’吧。


    徐惠然瞅了眼陸璟,讓韓媽媽把荷姐兒帶回屋去。


    荷姐兒小手擦著眼淚,跟著韓媽媽走了。


    瞧著媽媽、丫環們把荃哥兒也帶走,陸璟過來抱住徐惠然。


    徐惠然要推開陸璟。陸璟委屈地說:“總不能都不給我抱吧?”


    “不是還有荃哥兒?”徐惠然眼角挑了挑,低下頭笑了。


    陸璟俯頭過去噙住她小巧圓潤的耳垂,輕輕咬著:“荃哥兒要抱,可是你更得抱。”


    徐惠然的心酥酥的。


    他的手從衣襟裏伸進去。


    徐惠然的呼吸加重:“荷姐兒跟你說蠶姐來過的事了?”


    “嗯……”陸璟順著脖頸往下親。


    “她見到凝芳了。我是怕回頭傳出去,對你的官聲不好。”


    陸璟的動作沒停,也不能停,怕徐惠然擔心,繼續:“哪有這麽嚴重,當年就有人知道的,不過讓阿福查查也好。”


    徐惠然輕輕的“嗯。”轉過了身,把臉埋在陸璟的懷裏:“我是不是對她太嚴了?她身邊的丫環悄悄告訴了我,我知道她去了二門,還罰了她。”


    “沒有。她是不該私自跑出去。這回有丫環告訴你,下回萬一沒有呢。你不罰她我也會罰她。”陸璟卻知道他對荷姐兒可不下去手。


    眼下先對徐惠然下手吧。


    當天,陸璟讓福安去把杜阿福找來,問凝芳的事。


    “爵爺,我聽蠶姐說,就去查了查。凝芳當年跑,是跟著個貨郞跑的。可這貨郞也不是個省事的,已經娶了妻。那個貨郞用凝芳帶去的錢做了生意,又賺了錢,便捐了個百戶。這些年,來京城裏就是想謀個實缺。凝芳也跟著來了,才給蠶姐碰到。”


    陸璟點了點頭:“她怕是也認出了蠶姐。”


    “是,我已經提點過她。要是她敢說出什麽來,他丈夫的那個百戶想謀的實缺更不可能。”


    “這麽多年,凝芳不敢對人說出來,自然也是知道輕重的。”陸璟笑了笑,“怕是那位百戶現在就嚇得要死,指著離開京城呢。”


    “凝芳說她見到葛蕊香。”


    “葛蕊香?”陸璟吸了口氣。凝芳,到底偷了陸家的錢,抓起來問個罪,明麵上都說得過去。葛蕊香跟陸璜有關係,可男女的事,有時是最說不清的。說是一個良家少女,再攆出家門,也照樣能成。


    “她如今幹著拐人逼人為娼的勾當。她那個點就在京裏一處破屋子裏。去她那玩的全是最下等的混子什麽的。凝芳說,她見到葛蕊香,是因為她的丫環沒了,她讓她男人去找,沒想到是葛蕊香讓人拐了去。”


    “讓福順帶人去抓了。”陸璟的眼眯了眯。


    杜阿福跟福順說了。福順找到百戶,帶著去把葛蕊香幾個人給抓住,把那裏的土娼給救出來,許了去衙門做完證,一人給個二兩銀子,就回家去。


    福順把這事辦了,回來跟陸璟說:“爵爺,那女的真不是東西。把人家黃花大閨女騙了來,各種的糟蹋,怕人跑了,連個衣服也不給穿。幸好如今天天熱,要是冬天不得凍死。這一回,兄弟們得好好使些手腕,也幹點好事。”


    葛蕊香騎著木驢遊街的時候,可以說是萬人空巷。遊了一半,葛蕊香就血流得差不多,再走了段,人死在了木驢上。


    杜阿福沒對蠶姐說。蠶姐聽到了,卻不知道是葛蕊香,還罵了幾句,說活該。


    這些事,陸璟,沒告訴徐惠然,怕徐惠然聽著不舒服,隻說那個百戶在京裏謀不到差事,帶著凝芳走了。


    徐惠然瞧了眼陸璟:“跟你沒關係吧?”


    “怎麽能有關係。”陸璟笑,“我也隻跟娘子有關係。娘子,是不是?我來抱抱娘子。”


    徐惠然打了下陸璟。


    陸璟伸出手要抱徐惠然,屋外傳來荷姐兒的聲音:“娘,我這幾天很乖的。”


    徐惠然笑著:“荷姐兒來了,快去抱吧。”


    陸璟瞧著荷姐兒的小短腿費力邁過門檻,走了過去,一把抱起荷姐兒,親了口:“乖。”眼睛望著徐惠然。


    第141章 番外六


    陸源過世的消息傳到了京城。定襄侯府的紅燈籠摘了下來,全府的人都穿上素淨的衣服。


    朝中正好有些微妙。陸璟不用丁憂,可還是請假歸鄉。


    皇帝聽到陸璟要離開五個月,琢磨著。


    金公公在邊上說:“陸閣老返鄉奔喪這段時間,若是有什麽大事,總不好批紅辦了吧?”


    皇帝笑了:“這話是了。也省得他們老在鬧。你就在陸元玉的奏章上批紅吧。”


    金公公應著拿筆沾了朱砂批了。


    “五個月,來回路上就得緊湊些。”徐惠然十來年沒回南邊,怪想的。


    陸璟看著忙著指揮媽媽、丫環收拾行裝的徐惠然:“等再過些年,我就辭官歸裏,做個消遙侯爺。”


    “那還不知道等多少年呢。”徐惠然說了句,就去忙一家大小的衣服、要帶的東西。


    荷姐兒站在凳子上看陸蔚描紅:“哥哥,你去過老家嗎?”


    “沒。”陸蔚寫了一筆,沾墨的時候,瞧到荷姐兒的小鼻子,動了戲弄的心思,筆尖點了下。


    “哥……”荷姐兒叫起來,兩隻手一抹鼻子,這下墨點塗開,麵積更大。


    看著手心裏的墨,荷姐兒去拿筆也要給陸蔚臉上塗。


    陸蔚笑著躲。荷姐兒在後麵追,到底人小個矮,追不上。


    侍候的媽媽和丫環,在邊上拉著,怕荷姐兒摔倒、碰到。


    “大公子、大小姐,現在可不是玩鬧的時候,老太爺才過世,家裏還有著孝呢。”


    陸蔚站住不鬧了。


    荷姐兒不幹:“你塗了我,得讓我也塗了你才成。”


    媽媽和丫環瞅著陸蔚,一個是未來的侯爺,一個可是家裏都讓著的大小姐,哪個都不好說。


    陸蔚倒蹲下些:“好,妹妹塗。”


    荷姐兒咧開嘴笑,拿著筆看著陸蔚的臉,琢磨在哪塗。


    媽媽覺得不能不說話:“荷姐兒,塗一點就好。要是塗大了,大公子怎麽出門,給夫人瞧到了,不得讓大公子挨罵。”


    荷姐兒瞪了眼媽媽:“我都沒塗,你就說這麽多。”


    “妹妹塗就是了。”陸蔚很大度地說。


    荷姐兒拿起筆先在陸蔚的鼻尖上點了下,嘿嘿笑了,又在臉頰一邊點一個,再想想,幹脆沿著嘴畫了圈。


    畫得時候,荷姐兒笑得筆打顫,那圈胡子畫得歪歪扭扭。


    丫環們站那捂著嘴笑。


    荷姐兒停了下來,把頭歪過來歪過去看自己的傑作。


    陸蔚站了起來,不去看丫環,學著陸璟的樣:“打洗臉水來吧。”


    荷姐兒叫了起來:“不許洗。”


    “大小姐,可不能不洗臉。老太爺的喪事,爵爺心情不好,夫人正忙著,瞧到了不得問。再說,大小姐也得洗臉,總不能花著,這多醜。”韓媽媽趕緊再提醒下。


    荷姐兒撅著嘴,卻沒反對。快六歲的荷姐兒已經知道美醜,很是在乎自己的容貌。


    丫環已經打了水進來,侍候著兩位小主人洗了臉,再換了衣服。


    雖說是奔喪,可到底是出門,對三個孩子來說是興奮的。就連荃哥兒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好奇往外看。


    回吳澤的人有些多,蠶姐也要帶著孩子跟著一起去。杜阿福便告了假,跟著一道去。


    從定襄侯出去時,車馬的隊列擺了十來裏。兩旁的路人瞧著熱鬧。


    陸茁和陸珍的兒子陸英騎著馬護著車隊,雖說心裏有些因為陸源去世產生的難過,臉上還是不自禁帶上了得意的神色。陸蔚也要跟著騎馬,陸璟同意了,隻是叮囑句:“跟著我。”


    陸蔚答應了,小臉上有著興奮。


    這哪裏像奔喪,真是跟出遊。陸璟歎了口氣,卻也沒法。離家十來年,連他對爺爺的感情也淡了許多,又怎麽能要求從沒見過陸源的蔚哥兒傷心。


    徐惠然帶著荷姐兒和荃哥兒坐在一輛馬車裏。


    出了京城的大門,荷姐兒就不停地問東問西,不是徐惠然看得緊,就要跳下馬車。


    “爹爹,爹爹……”荷姐兒衝前麵的陸璟叫。


    陸璟聽到,把馬頭一拉,轉回來,到了馬車邊:“什麽事?”


    徐惠然笑:“一定是想跟你騎馬。”


    荷姐兒點著頭。


    陸璟看了看:“那來吧。可是不許笑,不許說話,咱們這是去奔你太爺爺的喪,可不是去遊玩。”


    荷姐兒眨著眼,猶豫著,這就是不讓她說話,老老實實坐著。


    “你去吧。”徐惠然說了聲,“小心給那些科道官瞧到,回頭又參你。”


    陸璟撥轉馬頭要走,荷姐兒急了:“爹爹,我不說話,不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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