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清輝從衛生間出來舒服許多, 不好意思地上了車, 還沒等交代什麽, 孫至嶽已然抽根煙回來, 說話帶著淡淡的香煙味, “沒事吧?”


    她說:“拉肚子, 這種事再正常不過了。”


    “會不會是早餐吃的有問題?”


    “有這個可能,”馮清輝往他肚子上掃,“你肚子疼嗎?”


    他搖搖頭, 馮清輝有些狐疑, 一時也不確定是不是早餐的原因。


    他們繼續啟程出發, 馮清輝經曆剛才腸胃一頓折騰, 這會兒雖然不痛了,但兩股戰戰,腿腳虛軟,胸口總有一口氣堵著喘不上,後繼無力之感。


    她小睡了片刻,睜開眼是綠油油盤山公路, 這處她還真沒來過,空氣清幽確實適合度假。


    他們到時稍微遲,跟著大巴車來的高層已經安排妥落腳點, 到就近宴會廳吃東西補充體力。


    竹木臨水台榭一旁,就是晚上歇息的地方,為方便起見安排在一處,u字聚集型排布。


    旅遊一應細節安排都是劉秘書按照顧初旭的要求督促工會部包辦的, 因為去年組織高層出遊的時候出了個小差錯,跟度假酒店溝通有誤,返程當天原計劃吃個室外露天燒烤自助餐,結果時間上出現紕漏,發生了一次尷尬事件。


    所以這次尹特助格外上心,連名單都核實了幾次,上到每日的行程安排,下到每個菜品及自助餐價位,斟酌再三。


    老尹拿著文件從後廚出來,身上一股濃鬱油煙味,他一抬頭,瞧見台榭旁站著一抹熟悉倩影,身上穿了一件中規中矩的休閑運動服,疊著手趴在木樁上喂湖中幾條小金魚。


    他以為自己看錯,摘下眼睛擦了擦又戴上,好巧不巧看見孫至嶽走過來,遞過去一塊瓜果,手臂恰到好處地虛搭馮清輝肩膀上,很快又若無其事拿開。


    馮清輝站在水謝上渾然不覺,被陽光曬的睜不開眼睛,懶洋洋問他:“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孫至嶽抱著膀子,聞言提了提眉眼:“我們才剛到,你就想回去?是不是覺得挺無聊?”


    她捏了一撮魚食扔下去,拍拍手上的渣滓,“你實驗室的事忙完了?”


    “沒有,後天才能結束,我安排了人值班,不需要自己親自盯。”


    “你做什麽實驗?”馮清輝彎腰坐下,抱著膝蓋,側臉枕膝蓋上。


    “潤滑油,很多零件潤滑用的東西,老板新買的裝備,我開機運行,順便幫他調試一下,測一測安全性。”


    馮清輝似懂非懂,這些東西她聽上去隻能想個大概,具體什麽跟什麽,沒接觸過。


    山間天氣混亂多變,說下雨就下雨,馮清輝剛才還被太陽曬得睜不開眼。她是作為家屬來蹭公費度假的,所以被安排在一間套房也理所當然,馮清輝剛才跟他一同跑回來,頂著濕答答的頭發坐沙發上,她托著臉若無其事,手抓著鼠標,玩起酒店的電腦,隨手點開網頁,瀏覽騰訊新聞。


    孫至嶽往她頭上蓋了條毛巾,低手幫她擦拭濕頭發,馮清輝看不清方向也看不清腳下,被男人粗魯的力道弄得趔趄了兩下,她轉身站起來,感受到眼前溫熱的胸膛。


    她去拿頭頂遮擋視線的毛巾,反被一雙大掌握住,孫至嶽低著頭,視線從她鼻子以及淡紅色的唇瓣上劃過,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慢慢低頭。


    馮清輝察覺到異樣,手忙腳亂扯下頭頂覆蓋的毛巾,兩人視線正好對上,她偏開頭,扔了毛巾,往後退了兩步。


    氣氛變得微妙。


    “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他突然笑了,“還在下雨。”


    馮清輝側頭看向外麵,停泊車子的地方長滿小草,被雨滴打的搖搖晃晃,新鮮的讓人欣慰。


    兩人枯坐了會兒,氣氛僵硬尷尬,馮清輝默不作聲推門出去,剛走到門口廊下,一側頭,頓時愣住。


    淅瀝瀝的雨幕後,顧初旭坐在正對麵太師椅上,手邊一盞清茶,右腿交疊覆蓋在左腿上,視線一瞬不瞬看著她。


    二人中間還隔了一米寬的長條瓷磚砌築花園,綠色的月季花含苞待放,被水珠壓的左搖右擺。


    她腳底生根,一動不動站著。


    須臾,孫至嶽推門出來,看見她濕著衣服站在廊下關心了句:“你不冷嗎?”


    馮清輝臉色有點泛白,眼睛依舊跟顧初旭對視,“我一直忘了問,你老板叫什麽?我認識嗎?”


    孫至嶽剛要說什麽,抬眼瞧見正對麵的顧初旭,對方沒給他打招呼的機會,手邊的茶一飲而盡,扭身往廊內走。


    沒幾分鍾電話就來了,尹特助的,隻讓孫至嶽過去,說顧總有事吩咐。


    馮清輝恍然片刻,抱歉地看看他,孫至嶽雲裏霧裏讀不懂她眼神的意思,馮清輝隻能裝作輕鬆的語氣說:“其實發生這樣的狗血事件也很好理解,因為直到目前為止,我們交集的點仍然是師母家,很少談其餘的問題……我前夫姓顧。”


    她實在不用說的太直白,孫至嶽聽到這句果然愣住,眉頭擰了擰,難以置信的皺起眉。


    馮清輝低頭回房間,打開套房外間電視機,拿著遙控器換頻道,馮清輝喜歡花費一段時間從頭摁到尾,期間把感興趣的數字記下來,最後再從幾個有興趣的裏麵挑選最滿意的那個。


    這期間那位消失許久的小鮮肉相親對象又在微信裏給她發消息:在嗎?有急事,快點回複消息。


    馮清輝問他:什麽急事?


    隔了沒幾分鍾,他發來一張吐血的照片,上麵寫著:帥到吐血,我是要帥死了嗎?


    馮清輝扔下手機,心中默默罵了一句沙雕。


    她背對著門口,支著頭津津有味看《貓和老鼠》,湯姆依舊捉不到傑瑞,悲哀且虐心。


    這是一部很神奇的片子,她小時候坐在電視機前,咯咯咯傻笑個不停,當時田瑞蘭表情平淡地問她有那麽好笑嗎,後來某次,高馨麗的弟弟坐在電腦前哈哈大笑,表情極其生動,換作她好奇問:“很好笑嗎?”


    馮清輝一直認為自己看過了,明白了其中的套路,所以才覺得不好笑,其實很有可能是單方麵心路曆程不同的原因。


    才看完一集,房門就被推開,馮清輝沒有回頭,百無聊賴換別的頻道,摁了幾次都沒反應,手中遙控器忽然被身後之人抽走。


    “看哪個?”


    “nba。”


    “直播?”


    “……孫至嶽呢?”


    “研究室有工作,他的假期結束了。”


    馮清輝這時才轉過臉,眼睛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你會不會為難他?”


    顧初旭麵無表情看她,給了個似是而非的答案:“那要看你會不會關心他。”


    他的回答像是與她博弈,讓馮清輝想到中國象棋,她突然又想,顧初旭下象棋的技術還算不差,而馮清輝明顯就差勁多了。


    她被一句話搞得問不是不問也不是,這人卻在耳邊依舊說:“我在臨市認識個老教授,家境跟孫至嶽情況大致相同,這老教授為家人殫精力竭,如今弟弟妹妹都倚仗他的提拔某到出路,前段日子,他還打電話感慨萬千……出身不好的人,往往背負整個家庭致富的責任,他是個很謹慎的人,走到今天不容易,聰明,目標也明確,不需要別人替他抉擇。”


    馮清輝蹙著眉,不言不語看他,忽然笑了一下:“你為什麽跟我講這些?”


    他攤攤手,“怕你傷心,開解開解你。”


    她深吸了口氣,別開頭不說話。


    電視機內嘈雜的聲音讓人心煩,她抬手關上,拿手機往外走。


    “去哪?”


    “回家。”


    孫至嶽已經走了,她沒車,目前隻有去前台約酒店的車送她,顧初旭阻攔了下,沒多少情緒的表情看她。


    其實大家都很不爽,馮清輝也並不是刻意讓誰不爽,她執意要走,這次顧初旭倒是沒阻攔,走到門口,尹特助在一旁張望,原本出於好心,害怕兩人爭執起來沒人拉架,沒想到惹了本就不開心的顧初旭,被他嘲諷了句:“看什麽看,看夠了沒?”


    一路上雨水沒有停,馮清輝側頭看著窗外,車玻璃上源源不斷水衝刷而下,她很猶豫要不要打電話關心下孫至嶽,最後想了想,還是作罷。


    司機回頭看了看她,“後麵一直有輛車跟著,你們一起的嗎?”


    馮清輝愣了下,落下車窗張望,看見熟悉的黑色車子,以及熟悉的車牌。


    她額前的碎發很快被淋濕,雨滴讓她睜不開眼睛,升車窗又坐回去,抹去眼前的水漬,心想,他愛跟車就跟吧,權當免費保鏢了。


    距離市區很近時有個大壩,修理期間雨水衝去小部分山路,需要繞道而行。


    車子剛停靠下,準備掉頭,她這邊的車窗忽然被敲響,她落下車窗,男人烏黑的發梢滴著水,耐心道:“上我那輛車,好嗎?”


    馮清輝看著他不說話,他無計可施,拉開車門請司機到書報亭下的小帳篷下抽煙,對方有些尷尬,看了眼顧初旭的車,又看了眼著裝,一同從度假村出來的,自然也沒拒絕。


    顧初旭表明身份後隨便扯了個理由,再次拉開馮清輝這邊車門,笑著說:“你再不下車我就跟司機師傅換車了,你不是最喜歡那輛車嗎?真換就虧大了。”


    馮清輝冷冷說:“你有錢,你牛掰,我不能阻礙你炫富。”


    顧初旭低低笑了下,彎下腰強拉硬抱,把馮清輝橫抱下車,她的額頭不小心撞車門上,瞬間紅了眼眶。


    第81章


    “痛不痛?”


    “不痛, 所以你要不要撞一下試試?”


    馮清輝拿著冰袋平靠在沙發上, 閉著眼回了句。額頭一開始被撞得有些紅, 沒到家就已鼓起包, 紅中微微泛青。


    這人又說:“想吃什麽, 我打電話訂餐。”


    “龍肉, 有嗎?”


    他抬頭看看她,沉默了會兒,“蛇又名小龍, 吃嗎?”


    馮清輝討厭那種帶花紋的長長的爬行動物, 自然不會吃。


    顧初旭打電話訂餐, 要了幾樣點心, 一些小菜以及東嶼市有名的小粥。


    他放下手機才把身上濕漉漉的外套脫下掛起來,側頭看看她,坐到沙發地毯邊,背靠沙發,歎了口氣:“你想小懲大誡,還是大懲大誡?”


    “對你嗎?”


    “是啊。”


    “我沒想過要懲罰你, 誰會用自己去懲罰別人,那樣的人都是煞筆,”她猶豫了下說, “孫至嶽是我已故督導老師丈夫的學生,老師對我很好,我多嘴說一句……你身為老板要大度,不能公私不分, 狹隘到為難下屬的地步。”


    顧初旭有些不悅,低頭笑笑:“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難為下屬?我隻是據實已告,他自己也覺得應該先回去,還有些工作沒完成,不信你打電話問。”


    馮清輝放下冰袋,一時不知道怎麽反駁。


    他起身倒了兩杯水,遞給她一杯。


    他點的東西被送到,門鈴按響,他很快提著幾個牛皮紙袋顏色的包裝盒進來,馮清輝不得不承認自己餓了,揚著下巴看他往外拿東西,掀開餐盒擺放整齊,拿出最後一樣,小桶方便麵性質的容器,分量充足,她還沒觸碰就覺出餘溫,打開一瞧,是盅紅棗小米粥,色澤不錯。


    進來送東西的人是尹特助,馮清輝額前鼓著紅包,淡淡跟對方對視了一眼,這人此次很長記性,從始至終都壓抑住了好奇的心思。


    孫至嶽直到現在也沒聯係她,馮清輝大概能摸透對方的心思,隻是以後見麵少不了尷尬,不過老師都已經不在了,估計以後也沒什麽見麵的機會,她本來也是想趁著今天說清楚,不過也沒什麽好說,成年男女之間沒有正式確立關係,誰也用不著給誰交代。


    顧初旭去外麵見個人,回來看紙盒裏的粥沒了,低頭把東西收拾幹淨,“他們明天要去爬嶧山,你去不去?”


    “嶧山?”


    “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本地人認為東山指的是嶧山,畢竟這裏距離孔孟之鄉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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