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理會剩下的人, 抬眼看向第一排的位置。


    程溪正在給李實講題。


    身為班長, 李實很負責任, 但學習上卻不盡人意。今天發了小測的卷子, 怎麽都琢磨不明白最後一道題。


    於是過來問程溪。


    大家都知道新同學成績好,人也溫柔和氣。不像沈杭那樣總是板著臉,冷冷淡淡的。


    而且......看著程溪在草稿紙上演算,李實的臉有些紅。


    她好漂亮, 尤其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最後一道題並不難,程溪列好式子,準備給李實講解,教室卻突然安靜下來。


    攥著筆的手無意識捏緊,她抬頭。


    對上陸決漆黑的眼眸。


    少年眉宇沒有上午那麽鋒銳冷厲,隻是額上帶傷,看起來無端的凶。


    “......過程就是這樣。”心跳沒來由地漏了一拍,她瞬間挪開視線,把草稿紙往李實的方向推去。


    低了頭,又有些氣惱。


    明明是他過分......她這麽怕他做什麽。


    他該理虧心虛才對。


    這麽想著,她還是斂了眉眼,不去看他。


    李實的反應比較慢,等草稿紙被推到麵前,才意識到班裏似乎格外安靜。


    他回頭,被陸決嚇了一跳:“陸同學......你......”


    掃了結結巴巴的李實一眼,陸決沒說話。


    他的目光落在程溪身上。


    她垂著眼睫,微微抿起唇,並不抬頭。死死捏著手裏的筆,顯然還在生他的氣。


    耳尖卻悄悄地有些泛紅。


    透著淡淡的緋色。


    他心裏一輕,緊繃的嘴角瞬間放鬆下來,沒為難李實,直接朝後排走去。


    同學們也都鬆了一口氣。


    開玩笑,誰不知道這位大爺什麽脾氣。這一看就是才在外麵動過手,要是誰現在惹到他,不被揍個半死才怪。


    “臥槽!”蔣軒幾乎嚇呆了,替他拉開椅子,“決哥你怎麽了?!”


    早上出去還好好的,怎麽一回來就掛了彩?


    “在醫院把那個畜生揍了一頓。”陸決順勢坐下,嗓音低沉,“可惜沒死。”


    程溪跑走後,他又去了一趟住院部,保鏢們都去守著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陸啟明,就連董成也不在。


    不過他倒是見到了陸老爺子的秘書。


    秘書姓方,年輕的時候就跟著陸老爺子,現在也是四十多歲的人。做事一向穩妥,很受重用。


    “少爺不用擔心。”和陸決相比,方秘書非常淡定,“老爺子沒事兒,放了支架問題不大。”


    住u隻是為了穩妥起見,觀察幾天就能轉到普通病房。


    沒想到陸啟明居然興高采烈地跑來準備繼承遺產。


    “這是老爺子早上托護士帶給你的。”見陸決依然沉著臉不說話,方秘書從懷裏掏出一張紙。


    u不允許家屬探視,想帶話隻能用這種方式。


    術後沒什麽力氣,字跡有些浮,卻仍然是陸決熟悉的筆跡。


    陸老爺子十分有先見之明地寫道:“千萬別跟你爹那個王八蛋動手!不值得!”


    陸決:“......”已經動手了。


    “老爺子還有幾天才能出來,這裏有我守著。”


    隻是暫時離開去簡單安排了一下其他事務,沒想到這邊就打了起來。


    方秘書有些頭疼:“少爺你到時候再過來,這兩天先養養傷吧。”


    要是傷在身上還能穿衣服掩蓋,現在傷口明晃晃地掛在臉上,他真怕陸老爺子被氣得再次心梗。


    陸決明白方秘書的意思,點了點頭。


    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見了紙條,知道爺爺沒有生命危險,他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當時就應該多給那個畜生幾拳。”坐在教室裏,想到這兒,陸決冷笑。


    把陸啟明的牙齒全打掉,看他還有沒有那個本事再嘴賤咒人。


    “嗬嗬......”這話蔣軒完全接不了,抓耳撓腮半天,最後幹巴巴擠出來一句,“好巧啊決哥,我聽說今天早上新同學也去醫院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坐在程溪和崔天星身後,聽到了她們的交談。


    陸決的眉眼本來還含著似有若無的戾氣,聽見蔣軒這麽說,神色瞬間變得柔軟。


    似有若無的帶了一點兒暖意。


    “嗯。”他抬眼看向第一排,“我遇到她了。”


    似乎知道他在看她,露出來的那段脖頸透著嫩生生的粉。


    叫他很想上去咬一口。


    “那還真是巧!”蔣軒猛地一拍大腿,“你有沒有跟人家打招呼啊!”


    說完這句話他就後悔了,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沒看見決哥頭上還纏著紗布嗎,當時情況肯定很慘烈,哪兒有那個心思?


    陸決沒說話,他專注地盯著程溪的背影,微微揚起嘴角:“沒有。”


    他隻是把她親哭了。


    ***


    下午的最後兩節課,程溪坐立不安。


    無論是上課還是自習,她都能感受到來自最後一排的視線。


    灼熱而滾燙,熾熱得能融化人。


    惹得她隻想逃出教室。


    “陸決你今天怎麽這麽精神。”英語老師也注意到了陸決反常的情況,“都學會上課看黑板了。”


    平時哪見過他抬頭,這還真是破天荒頭一次。


    陸決笑笑:“謝謝老師誇我啊。”


    要不是她在前麵,他才不稀罕上課抬頭。


    課本哪裏有她甜。


    少年笑意慵懶,程溪卻恨不得把頭埋到桌下去。


    在醫院還沒有鬧夠嗎......她捏著筆,又羞又氣,隻想再捶他幾拳。


    到班裏也要故意作弄人,早知道上午就不該管他!


    越想越委屈,忍到最後一節課下課,她抓起書包就往外跑。


    生怕他捉到她,再幹出什麽壞事兒。


    出校門倒是很順利,她心驚膽戰地邊走邊回頭,沒在一眾穿著墨綠製服的學生中看見陸決那件染了血的襯衫,這才稍稍安心。


    轉過街角,程溪就想哭了。


    少年騎著那輛惹眼的黑紅塗裝山地車,雙腿散漫地撐在地上保持平衡,一看就是繞了個大圈,專門來這裏守株待兔。


    他的襯衫扣子似乎永遠都扣不好,鬆散地敞著領口。


    路過的學生都畏懼他身上的血跡和額頭上纏著的紗布,紛紛繞開。


    偏偏她就是那隻傻兔子,呆呆地撞了過來。


    “小同學,”看著她愣愣地站在原地,陸決眼裏帶笑,“你跑什麽?”


    唇邊似乎還殘留著早上親吻她的觸感,嬌嫩綿軟,甜得他心肝都疼。


    她顯然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他,愣了好幾秒,眼裏才漫上水光。


    清淩淩濕漉漉的。


    卻還是咬著唇,忍著沒哭出來。


    他還想做什麽呀!


    程溪扭過臉不理他,一個人往前走。


    陸決嘖了一聲,有一下沒一下地踩著踏板,跟上她。


    她步子小,又忍著快要掉出來的眼淚,因此走得不快。


    他慢吞吞地跟在旁邊,和她隻有十公分的距離,近得一伸手就能碰到。


    眼看著她眼睫上剔透的水珠要往下掉,他終於忍不住,從車上跳下來。


    山地車倒在地上,“砰”的一聲。


    程溪徹底被他氣哭:“你到底想幹嘛呀!”


    她伸手想去擦眼淚,卻又被他搶了先。


    “別哭。”陸決的指尖有些發顫。


    這個平日裏暴戾張狂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將指腹落在她的眼角,動作很輕,生怕不小心會弄疼她。


    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


    程溪更想哭了,委屈得厲害:“你別碰我,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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