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緩慢地動了一下,目光落在蘇燦白皙地手上,隨即微微一抬,目光上移,定格在她的臉上。


    蘇燦被他看得莫名心虛。


    短暫的沉默幾秒,明嶢才慢條斯理地抬起手,輕輕落到蘇燦肩上,然後眼瞼微抬,拖腔帶調地揶揄她:“看不出來,崽崽還有看花公雞玩籃球的愛好。”


    明嶢的話字字都帶著刺,他總是這樣說的漫不經心的模樣,卻不知道這般最是傷人。


    垂在身側的手因為用力握緊而關節泛白,她心裏也有了火,隱忍未發,隻是強行繃著臉。


    見她垂著頭沉默,明嶢覺得莫名窩火,他已經好說歹說,可是呢,人家就是不聽勸,非要和霍明昭走近,罵不得,還說不得,一說她就拉著臉不說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明嶢陰沉著臉,連名帶姓地喊她:“蘇燦。說話。”


    見人依舊不動,他伸手要去抬她的下巴,就在這時,蘇燦突然抬起左手擋了一下,兩臂相碰,發出響亮的一聲。


    蘇燦覺得眼角澀澀的,喉嚨也發幹,她終於抬起頭看著明嶢,強壓著心底像海水般湧出的失落,說:“他叫霍明昭,請你尊重我的朋友。”


    明嶢原地失笑,還想說什麽,卻看見那雙原本清透靈動的眼睛紅了起來,好像他再多說一句話,那些晶瑩的眼淚就會再也忍不住,劈裏啪啦的掉下來。


    也就是這一刻,那些原本已經點燃的導火索盡數熄滅,他發現,他根本沒辦法再繼續對她發火,剛才便已經是極限了。


    這,畢竟是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呐。


    忽的,明嶢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半抬著眼,聲音帶著些許無奈,低沉又溫柔,他說:“崽崽,以後不能拉黑哥哥了。”


    蘇燦別過臉去。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嘴角彎了起來,語氣又恢複了平時的懶散:“不然——”


    一字一頓,異常清晰:


    “哥哥也會難過的。”


    蘇燦閉了閉眼,許久,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第10章 十杯二鍋頭


    那晚之後,蘇燦和明嶢的關係雖然又恢複到了以前的樣子,但是兩人之間,有些東西還是變了。比如,明嶢再也沒有提及過霍明昭,偶爾發來的消息也隻是如普通朋友那般,日常問候。


    蘇燦也盡量減少和明嶢通話的次數,起先一周兩次,後來一周一次,再後來,電話不打了,消息也發的少了,似乎這樣,她的心才可以在風起雲湧之後,重新歸於平靜。


    這期間,她偶爾會聽到閔晚提及明嶢,雖然隻是隻言片語,但是慢慢地將這些片段拚接起來,似乎就能清清楚楚還原一個明嶢,一個她從來未曾見過的真正男人麵的明嶢。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和閔晚約會,就單純吃飯。


    吃完飯,又完完整整將人送回家,克己守禮,絕不逾越半分。聽到這樣的消息,蘇燦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應該難過。撇開私人感情因素,光是站在一個朋友的角度,閔晚這樣的女人,確實是結婚的最佳人選。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四月中旬。


    霍明昭買下的那塊地也開始正式動工開發了,開工那天,霍明昭熱熱鬧鬧搞了個剪彩儀式,校長作為嘉賓,也參與了剪彩。


    當時,蘇燦和霍明昭的秘書奚呦站在旁邊光禿禿的山頭上,周圍是一大片野生的油菜花。


    奚呦依舊是一身緊致修身的職業套裝,長發幹淨利落地束在腦後,盡管是這樣的泥土路,她的高跟鞋卻沒有被沾染半分。


    蘇燦特別佩服,看著她精致的妝容問:“奚呦小姐,你家老板買下這塊地,到底圖個什麽?”


    奚呦保持著淡漠的表情,似乎沒有什麽人和事可以牽動她的情緒,聞言,她絲毫未動,目光依舊落在正在剪彩的霍明昭身上,淡聲說:“這塊地本身確實沒有什麽價值,但是開發成社團活動場地對於鹿林大學來說卻是好的,霍總不過是用錢送了學校一個人情,還贏得了名氣和聲望,不算虧本。”


    蘇燦點點頭,懂了,霍明昭這是花錢鞏固他那知名校友的人設。


    剪彩儀式結束,校長象征性的代表學校致辭,向霍明昭為學校發展做出的貢獻表達了感謝,霍明昭全程帶笑,謙遜地接受著來自大家的讚揚。


    中午,蘇燦也被校長叫上,一行幾人又去了煙雨樓吃飯。席間,霍明昭大盡地主之誼,三言兩語,就哄得校長開懷大笑,氣氛更是在霍明昭的帶領下,越來越好。


    蘇燦象征性地喝了幾杯酒,趁著大家不注意,又偷偷溜到了煙雨樓的頂樓。


    也不過月餘時間,樓頂小花園的花已經凋謝了大半,隻剩下稀稀疏疏的幾朵,稍顯孤寂。今天中午的酒似乎比上次的厲害,蘇燦走到樓頂,隻覺得每走一步,腳步越發的沉重,最後她索性找了椅子坐下,閉目緩一緩。


    海城的四月已經開春,春日的暖陽盈滿了空氣的微隙,輕緩地落下,隻覺得此刻,舒倘且漫長。


    大概過了十分鍾,蘇燦隱約聽到了腳步聲,由遠及近,沒一會兒,那腳步聲在自己身邊停下。


    蘇燦放下遮擋在額頭上的手臂,懶洋洋地睜眼去看。


    霍明昭單手插兜,直立在她的麵前,手裏,捧了杯白開水,透明的玻璃杯聚攏著陽光,蘇燦下意識地眯了一下眼,適應了一會兒,才重新睜開。


    “喝點水緩緩,一會兒我讓奚呦先送你回去。”霍明昭將水遞過來。


    “謝謝。”蘇燦接過水,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口腔,她似乎感覺舒服了很多。


    此刻,霍明昭已經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長腿隨意的放著,一副並不打算馬上離開的樣子。


    蘇燦想了想,問他:“你不需要在下麵陪校長他們嗎?”


    霍明昭顯然也是喝了不少的酒,脖子上的皮膚也開始微微泛紅,他笑了笑,聲音低啞:“不著急,我不放心你,等奚呦來了,我再下去。”


    蘇燦點了點頭,也沒再說話,兩人就這般安靜的並排坐著,享受春日柔和的風與光。


    霍明昭是真的醉了,他斜靠在椅背上,微微瞌著眼,呼吸逐漸混重,半晌,他突然笑出了聲,蘇燦有些莫名地轉過頭看他,霍明昭輕揉著鼻梁,輕聲說:“其實我這個人有時候挺討人厭的。”


    “……”蘇燦覺得自己應該禮貌性的回複一下,“還好吧。”


    “我覺得你挺討厭我的。”


    “也……沒有吧。”蘇燦想了想措辭,才開口說,“我就覺得,有時候你的行為讓我很困擾。”


    霍明昭眉梢微挑:“追求你的那些行為?送花?送傘?還是說曖昧的話?”


    “……都差不多吧。”


    霍明昭笑了笑:“那如果這些都換成是你喜歡的那個人來做,你會覺得困擾嗎?”


    換成自己喜歡的人?


    換成明嶢啊。


    那或許應該不會困擾吧,不過以明嶢那種性子,他或許追求人的時候就約一頓飯,也不會想到給女孩子送花,送禮物,蘇燦甚至都想象不出,明嶢學著霍明昭的語氣,說那些令人心動的話是什麽模樣。


    比如——“和我談戀愛很好的,要不要試試?”


    蘇燦短暫的沉默已經給了霍明昭很好的答案,但是他從來就不是輕言放棄的人,他不想讓蘇燦覺得尷尬,便半開玩笑的口吻說:“看來,我還是你討厭的人啊。”


    蘇燦:“……”


    就在這時,傳來高跟鞋的聲音,奚呦提著印有“某藥房”的透明袋子朝兩人走來。


    “霍總,你要的醒酒藥。”


    霍明昭抬了抬眼皮,接過奚呦遞過來的塑料口袋,然後轉手又給了蘇燦,才對奚呦吩咐道:“這邊你就不用陪著了,先將蘇小姐送回去。”


    奚呦微微頷首:“那我打電話給公司的司機,讓他們過來候著。”


    “不用。”霍明昭擺了擺手,“我自己回去就行。”


    奚呦似乎很堅持:“霍總,您喝酒了。”


    霍明昭覺得今天的奚呦有些不聽話,他沒開口,隻是端著暗沉的眸子看她,過了會兒,奚呦妥協:“我知道了,霍總。”


    蘇燦跟著奚呦直接乘坐電梯去了地下車庫,霍明昭在樓頂坐了好一會兒,才不緊不慢的回到包廂。


    以前隻是覺得霍明昭這個秘書是個冰山美人,今天這座冰山好像又降溫了,蘇燦坐在副駕,覺得寒意撲麵而來。車子啟動,慢慢從車庫出去,奚呦目視著前方,突然提醒道:“蘇小姐,請您係好安全帶,這一路,我可能開得有點快。”


    “哦。”蘇燦按照奚呦的話,係上安全帶,剛扣好,她隻覺得一股猛力往後一倒,車就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


    “……”這不是開得有點快吧,這是在飆車啊,蘇燦擔心半路被交警叔叔請過去喝茶,忍不住提醒道,“奚呦小姐,你超速了吧。”


    奚呦充耳不聞,依舊那副冷冰冰的模樣,說:“抱歉,蘇小姐,我趕時間。”


    “……”


    -


    霍明昭從煙雨樓出來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


    他原本就是煙雨樓的老板,隻是知道的人甚少,將客人送走之後,霍明昭便直接去了自己在煙雨樓的專屬包廂休息,等到酒意退卻了,才打算回公司處理文件,剛出門,就看到路邊停了輛車。


    霍明昭走近,車門已經打開,奚呦站在車前,規規矩矩的。


    霍明昭低頭看手腕上的表,然後才將目光移到奚呦臉上,語氣很淡,聽不出喜樂:“你怎麽來了?”


    奚呦眉眼半垂,回答:“接老板,回公司。”


    硬邦邦的語氣,就跟她這個人一樣無趣,霍明昭睨了奚呦一眼,沒說什麽,長腿一跨,上了車。


    奚呦隨即繞過去,坐上駕駛座,發動車的瞬間,聽到霍明昭說:“回家。”


    “……好。”


    奚呦開車很穩,霍明昭斜靠著,沒一會兒就合上了眼,奚呦時不時透過後視鏡看一看後座的人,常年緊繃的臉,終於在這一刻放鬆了下來,隱匿在光影下的,是誰也不曾見過的溫柔。


    沒一會兒,到達了霍明昭位於扶風山的別墅,奚呦將車停到車庫,正準備叫醒霍明昭,他像是有感應似的,陡然間睜開了眼。奚呦回避不及,猝不及防就和霍明昭的眼睛對上。


    也就一瞬間的功夫,她又恢複了平日那副冷冰冰的模樣。


    奚呦:“到了,霍總。”


    霍明昭點點頭,打開車門一條腿胯下去,目透冷色:“奚呦,你回公司,將要處理的文件送過來。”


    “……”奚呦不解地看向他,“剛才路過公司……”


    “嗯?”他斜睨過來,語氣清冷,“路過公司怎麽了?覺得我給你找事是不是?還是嫌麻煩?”


    奚呦垂眸聽著,一聲未吭。


    “西西啊。”


    霍明昭這人,打從她進公司,就喜歡叫她西西,她糾正過很多次,是奚,不是西,他卻從未放在心上。有時候生氣了,會這麽叫她,有時候開心了,也會這麽叫她,奚呦聽他這語氣,該是生氣了。


    果然,下一句,他就說:“你今天有點不聽話,這是懲罰。”


    奚呦:“……”


    其實奚呦跟在霍明昭身邊這麽些年,覺得霍明昭這人別的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作天作地的,比如現在,明明路過公司的時候可以提醒她一句,非憋著不說,等到現在告訴她,故意讓她又跑一趟。


    還好,她對霍明昭這人的了解,比他自己還深入,所以在霍明昭說完剛才那句話後,奚呦不緊不慢的打開車前箱的儲物櫃,拿出她早就已經準備好的需要霍明昭過目簽字的文件,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霍總,您要的文件已經準備好了。沒事的話,我先下班了。”


    霍明昭:“???”


    這個秘書不要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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